《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35、伤

　　任由他为自己擦拭泛滥的泪水，面对他此刻突如其来的温柔，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仍旧是满满的哀怨，张了张嘴想开口问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而他的轻吻也让自己沉沦，可当那封信上的内容在脑中划过之时，却仍是忍不住推开了他．

　　皇上只是微微一叹，道：＂此刻天也晚了，你就不用回去紫仪宫了了，就留宿乾宁殿吧．＂

　　此刻，他已经转身走向桌案批阅奏章，而我甚至觉得他的背影是那样的落寞，可是我却不愿想得太多，他身边的内监领着我往暖阁而去，只是看了他一眼，心中百味杂陈，便转身离开这里．

　　天明，我带着几分倦容离开了乾宁殿，清莲就在殿外等着我，这无疑让我觉得很是温暖，在我身边，或许也只有她才是最贴心的吧，这恐怕也是我信任她的原因．

　　独立凭栏念归处，何必当初随处居．如今身处后宫之中，总是有无限遐思，想念着在家乡的点点滴滴，或许那里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家乡吧，自懂事开始，父亲总是带着我此处奔走，最后才在深山之中落了脚，他总说那儿才是最适合生活的地方．

　　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依旧怀念那个地方，也怀念在那里度过的每一天，那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快乐，而如今，我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深宫之中，我始终无法面对一个这样的事实，这个事实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得让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本还想着自己去认错，或许能够缓和一下如今彼此之间紧张的气氛，可惜他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当我独自一人带病前往乾宁殿的时候，他却当着我的面去了别人的宫里，难道她就真的不愿再看我一眼，就真的这么厌恶我吗，还是在他的眼里和心里，我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一个人靠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如今已是初春，这草长莺飞的季节，真的非常美好，可惜如此明媚的风光，却始终无法让我的心情也一起明媚起来，在这样的景色下，更显得我是那样的落寞．

　　如今太妃的侄女荣承妤在我处常来常往，两人也早已熟络，呆呆地看着外面的时候，见她在殿外踯躅着，便开口唤道：＂容儿，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不进来坐一会儿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倒也走了进来，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似要说出口的话会很伤人似的，看她这个样子，自己也就明白了她肯定有话要说，道：＂你一定有话要说吧，想问什么，就问，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顾忌．＂

　　荣承妤似乎还是为难得很，过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姐姐，皇上，他来看过你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好差，我听说以前姐姐只要有点儿小病小痛的，皇上很快就会来看望姐姐的．＂

　　虽然对她想问的话心中多少都是有数的，可真当她问出口的时候，我的心还是猛地一痛，继而凄然一笑，道：＂没有，自从那日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来过，恐怕他都已经忘记了，在这紫仪宫里，还有一个我．＂

　　她轻轻摇着头，似乎也是满怀凄楚，道：＂姐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皇上他心里还是很挂念姐姐的，皇上一定是政务缠身，才没有来看望姐姐的，姐姐还是不要这般忧心冲冲的好．＂

　　这般便是自欺欺人了吧，或许这也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可如今的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什么都已经看明白了，喟叹，道：＂我缠绵病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若是他真的有心，又怎会到如今都不见人影呢？＂

　　如此自我放逐，恐怕是自己真的已经爱他到爱到深处了吧，或许不动真情才是最好的，可我又如何能不爱他呢？眼泪早已在脸上斑驳纵横，却怎么也不愿拭去．

　　＂姐姐，难道，你就真的这么爱他吗，就为了爱他，你愿意这般毫无顾及吗？难道这真的值得吗，深宫之中，根本没有什么真感情可言啊！＂

　　我的声音悠长而肯定，淡淡地说道：＂是，我是爱他，很爱很爱他，可是爱他的人难道还少吗？我只不过是千百个中的一个罢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不爱他！＂

　　缓缓地看向窗外，又说道：＂如果将来，你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我，那你千万不要觉得奇怪．＂脸上的泪痕让自己很不舒服，却仍然淡淡地笑着，也不管这样的笑容是不是苦涩不堪，＂我想要去夺得我想要的一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最后的结局是万劫不复，我也在所不惜！＂

　　缳容的脸色十分凝重，好似是怕我做什么傻事似的：＂姐姐，你想要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知道，她在害怕，我握住缳容的手，说道：＂我只是提前与你说一下而已，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万一，万一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好及早抽身．至于我想要做什么，你现在还不必知道，也不用知道，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而已．＂

　　＂姐姐，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察觉到她的惊恐，目光幽幽放远，道：＂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乱来的，我还想留着自己的命呢，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影子里而已，既然我已经进了宫，就要为自己搏一搏．＂

　　忽然被她拍开了手，她瞪大了眼睛，高声道：＂我如今知道你要做什么了！可这又算是什么？报复么？你是要报复他还是报复你自己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真的很傻，若是皇上他一直无动于衷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往后漫长的宫廷生活，你要怎么过下去！＂

　　依旧握紧她的手臂，大声说道：＂缳容！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沉默了良久，微微放缓了声调，道，＂我这么做不为报复，只是为了自己．宫中之人皆羡慕我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也很高兴，他能够这样对我，但是自从我知道了这件事，开始因此而烦恼，我只是我而已，我希望自己在他的心里就是我而已．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他，正因为我很爱他，所以我更不希望自己只是作为感情的寄托而存在他心里，爱是自私的．＂

　　也许这番言语是自私的吧，那就让我自私，自私一回，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搏一搏，如果败了，那么我就心甘情愿地虚度一生，若是胜了，我又能够得到什么呢，也许什么都得不到吧．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爱是自私的，对，爱的确是自私的，那么，好，你能怎么样？去拿你该拿的东西么？＂

　　放松了对她的桎梏，苦笑道：＂其实我要的并不多，不过是想让他承认，我只是我而已，并不是任何人的替身罢了，就这么简单．＂

　　她的口气忽然强硬了起来，道：＂你就真的这么爱他吗，为了爱他，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连你自己的一辈子都要毁去吗，你若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你就会万劫不复的！＂

　　被她的话触到了心里的伤痛，忽然大笑出声，却凄凉非常，道：＂对，我就是这么爱他！爱到不顾一切，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甚至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是这又如何，他从来就不缺少这些！＂

　　或许我的爱已经疯狂，或许也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是替身的这个事实吧，缳容终究是无奈了，离开的时候也只是留下了一句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懂他的人．

　　缳容走了之后，我也静静地想了很久，先皇后的事情在我的心中已经渐渐形成了魔障，怎么也无法再挣脱，偏偏我又让自己陷入了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也许她说的对，我也的确该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办，或许忘记那件事情，对自己也很有好处吧，进宫以来，时间虽然不算长，却让自己觉得很累，寻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对自己遗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会有帮助吧．

　　如今觉得也该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地考虑一下自己对他应该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在这个到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的地方，我始终都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且自己亦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南方的父亲，便心生请旨离宫探亲的念头，这该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