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34、心伤

　　一众妃嫔都被赶离了乾宁殿，而我却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直到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之时，心里才微微一凌，带着满心的委屈和不甘，愤然转身离开了乾宁殿．

　　接下来漫长的时间，总是在闷闷不乐之中度过，也总有不少的流言蜚语不时传来，也无非是关于先皇后的事情，原来，原来这一切她们都是知道的，难道陷入如斯境地，也是我的过错吗？难道看到我这般神伤，也是她们所乐见的吗？先皇后，你到底在他心里扎根扎得有多深，竟然让他如此念念不忘，直至今时今日，都可以让他这般恼怒．

　　只觉得头很疼，就像快要裂开了一般，墨允站在一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可当清莲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她的脸上却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好似是在担心我的身体一般，她这样的镇定和无视让我觉得害怕．

　　＂主子，头疼得厉害吗？不如请太医过来看一看吧，皇上派了新的太医来主子身边照应着，听说医术甚是了得，或许对主子的恢复有所帮助．＂

　　清莲轻轻地替我揉着额角，倒是让头疼缓解了一些，我微微合上双眼，道：＂不必了，如今这个时候，还是不必太张扬了，虽然阖宫上下都知道我如今的身子已是很不济了，但若是动不动便传召太医，只怕后宫之中的流言蜚语就会更甚．＂

　　微微一声叹息，没想到清莲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很凉，似乎并没有暖暖的触感，她的掌心还有一层薄薄的茧，许是平日里做多了粗活才会如此吧，我也并没有多留心．

　　＂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吗，后宫之中的人各个都说熙贵人已经失去了圣宠，皇上的新鲜感已经退去了，熙贵人会成为后宫中的一架摆设，只是供人观赏而已，只要一直这样下去，紫仪宫偏殿，就会成为一个乏人问津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地过下去．＂

　　今天的清莲似乎感触特别的多，只听她说道：＂主子，这是在宫里，并不是主子的家乡，在这里若是没有了皇上的宠爱，得到的不仅仅是无尽的空虚和落寞，更是阖宫上下对主子的鄙夷和欺凌，到时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宫人都会想法儿地给主子排头吃．＂

　　我微微一愣，我怎么忘记了呢，在这个深宫之中，是没有真感情存在的，失宠的人多一个，旁人可以分到的宠爱就可以多一些，往日我盛宠之时，多少人眼巴巴地接近我，而如今呢，是真真的门可罗雀．

　　侧过了身子，心情抑郁得很，也依旧觉得头昏脑胀，苦涩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即便我已经失去了宠爱，我也要好好地活着，让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瞧一瞧，我李敏佳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你帮我传膳吧，我饿了．＂

　　鸡汤面，栗子酥，鸡皮酸笋汤，八宝野鸭，梅花豆腐，糟鹌鹑，凤尾烧卖，摆了一桌子的吃食，香味儿很是诱人，让我也不由得有了食欲，只是却吃不了多少，那一碗鸡汤面是真真的对了自己的胃口，倒是吃了不少．

　　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伺候的清莲，道：＂在这里也没外人，你也一起坐下来吃一点儿吧，一个人吃东西，也真是很无趣的事情，况且，在我看来，你也不是旁的人，不用顾忌那么多，若真有人要传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吧．＂

　　清莲正要坐下的时候，却有人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是那日在殿上为我弹琴伴奏的华承妤，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倒是让我觉得诧异得很，客厅皇上说起，她也是出身江南，莫名的也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熙贵人在用膳，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好了，熙贵人先用了膳吧．＂

　　她倒是一个清冷的人，与我在宫中遇到的人都大不一样，这倒是与淑嫔娘娘有几分相似，只是又有太大的不同，可我却说不出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我轻轻咳嗽了几声，面色有微微的潮红，笑道：＂华承妤难得来我这儿一趟，怎好意思让华承妤来了又走呢，华承妤请坐吧．＂稍稍顿了顿，又道，＂那日多谢华承妤为我执琴伴奏，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从你刚进宫的时候开始，我就想来探望于你了，只不过相似的出身，让我踯躅很久，要不是那日的事情，也许今天我也不会到这里来，我只想说，你太冲动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皇上雷霆大怒，你就有可能一命呜呼．＂

　　微微勾了勾嘴角，仿佛那日的事情只是一个故事罢了，而我也并不是其中的人物，道：＂你觉得我很傻是不是，可是我却觉得我若是不这么做，我就会抱撼终身，要么别让我知道有这样的事，让我一辈子生活在自欺欺人之中，要么就让我理清其中的头绪，至少让我将来死了，也不至于当个糊涂鬼．＂

　　她一把琴放到了我的面前，那是一把很精致的凤尾琴，可我并不通音律，这样好的琴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件不错的摆设罢了，抬头看着她，她的面容上，是淡淡的微笑，很平和，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把琴就送给你了，没事的时候可以弹一弹，能够平和心性的，如果你不会弹琴，倒是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教你弹琴，况且，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样你就可以很开心地过下去，不然，你有的不过是刻骨的伤痛而已．＂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在这个时候，这样温暖的问候，是我最需要的，我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而她也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不得不承认，华承妤的话说的很对，可我还是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不管这样的真相是否真的会那样伤人，我只想心安理得地过下去，哪怕将来毫无宠爱地孤苦一生．

　　因着对那秘密的探究，事隔多时，我再一次来到了乾宁殿，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这乾宁殿就是后宫之中最热闹的地方，每一个人都常来常往，恨不得能够得到她们想要的一切．

　　当我走进乾宁殿的时候，在场的人都纷纷看着我，还有不少的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而我选择了视而不见，我的目的只是想得到真相罢了，旁的人于我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看到我时，脸色稍有变化，而他的眼神中仍然有一丝担忧，似乎在担心我是否支撑得住，我上前行礼，殿中安静得很，只听得到我请安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像是在等待着看好戏似的，此刻都静静地或站或坐．

　　可没想到皇上留我在此伴驾，也许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都讪讪地离开了，只余我一人留于殿中，而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要我留下来伴驾，还是他终究放不下他心里的那个人，看到我就像看到她一样．

　　在这殿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四目相对，让我觉得尴尬的很，却也一时间找不出话题来，只能这样僵持着，他此时的目光是清冷的，好似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

　　而我回想着当时揭开画像的那一刻，心里不由得一阵凉，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凄凉，道：＂有一件事情，臣妾不知道当不当说．＂

　　而看到他已显然不悦的神情之时，我就知道，这怕会是一场难以避免的暴风雨吧．

　　他似乎已经有些不耐了，皱着眉头，说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何必吞吞吐吐的呢．＂

　　我站在他的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那一日，臣妾在乾宁殿起舞，揭开了那悬于墙上的画像上的布帘……＂

　　话还尚未说完，便跪了下来，抬头看皇上的反应，而他的眼中已蕴了怒气，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我继续说下去，而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也将话问出了口：＂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他气极反笑的样子，我的心已经犹如坠入万丈深渊一般，已经疼到麻木，一丝一毫的知觉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哈哈……这个难道你不知道么？＂他突然停顿了下来，一双鹰眸紧紧盯着自己，然后慢慢地犹如凌迟般地说道，＂你，是朕特意关照了招进宫来的，这么说，你可知道了？＂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道：＂特意关照吗？我一介平民出身的女子，何德何能，可以得当今天子的关照，而进入后宫！＂

　　长时间地跪着，膝盖已经很疼了，可是膝盖上的疼痛又怎么敌不过内心的酸楚和痛苦，眼泪缓缓滑落，哀悼着自己未被认可的感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泪让他很有感触，他轻轻地搂过自己，又轻轻地为自己拭去泪水，声音柔和得很：＂你这又是何苦，知道了这些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别伤心了，算朕说错了，好不好？＂

　　此时此刻的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轻柔的一举一动，仿佛我就是一件珍宝，那样惹人珍爱，可是眼泪依旧缓缓地滑落．

　　他缓缓附到自己耳边，似缓缓却又坚定地说道：＂你只是敏佳，朕的敏佳而已，万不可自己先轻看了自己．朕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别哭了好吗，来，朕替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