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31、小产

　　回到紫仪宫，想着那庄承妤的话，始终都觉得有些异样，她似乎是欲言又止，而这一次请我过去，就是想把话说出口的吧，可为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口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斜卧在紫绒绣垫贵妃榻上，如今怎么怪事越来越多了，桩桩件件摆在面前，看似毫无关系，却觉得这其中总该有些关联，可无论自己怎么想，始终都想不透这其中的关节，想得多了就会觉得头疼不已．

　　＂主子，别想太多了，免得忧思伤身，喝碗红枣雪蛤汤吧，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就算主子不觉得饿，肚子里的孩子也总是要吃的，如今有太医在身边为主子调理着，主子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了呢．＂

　　一碗汤端在手里，却不急着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虽然我并不通医理，可我还是察觉得到，最近喝的药里面加重了几味安胎的补药的分量，只不过阿胶的甜香掩盖了那些苦味儿，可其中还是隐隐带着一丝辛辣的味道．

　　如今自己所服用的汤汤水水都是由墨允负责，若是补药中有问题，那这汤也许也会有问题吧，我又怎敢轻易拿自己开玩笑呢，道：＂墨允，自我入宫以来，你就已经在我身边了，虽然是近些时间才调任在我身边贴身伺候的，可是，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她微微一愣，道：＂主子一向善体下人，婢子能够在主子身边伺候，是婢子修来的福气，只要是主子一句话，婢子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看得出来，她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我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汤，这味道似乎太甜了一些，不过倒是还不错，这会儿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就跟那川剧的变脸似的，倒是精彩得很．

　　清了清嗓子，道：＂我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况，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即便险象环生，总还是有办法对付的，就怕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不够忠实，最后倒成了窝里斗了，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真心实意地留在我身边，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她的头又低下去了不少，良久才道：＂回主子的话，婢子既然被派到主子的身边，就会死心塌地地伺候主子，绝对不会有异心的，主子怎么会这样说呢，婢子虽然办事没有清莲姐姐得力，可也从来没有出过错啊．＂

　　也许只是自己太过于多心了吧，怀疑了好人也不知道，可她为什么要这样慌张呢，摇了摇头，将汤喝完，把碗交给了她，道：＂好了，你下去吧，有事的话，我会叫你的，对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把玩着那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拥有这件东西的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在宫里的地位一定都很不一般吧，只是为什么，看到这件物事的时候，我的心总会有隐隐的痛呢．

　　揉了揉额角，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情，这会儿，倒觉得有些头晕了，也许好好睡上一觉就会好了吧，可刚刚躺下的时候，忽然觉得肚子很痛，额上冒出点点汗珠，紧咬着嘴唇，希冀这样可以减少一丝痛苦，可越是这样，疼痛就来的更加剧烈，血色在脸上一点一点地消失，想将救命喊出口，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一不小心在榻上翻了个身，竟生生掉下了榻来，这样猛烈地一下撞击，那疼痛就更加强烈，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想伸手扯着铺在桌上的桌布站起来，却不想将桌布扯落下来，那一套茶具也碎落了一地．

　　外间听到了动静，连连跑了进来，却看到我一脸苍白地蜷缩在地上，一个个都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墨允跑进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继而是深深的恐惧，她的脸色看起来似乎都快比我更加苍白了．

　　清莲将我扶到榻上，连连叫人去请太医，又白了一眼墨允，道：＂都愣在这里做什么！主子都成这样了，难道你们都无动于衷吗！该请太医的去请太医，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都站在这里当摆设吗！＂

　　此刻的我已经疼得无力说话了，扯着清莲的袖子，几次张了张嘴，可什么都说不出来，清莲会意，低下头来，而我卯足了劲儿，道：＂不要叫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的太医，请别的太医来，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清莲猛地一怔，看到我的裙角早已经被血染红，她也是一惊，便连忙赶了出去，只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坚持着，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朦朦胧胧之间，我只听到暖阁之中都是来来回回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沉重的呼吸，这是怎么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子苦涩的味道缓缓地流入喉咙，那样厚重的苦涩之味，实在让自己厌恶得不得了，不禁咳嗽了起来，眼睛慢慢挣了开来，看到眼前一张焦急的脸庞，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呢．

　　＂让你受苦了，朕原以为尽量避免旁人到你这里来走动，就可以避免让你受到伤害，可朕万万没有想到，你身边的人竟然会这样心狠手辣，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是朕疏忽了，是朕对不起你．＂

　　眼角微微的湿润，孩子，还是没有保住，为什么会这样呢，太医在身边照看着，还有那样多的人在身边伺候着，为什么还是保不住孩子呢，难道真的是我福薄，还是我与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呢．

　　可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我的孩子去的不明不白，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了我，强忍着内心的悲伤，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抬头看着皇上，微颤颤地说道：＂咳咳，皇上，怎么劳动您到这里来了呢，我这里没什么事的，若是耽误了皇上办事，岂不是我的罪过了吗？况且清莲她们在我身边伺候着，其实也很好的．＂

　　只见到他忧心忡忡的样子，竟然一点都没有消退，反而显得更加凝重起来，他紧紧地抱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道：＂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这样说呢，难道你不晓得朕有多心疼吗？＂

　　脖颈处有温热的感觉，不禁让我觉得讶异，难道他流泪了吗，他的眼泪是这样的滚烫，那样让人心疼，紧紧地扯着他的袖子，微微一笑：＂没事的，真的没事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然我可不敢让你留在这里了．＂

　　忽然之间，他双目透着凶光，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害怕，我从未见过他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好似谁从他的手中，抢夺走了他最心爱的东西，让人恐慌，让人不敢靠近他．

　　＂来人呐，在熙贵人身边伺候的一众奴才通通拉出去砍了，伺候熙贵人安胎的太医，朕要你千刀万剐！＂

　　这样的怒火，又是为了什么呢，慢慢地坐起身来，看着那一干慌张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其中只有清莲依然如故，好似即将赴死的人当中，并没有她的存在一般，这样的镇定自若，真是难得一见．

　　旁的人倒也罢了，可清莲在身边那么久，若真的被处死了，对我而言，无疑是很大的打击，可此时皇上这般盛怒，一时半会儿，怕也是劝不下来的，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莲被侍卫们带了出去．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白死去的，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你有什么错，孩子又何其无辜，后宫之中，怎可以有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

　　面对这样的他，我很是无所是从，他再一次在我的面前，没有自称朕，那个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字，这个孩子，就好似是他非常珍视的宝物一般，失去了之后，是那样的心疼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