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不一定成蝶》流逝旳青春

2、李萍绝交

　　王佳佳没有回头。她赌对了，赵老师果然没追来。她不想真的进局子，那会毁了一切。

　　她从小门溜出学校，穿过弥漫着食物香气却与她无关的美食街，熟练地钻过芳华园东面的栏杆洞。洞里，一抹刺眼的金黄在阳光下等着她。

　　李萍蹲在那里，脸蛋通红，像在发烧。她看着王佳佳，没说话。

　　王佳佳心里憋着气，默默钻过洞。身后传来枯叶碎裂的声响——李萍跟了上来。她们一前一后，穿过马路、公园，最终来到那片只属于王佳佳的松林草地。

　　王佳佳躺下，渴望片刻的“属于自己”。李萍背对着她坐下。

　　胃部的绞痛终于让她蜷缩起来。她揪了把草，塞进嘴里，青涩的汁液暂时压下了饥饿感。

　　“我妈妈叫傅兰，”李萍的声音突然划破寂静，带着一种怪异的平静，“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王佳佳记得傅阿姨，记得她偷偷塞过来的绿豆糕，和那句“别让你爸看见”。那点甜，是她灰色童年里罕有的色彩。

　　“可她死了。”李萍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琴弦崩断，“我原以为是被我爸逼的……直到她临走前，一遍遍摸着我的头，喊的却是你的名字。”

　　李萍猛地转过身，泪水冲垮了脸上所有的凶狠，只剩下赤裸的、被遗弃般的痛苦：“她让我跟你做朋友……凭什么？我恨你！王佳佳，我恨你凭什么抢走我妈妈最后的念想！”

　　王佳佳僵在原地，喉咙发紧。她看着李萍像个孩子一样恸哭，所有中午挨打的委屈都化成了更深、更无措的酸楚。她无法安慰，因为她正是这痛苦的源头。

　　哭声渐歇。李萍掏出那五枚硬币，放在王佳佳面前的草地上，仿佛放下一个沉重的诅咒。“钱还你。以后，”她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不存在的灰，“我不会再帮你了。”

　　她走向高坡，融入落日，消失得干干净净。那片草地，从未如此空旷。

　　---

　　太阳落山前，王佳佳踏进家门。脸上的红肿已用冷水敷下去些，只留嘴角隐隐的青紫。

　　父亲王强陷在沙发里，电视嘈杂，对她的进门毫无反应。

　　她放下书包直奔厨房。晚饭必须准时，这是铁律。淘米、洗菜，动作机械。母亲带着弟弟回来时，饭菜刚好上桌。他们三人围坐，王佳佳则抱着书本躲进杂物间。

　　她一天只有一个馒头，今天早上母亲忘了给，她便饿了一整天。

　　听到客厅碗筷声停，她才出去收拾。弟弟小军油乎乎的手指故意戳她嘴角的伤，大声嚷嚷：“姐姐偷吃！嘴上有渣！”

　　王佳佳麻木地躲闪，走向厨房。小军嬉笑着跟来拉扯，在她关推拉门的瞬间，手被夹住，发出刺耳尖叫。

　　厨房里，王佳佳在哗哗水声下，极轻地弯了下嘴角。

　　母亲的责骂和王强的怒吼旋即炸开。遥控器摔碎在地，像这个家崩坏的信号。王强最近越来越暴戾，全家人都活在恐惧里。

　　王佳佳默默清扫碎片。

　　“事情办得怎么样？”王强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老师很忙。”她低声答。

　　一脚重重踹在她腰侧，她踉跄倒地。“没用的东西！”拳脚如雨点落下，带着酒气和无处发泄的戾气。她蜷缩着，等待这场风暴过去。

　　门铃在这时突兀响起。

　　王强喘着粗气，不耐烦地示意她去开门。

　　王佳佳艰难爬起，理顺头发，拉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赵青青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箱牛奶，脸上写满担忧。“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医生怎么说？”

　　“皮外伤，没事。”王佳佳下意识去接东西，声音干涩。

　　“谁啊？”王强已换上另一副面孔，堆着笑迎上来，“哎呀赵老师！您太客气了，快请进！”

　　赵青青看见王强，笑容明显僵了一瞬，目光迅速扫过凌乱的客厅和王佳佳来不及掩饰的狼狈。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地拉过王佳佳，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佳佳爸爸，今天学校发生了点事……”赵青青简要说了霸凌，语气坚定，“孩子性格再内向，也不能在学校任人欺负。我们做师长的，得给她撑腰。”

　　王强连连点头，圆脸上满是痛心：“是是是，多谢老师。这孩子就是太闷，不合群，给您添麻烦了。”

　　自始至终，赵青青没怎么看王强，她的手一直轻轻搭在王佳佳肩上，那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烫得王佳佳想发抖。

　　“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赵青青看了眼手表，起身告辞，目光再次与王佳佳短暂交汇，里面有种沉重的了然。

　　王佳佳送她到楼下。

　　“就送到这儿吧。”赵青青停下，转身看着她。夜色初降，楼道灯昏黄。“明天早上，”她轻声说，每个字都清晰，“来我办公室补假条。”

　　“好。”

　　赵青青点点头，没再说别的，转身走入夜色。王佳佳站在楼下，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慢慢摸回那个亮着灯、却令人窒息的“家”。

　　门内，王强的脸在灯光下重新变得阴沉。

　　“老师跟你，还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