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八：观棋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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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在食堂扒最后几口饭的时候接到了郭嘉的电话，其内容只有一句，就是叫他带饭过去。还不等他开口问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对方已经挂了机。曹操连忙跑到卖鸡翅的窗口，可是鸡翅已经卖完了，转身退而求其次，排骨也卖完了。他只好买了份炒肉，想了想又加上份麻辣烫，快步向郭嘉宿舍走去。
来到宿舍楼下，曹操碰见了鲁肃，后者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也正朝楼里走。鲁肃住郭嘉他们隔壁宿舍，因为温和斯文常常被发好人卡且容易挂上黑眼圈，团里的人都叫他熊猫兔。听郭嘉说鲁肃刚入校那阵子就像去了皮的高笋一样白皙□□，但没过多久他就不幸沦为许褚和张飞旷日持久的起床大战的最大受害者。
许褚吹的是长号，张飞吹的是唢呐。自从许褚嘲笑张飞的乐器是“短小帝”之后，和平宁静的清晨便一去不复返。两人每天竞相早起，因为谁起得更早谁就可以享受用自己的肺活量去虐待对方耳朵的那么一种常人无法体会的快感，美其名曰起床号服务。
起床号服务是骚扰不到周瑜的，因为周瑜永远是这个宿舍里起得最早的一个。起床号服务也骚扰不到郭嘉，因为郭嘉的听觉神经天生具备屏蔽功能，该功能会在他睡死过去的时候变得尤为强大。在怨声载道的其他宿舍看来，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中闲庭信步的神仙高人，而鲁肃就是只要战争爆发就必然会被放倒的那棵消息树。
后来孙权实在看不下去了，和刘备一起组建“合璧”的时候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禁止张飞再吹起床号。但张飞听刘备的话不等于许褚也会听，许褚挥舞着长号表示这是你们合璧的内部协定与我无干。孙权只好找到曹操。曹操听完来龙去脉嘿嘿嘿乐了半天，然后给许褚打了个电话。
两人打过招呼，一起上了楼。曹操自然直奔郭嘉的宿舍，可鲁肃拎着饭盒也跟着他进了郭嘉的宿舍。曹操还没来得及诧异，就发现郭嘉和周瑜正盘腿坐在许褚的床上下象棋。走近一看，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战事处于难解难分的胶着状态。郭嘉勾着背，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撑着下巴，眼露凶光盯着对家的中军帐。周瑜坐得比他端正多了，皱着眉，那神色也是相当的严肃。
曹操以前不知道郭嘉还有这个爱好，觉得很有趣，见两人都杀气腾腾的，便不敢吱声。鲁肃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周瑜的桌上，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的粮食啊，给你放桌上了。”
周瑜反应了一下，展开眉头：“啊，谢了……”
曹操趁机把饭盒递给郭嘉：“吃饭吧，要不然该凉了。”
郭嘉没有答话，想了片刻，抓起自家的马，“啪”，脆生生地跳了一步，这才接过饭盒嗅嗅：“麻辣烫啊？”
“对。”曹操望着那棋盘，琢磨着他的意图。这时周瑜的手机响了，周瑜看了一眼，接起来，又转而盯着郭嘉的马：“伯符？……嗯……好……嗯？……没什么……嗯……行……”
曹操的目光从棋盘移到周瑜的脸上，他敢押上郭嘉的麻辣烫赌周瑜此刻严重心不在焉，孙策在那头说了什么，他恐怕根本就没有听见。
鲁肃在旁边默默地看了一会，见周瑜只顾下棋不吃饭，有点急了。
“公瑾？”
“……嗯。”
“一会儿还有课呢。”
“……你先去吧。”
“今天老师点名。”
“……嗯。”
“………………”
鲁肃有点无奈地看了看郭嘉，后者正趁着周瑜思考的时候大口大口地扒饭，浑身上下散发着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好扛枪的革命热情。鲁肃于是看向了曹操，那眼神里颇有寻求结为统一战线的意味。曹操立刻暗暗与之划清界线，心想哥们，不是咱不帮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曹某人大事未成，未成啊。他清了清嗓子，跟个指导员似的慨然说道：“别担心，啊。这儿有我呢。不管他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全力满足！”
鲁肃绝望了。
两分钟后，曹操看见他背着包在门口哀怨地望了一眼，上课去了。
郭嘉稀里糊涂地刨完饭，把饭盒扔给曹操，曹操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郭嘉接过一愣：“你不去上课啊？”
曹操说：“我的课在第二节，还有一会儿。”
郭嘉“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曹操欢天喜地的在他身边看着。大约一刻钟后，棋盘上人仰马翻，血流成河，郭嘉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柜子，可是迫于战事紧急，又顾不上有更多的动作。曹操心领神会地往前一凑：“要啥？”
郭嘉用手一指，还是盯着棋盘不说话。曹操来到柜子跟前，内心抑制不住小小的激动。在这之前他曾第一次走进郭嘉的琴房，第一次来到郭嘉的宿舍……每当他对郭嘉的了解更进一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他都会感受到这种激动。
柜子是宿舍的标配，每人一个，连着书桌，分上下两格。他先打开上面的那格，郭嘉的衣服在里面稀稀疏疏地挂了一排，虽然不怎么整齐，但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不知为何，曹操闻着那味儿就有点兴奋。目光往下一扫，几叠衣裤旁边放着个篓子，里头皱巴巴地揉着一件外套，看样子是打算要洗的。
在这一格里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目标，曹操打开了下面的那格。
他立马乐了。
通常衣柜下面的这个格子有人用来塞铺盖卷儿，有人用来装鞋，但显然郭嘉认为这一块大小合适还挺低调的地方，它应该派上更重要的用途，比方说，用来屯花生。
曹操暗笑着掏出一袋花生递给郭嘉，又把墙脚的垃圾桶拎过来，放在了他脚边。
下午下课之前曹操给郭嘉发了个短信，叫他出来吃晚饭顺便询问战果，哪知直到下课郭嘉也没回复。曹操便不再问，下了课就直接杀到食堂买了鸡翅，跑去宿舍一看，果然，两人还在那儿下着，只是棋盘上的形势焕然一新，早已不是先前那一局了。
“你们这是要血战到底啊？”曹操把饭盒递给郭嘉，然后看着他机械地接过，机械地打开，机械地叼起一只鸡翅。看来在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这家伙的身体和四肢就会进入全自动化模式。
于是曹操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晚饭准备边吃边看。这时他才发现垃圾桶里已经装满了花生壳，郭嘉面前也掉了些碎花生皮。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在许褚的床上开战，这是周瑜料敌于先，捍卫自家床铺整洁的必然选择。
过了饭点，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围观的队伍不断壮大。张飞凑过来时郭嘉刚好挪了自己的一个炮，张飞扯着大嗓门脱口而出：“诶你这炮怎么挪那儿呀你打他不就完了吗！直接打他！！”
郭嘉眉毛一挑，脸一沉，曹操便待要发作，却被许褚抢了先：“观棋不语你懂不懂？看不明白就别瞎嚷嚷！”
“你咋知道我看不明白？！”
“连我都看不明白，要是你能看明白了，我就把长号倒着吹！”
曹操破功了，又待要劝，宿舍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张飞离电话最近，瞪了许褚一眼，恶声恶气地接起电话。
“喂？找谁？……哦，周瑜！你的电话！”
“……”
“他下棋呢，没空！”
说完就挂了。
可他刚一转身，电话铃又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喂？……不是说了他没空吗！你听着啊：周瑜！周瑜！……听见了没？他现在没工夫搭理人，你回头再打吧！”
说完又挂了。
事态就是从这里开始恶化的。
十秒钟后，隔壁徐庶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里：“子敬！……子敬！”随后是拖鞋的声音。“……公瑾，子敬在你们屋吗？”
“不在！”张飞头也不回地吼道。“今天怎么回事儿啊，找人的都上咱们屋来！”
徐庶往棋盘的方向望了一眼，回去挂上电话，果断围观。
五分钟后，鲁肃一脸惊讶地进了门，看样子是刚吃完饭，路过门口时发现棋局还在，便顺道进来看看。这时屋里的围观群众已经挺多了，徐庶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过了好一会才发现鲁肃就在自己旁边，忙说：“子敬，刚才有电话找你。”
“谁啊？”鲁肃问。
“不知道，听说你不在就挂了。”
鲁肃想了想，没想出个头绪来，便没在意，继续淡定围观。
又五分钟后，孙权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冲着周瑜的下铺张口就喊：“公瑾哥——”
然后他才发现那个方向一个人也没有，人全部在另一边，参差不齐的背影严严实实摆了一排，连上铺还趴了两个，不顾脑充血地抻着脖子往下看。
所有人当中只有三个人对孙权表示了关注：一个是鲁肃，这完全是因为他听见了“公瑾哥”三个字，可是他只抬了抬眼，没有动；另一个是荀彧，他来得晚，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听见身后有人喊，出于礼貌就侧身让了一让；还有一个是张辽，孙权冲进来时他正独自靠在郭嘉的衣柜旁翻着一本杂志，不知道是为什么到这儿来的。
孙权见荀彧身边出现一个缝隙，顾不上多想就往里钻。他钻得有点急，荀彧又正在往外退，一不小心被绊得踉跄了一下。孙权并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只手猛地揪住自己的后领，拖得自己连退了两步。他心惊胆战愕然回头，发现张辽正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盯着自己，那眼神，那气场，令孙权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张辽没有进一步动作，默然松开了他。两秒钟后，孙权“蹭”地扑到了周瑜面前：“公瑾哥！我哥找你都快找疯了，你怎么不接他电话啊？？？”
“……”
“？！？！？！”
“……噢，我静音了。”
“…………………………………………”
鲁肃慈爱地拍了拍孙权的肩：“仲谋，到这边来，别打扰你公瑾哥下棋。”
“…………………………………………………………………………………”
此时此刻孙权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我哥的脾气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路上了。
他想说刚才是谁挂了我哥的电话最好赶快躲起来，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他想说大家都别这么淡定了，我哥他真的要来了。
他想说下雨了，快收衣服……………………
但他只能用省略号代替所有的语言，因为已经太晚了。
孙策来了。
“刚才谁撂我电话？！”孙策的存在感果真不同凡响。跨进门，一出声，围观群众就集体回过头来。
“我撂的，怎么了？！”张飞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孙策眯起眼，缓步上前。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一瞬间宿舍内杀气四溢，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围观群众见状默默退开，于是，床上的两位主角终于亮了出来。
“？！公、公~~~瑾~~~~~~~~~~~~~~~！！！”
下一秒，孙策“蹭”地扑到了周瑜面前，那眼神，那姿态，简直和孙权如出一辙——哦不，是孙权和他如出一辙。
“公瑾~！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
“嗯，你来了啊……”周瑜微微一笑，可眼睛还是望着棋盘，答非所问。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太闪了已经看不见棋局了，迅速散去。张飞完全成了透明，自个儿抓起篮球跑出去了。
“不是说好去看电影的吗，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孙策悲愤地问。
“……嗯？有吗……？”
曹操在心里哈哈大笑，他还从未见过孙策被周瑜如此的忽视。这时孙策突然眼神凶暴地瞪向郭嘉，曹操不知道这棋局由谁挑起，但他知道自己该采取行动了。他上前一步挡在郭嘉身前，挺真诚地笑道：“呵呵，你吃晚饭了吗？我这儿有饭卡~”
“………………”
周瑜听到这句话，倒是立刻做出了关心的反应，伸手在孙策的小臂上轻轻推了一下：“嗯，你快去吃饭吧……”
“…………………………………………………………”
孙权觉得他哥和自己一样，都不是被气死的，而是崩溃死的。
接下来的两天三夜，郭嘉和周瑜让众人领教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战三百回合。许褚和张飞的号也不吹了，宿舍里有一半的人都醒着，彻底失去了吹起床号的氛围。
早起食堂抢肉包，郭嘉周瑜在下棋。午休归来打个盹儿，周瑜郭嘉在下棋。晚饭完毕冲个澡，郭嘉周瑜在下棋。睡前一碗叉烧面，周瑜郭嘉在下棋。半夜起床上厕所，郭嘉周瑜在下棋。
曹操和孙策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全泡在这儿。曹操不那么好动，可以在郭嘉身边默默一坐几小时不挪地方。但是孙策不行，观棋不语已经快要了他的命，如果再不能动，倒不如杀了他更痛快些。如今没有了军舰拼图，他只能坐一会儿便起来踱一会儿，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弄得曹操眼角发花，却又不好吭声。一开始曹操还在心中默默为二人计算着输赢，但两天之后他一见棋局就觉得偏头疼，胜负什么的，就让它随风去吧。
饭点到了的时候曹操便和孙策一起去食堂吃饭，顺便给那两人买饭。孙策是那种只需对着打菜的小妹笑上一笑，碗里就能多两块排骨的人。如果不是跟赵云一个琴房呆久了，曹操还真扛不住这压力。
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对手……磨死人。到了第四天清晨，曹操拎着早饭来到宿舍，只看见——张飞在自己铺上挺尸，许褚在郭嘉铺上挺尸，孙策在周瑜铺上挺尸，周瑜和郭嘉在许褚铺上，一个在棋盘这头挺尸，一个在棋盘那头挺尸。
旷日持久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人民熬来了大解放。
曹操想了想，决定先把孙策摇醒。孙策起来时头发全都朝天挺立，这造型用在岳飞身上叫做怒发冲冠，用在他身上叫做潮，但若是用在郭嘉身上，大概只能叫鸡窝。曹操看着孙策睡眼惺忪却小心翼翼地把周瑜抱起来，放到对面的床上，然后两人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棋盘。郭嘉歪在墙边睡得直打呼呼，曹操一边听着他的呼呼，一边把棋子一个一个地捡下来。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过了河的卒子，尽管对郭嘉的想法尚一无所知，自己却早已经走出很远，无法回头了。
这场传说中的巅峰对决给周瑜和郭嘉留下了后遗症，此后整整一学期，两人只要一看见和象棋有关的东西就想吐。这次大战也给孙策留下了心理阴影，此后整整一辈子，只要周瑜一提起下棋他就万分警惕严阵以待。倒是曹操，他比从前更加强健快活精神焕发，因为郭嘉醒来以后对他说了三句话：
“今天几号？”
“吃饭了吗？”
“辛苦了啊。”
番外八/END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八：观棋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