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架空][曹郭] 一锤定音》铃酱

10、第 10 章

　　跟郭嘉的铺位在同一格里的，有个叫陈群的理论系男生。曹操为了能跟郭嘉一起，就找陈群的上铺换了铺位。等他把行李搬过去时，正好听见陈群和郭嘉在讨论高深的艺术问题。
　　说是讨论，其实是陈群在唱独角戏。郭嘉歪着身体瞄着桌上的杂志，两脚之间夹着垃圾桶，一边适时地发出“嗯”、“哦”、“对”之类的单音节词，一边专心致志地剥着花生。曹操坐在一旁看着他俩，自始至终也没听见郭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那花生壳倒剥了有小半桶了。
　　陈群的发言非常的复杂。曹操听了好一会才终于听明白了他原来是在拍郭嘉的砖。在阐述自己的观点时陈群用得最多的一个句式是“从理论上说……”，曹操暗暗不爽但看郭嘉没什么反应，便也不好插嘴。
　　陈群长篇大论完毕，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被拍的那一方要么是泪流满面要么是奋起反击，就算两种都不是，至少也会对拍砖的人很谦虚地表示：谢谢你来拍我，欢迎以后继续拍我。但郭嘉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陈群已经说完了，然后就继续看他的杂志去了。
　　陈群觉得有点尴尬，一时无语，只得转向曹操：“欢迎加入讨论啊，呵呵。”
　　曹操一愣，脱口而出：“我觉得他的作品挺好听的。”
　　陈群明显被噎了一下，扶了扶眼镜，也看杂志去了。

　　晚上曹操睡中铺，郭嘉也睡中铺。郭嘉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曹操辗转反侧快把枕头磨出个窟窿来了也睡不着。火车轻微摇晃着前进，外面的原野一片漆黑，只有路过不知名的小站时才有昏黄的灯光飞快地投射进来。郭嘉的脸朦朦胧胧的在对面摸不着的地方，恍惚中曹操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偷偷起来，伸手抓住对面中铺的护栏要往那边爬，但爬到一半下铺的陈群突然诈尸似的睁了眼直瞪着他，吓得曹操胳膊一软从两个中铺之间掉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曹操半死不活地赖在床上。一宿没睡熟的感觉已经够糟糕的了，但更糟糕的是他还要被迫遭受各种春梦的折磨，而且都是未遂的春梦。
　　他正半睡半醒地纠结着要不要起来，郭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行啊你，比我还能睡！”
　　他忙转过头，看见郭嘉笑眯眯地瞅着他，头上就像顶了个鸡窝。
　　“你的鸡蛋呢？”曹操问。
　　“在包里。你要吃？”
　　“不。”曹操说。“赶紧放回窝里吧。不然鸡妈妈找不着该着急了。”
　　郭嘉“靠”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掀了曹操的被子。
　　曹操僵硬了………………………………

　　他的一只手，还在裤子里……………………没拔[]出来……………………………………

　　郭嘉愣了一下，好像是想笑，但似乎又觉得这么做实在是有点恶毒，憋了半天，才拧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挺好的。这说明你很健康。”
　　说完，火速拿了牙缸牙刷和毛巾，拔腿就跑。
　　曹操隔着三个格，都能听见从洗手间那儿传来的爆笑。

　　火车进站，曹操安排前来接站的人——也就是本次采风的地陪、被曹操卖了还帮他数钱的弟兄——夏侯惇，已经在那候着了。
　　郭嘉见了夏侯惇，劈头就问：“听说你们这儿的酒特好，是吗？”
　　“是啊！”夏侯惇自豪地说，“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自己酿酒，人也热情，你随便敲开一家，保证喝好喝饱！”
　　郭嘉满意地点点头，集合去了。
　　曹操趁老师点名的时候把夏侯惇拉到一边：“咱们住哪？”
　　夏侯惇说：“村里啊。找的都是民居。”
　　曹操开始编故事：“我和刚才那哥们跟其他人不熟，有几个还和我们有些过节，你分房的时候别把我们跟他们混一块儿了。”
　　夏侯惇呵呵一笑：“分房……我要真有那么多房就好了。行，这个容易！我外婆隔壁那家正要娶媳妇，搭了个婚房还没住人，独门独院的，我去跟他们说说就让你们俩住那吧，绝对清静没人打扰！”
　　曹操一听心花怒放，随即又有点怀疑兄弟的淳朴指数，观察了一会，发现他是真淳朴，这才稍微安心。

　　一群人从客车到拖拉机到驴车全坐了个遍，最后徒步跋涉，终于来到目的地。一片明晃晃的大湖，周围点缀着竹林和小山坡，村子绕湖而建，不用眼睛看，一闻就知道特别淳朴。
　　郭嘉一见那婚房就乐了：“这就是你说的独门独院啊？”
　　只见那房子上面端着两层小竹楼，下面伸着四条小细腿，站在湖畔的浅水中亭亭玉立。
　　曹操解释说：“这儿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刚才在路上你不都看见了嘛。”
　　郭嘉笑着往上爬：“我没说这儿不好。我觉得挺好，挺带感的。”
　　于是曹操也美滋滋地跟着往上爬。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花毯子不是铺在地上而是挂在墙上的。卧室的双人床上方贴着一个金边的“喜”字，又红又大看得曹操都有点不好意思。
　　郭嘉倒没有注意这些，直接奔到窗边冲着湖上就是一声呐喊：“V~~~~~~~~~5~~~~~~~~~~”
　　回声过去以后，不知从哪里也传来了一声呐喊：“风~~~~~~~~流~~~~~~~~~”一听就知道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人，但外面烟波浩渺，不知声音来自何处。
　　郭嘉望见湖上漂着几只筏子，当即把背包一扔：“走，咱们到湖上玩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曹操坐在竹筏上，看着郭嘉荡着一双光脚欢快地搅水，觉得自己真是没白培养夏侯惇这个弟兄。
　　夏侯惇撑着竹竿，让筏子往湖心走了一会，忽然停下：“你们不拍个照什么的吗？”
　　曹操说：“行啊！”于是把相机交给夏侯惇，自己走到竹筏一端，伸开双臂摆了个自认为很雄伟的造型。
　　郭嘉站起来：“你这是狼牙山五壮士呢，还是泰坦尼克号呢？”
　　曹操说：“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郭嘉回头问夏侯惇：“这湖有多深？”
　　夏侯惇说：“咱们这儿不到两米，但湖心得有七八米吧。”
　　曹操说：“我小时候游泳特别好，校际比赛年年拿第一，都是暑假时来这儿练的。我那时候能从这头一直游到那头，那叫一个鱼翔浅底——”
　　“哦，那你就翱翔去吧。”郭嘉说完，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这时候北方的春天还没有结束，但人在这里却已经穿不住长袖了。曹操手脚灵活地在水里扑腾了几下，见郭嘉在竹筏上哈哈大笑，想了想，一头扎进了水里。
　　郭嘉半天不见曹操上来，抬头问夏侯惇：“他不是号称可以捉鳖吗，不会反被鳖捉了吧？”
　　夏侯惇迟疑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过他确实很久没来这儿游过泳了……”
　　郭嘉又探头往水里瞧了一回，还是瞧不出动静，有点急了：“要不你拿竿子搅搅，看看他在哪？”
　　夏侯惇说：“好。”于是拿撑船的竹竿向周围慢慢地扫过。
　　郭嘉趴在筏边瞪着眼睛往下看，突然，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拽住他的领子把他头朝下腿朝上拖进了水里。
　　这下水里可热闹了。两个人拳打脚踢扭作一团，其激烈程度不亚于哪吒闹海。
　　夏侯惇在竹筏上呵呵直乐，端起相机：“我给你们照一张啊~~”
　　“照你妹啊！”郭嘉刚一开口，就呛了口水。
　　夏侯惇手指一摁“咔嚓”一声，一张事后被曹操暗暗命名为“鸳鸯戏水”的照片诞生了。

　　两人折腾够了，被夏侯惇一个一个用竹竿子拖上来。夏侯惇一边把筏子往回撑，一边扯着嗓子唱了首本地歌谣。
　　郭嘉凝神听着，待一曲唱罢，用力鼓了鼓掌问：“你还会唱什么？”
　　夏侯惇说：“这儿的歌我都会，但我唱得不好。你要听歌，应该让我们村长唱给你听。”
　　然后又说：“但我们村长有个习惯。他不喝酒，就唱不出歌来。”
　　郭嘉乐了：“那还不容易！我跟他喝就是了！”
　　曹操问：“不就是一首歌吗，值得费这么大周折？”
　　郭嘉摇了摇头说：“这样的村子，这样的歌，现在不听，用不了多久就再也听不到了。但如果我听到了，它也许就能在我的作品里活下来。”
　　曹操细细琢磨着他说的话。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
　　“郭大师……”他小心翼翼地捅了捅郭嘉，“什么时候你有空了，能不能给我写个曲子啊？”
　　“曲子？什么曲子？”
　　曹操心跳加速：“什么都行。但是……是给我的，只给我的。”
　　郭嘉眉头一挑：“量身打造？还是题献？还是二者皆有？”
　　曹操咽了一口唾沫：“……二者皆有。”
　　“你很贪心嘛！”郭嘉看着他。
　　曹操嘿嘿一笑。
　　郭嘉想了想，说：“可以倒是可以……”
　　曹操刚想欢呼，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白天的安排是在村中自由活动。晚上村里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特意准备了篝火和烤肉。
　　晚饭前，曹操被夏侯惇叫去搬柴火。等他忙完来到空地上时，郭嘉正独自蹲在空地的一角，手里捏着根筷子，对着面前地上的一排土碗念念有词。
　　曹操走过去一看，只见每只土碗里都装了水，只是深浅不同。这种游戏他知道，说起来也算是他的专业。水的深浅决定了音的高低，五六只碗凑在一起，用筷子敲个小曲是没问题。
　　郭嘉用筷子叮咚敲了几下，盯着一只碗说：“这碗太多了。”然后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接着又敲了几下，喃喃道：“不行，刚才那口喝多了，这碗也要喝掉一点才行。”于是端起另一只碗，也喝了一口。
　　曹操见他身边放着一只竹筒，便拿起来闻了闻。
　　一股米酒味儿。
　　“……这多费劲啊！”他斜眼瞅着身旁的人。“你还不如全喝了，重新倒一遍！”
　　郭嘉感动地举起碗来：“哇！你太了解我了！就为了这个，我敬你一碗！”
　　说着，便将那碗米酒一饮而尽。
　　曹操说：“你悠着点啊。待会还要找那个村长拼酒呢。”
　　郭嘉摇晃着筷子：“这点酒，小意思，还不够我郭乌鸦塞牙缝的~~~”
　　曹操心想屁话，再多的酒也只会从牙缝里流过去，那怎么能塞得住呢？！
　　又转念一想，今晚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喝醉了，不然谁把这家伙扛回去？

　　果然，酒过三巡，肉吃到一半，夏侯惇真的如约把老村长给搀来了。老村长穿着本地的传统服装，浑身上下闪亮亮的，一步三摇晃地走到篝火旁坐下。
　　郭嘉立刻两眼放光地扑过去：“村长大爷~~~~~~~”
　　曹操拎着酒坛子跟在他身后，胸中不由涌起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豪情。
　　“村长大爷，您给咱们唱个歌吧！”郭嘉笑得一脸乖巧无限谄媚。曹操手里的酒坛子差点做了自由落体。
　　“呵呵……”老村长一咧嘴，露出一瓣孤单的门牙。
　　郭嘉不说别的：“来来，咱们陪您老人家喝酒！喝高兴了再唱！”说着便摆了两只土碗，接过曹操手里的酒坛子就往里面倒。
　　“您是老人家，我先干为敬！”
　　“呵呵……”老村长慈祥地笑着，颤巍巍地伸过手，颤巍巍地端起碗，颤巍巍地喝了。
　　“好！再来！”

　　曹操坐在旁边，看着他俩你一碗，我一碗，你又一碗，我又一碗，你又又一碗，我又又一碗……
　　老村长的每口酒都喝得颤巍巍的，但眼睛越喝越亮，人越喝越精神，而且，连一点要唱歌的征兆都没有。
　　终于，也不知喝到第几碗的时候，郭嘉突然往曹操身上歪了一歪。
　　曹操在心里叹了口气：同志啊，革命需要你的时刻到了！
　　于是一撸袖子，接过郭嘉手里的土碗：“来，老人家，我陪你喝！”
　　他一手端碗，一手扶着郭嘉的背，叫夏侯惇过来倒酒。两人你一碗，我一碗，你又一碗，我又一碗，你又又一碗，我又又一碗……
　　曹操开始觉得热劲上涌，回头看了老村长一眼。
　　……不会吧，今天还真遇到克星了，人家明明就是老当益壮，青松不倒啊！夏侯这小子怎么不提醒我呢……
　　郭嘉歪在他身边看他们喝，这时抓住曹操的胳膊，摇摇晃晃口齿不清地说：“怎么……样？喝……不过了吧，哈哈……”
　　曹操偏不信了，把碗往地上一顿：“再倒！”

　　就在曹操已经喝得半醉，他们都感到希望渺茫的时候，老村长突然放下了碗，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遒劲奔放的野韵，一曲三折遂又挑上天际，唤醒了山，唤醒了湖，唤醒了脚下的大地，似乎就连天上的星辰也在随之而颤抖。曹操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听过这么给力的歌。这时郭嘉倒在他的身上，两人都抬头仰望着星空，那些星星在醉眼中从无数颗变成了无数无数颗，闪动着，旋转着，铺天盖地的向他们涌来。
　　郭嘉满足地咂了咂嘴：“好听……真……好听……”
　　曹操说：“是挺好听。这酒喝得，值了。”
　　郭嘉笑着撑起身体，脸颊微红，醉眼朦胧：“你不错，是……个好人！够哥们，讲……义气！”
　　说完，垂着头找了一会，找到了自己的土碗：“来，咱们俩还……还没喝呢！”
　　曹操一把拦住他。郭嘉的身体在他怀里发烫。曹操知道自己也有点醉了，但至少他还留有一半清醒：“你醉了，今晚就别喝了。”
　　郭嘉说：“我没醉！……再说了，就算醉……了，又怕什么！”
　　他晃了一下，又盯着曹操：“你……不喝？不喝就是看……看……”
　　“就是看不起你！”曹操终于放弃了。“这罪名大，我担不起，我喝！”
　　他拖过另一只碗，拎起坛子给两人倒了酒。
　　郭嘉笑得无比灿烂：“好！……痛快！……干！”

　　两只土碗碰在一起，各自将里面的酒水洒出来大半，倒入嘴里时，又从带笑的嘴角逃走了大半，最后流到舌尖的，只有一口微辣的幽凉，和回味无穷的香醇。

　　郭嘉扔掉了碗，和着那歌的拍子，轻轻晃着头，不成调地唱了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酒醉后的无羁与张狂，尽情地闯荡在曹操的心中。

　　曹操看着郭嘉的笑脸，听着那肆意的歌声，只觉得一切的烦恼、世俗的牵挂，全被那高涨的热情抛入了头顶浩瀚的银河。无论将来是什么，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能与身旁的人一同领略这畅快淋漓的豪放与自由，已是足以珍藏一生的幸福。

　　在这一刻，不论前尘未来，不问人生几何。

　　且让我们对酒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