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状元今天也在努力学理综》泉清青

8、第 8 章

　　谢清晏看着他，将心中所有的疑问统统压了下去。他知道，那些问题在此刻，都是指向对方伤口的利刃。

　　谢清晏只是举起手中的笔记本，眼神清澈而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与依赖，轻声说：

　　“我有好多问题弄不明白，除了你，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请教。”

　　没有异样的目光，没有追问，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我需要你的直白。

　　江辞空洞的眸子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着谢清晏，看着对方眼中那个苍白狼狈的自己。外面世界的流言蜚语，网络上的风暴，家里的冰冷厌恶，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句简单的话隔绝开了。

　　原来，他也会被人需要。

　　原来，他并非全然无用。

　　他沉默了几秒，终是哑声说：“等着。”

　　他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

　　门后的房间一地狼藉，地面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他手臂上，还残留着昨夜情绪崩溃时自己咬下的、清晰的齿痕。

　　他快速换下家居服，穿上冬装校服，用长袖遮住了手臂上的咬痕。他收拾书包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意味，仿佛要逃离这个华丽的牢笼。

　　当他再次走出别墅大门时，看到谢清晏果然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姿挺拔，目光一直望着他出来的方向。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柔和了他脸上过于清冷的线条。

　　江辞快步走过去，没有看谢清晏，只是低声道：“走吧。”

　　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和身边这个人一起。

　　江辞带着谢清晏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别墅区。

　　一路上江辞都沉默不语。

　　谢清晏想说点儿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出租车在图书馆停了下来。

　　两人进入图书馆，刚坐下，江辞就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问题拿出来。”

　　江辞不动声色的将方才地惊惶与脆弱彻底封存，脸上又戴回了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

　　谢清晏仔细观察着江辞的神情，从善如流地取出问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他苦思后的成果。

　　江辞扫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谢清晏的问题终于触及核心知识点，不再是最基础的认知障碍，这证明周六的补习卓有成效。

　　图书馆的灯光柔和地洒落，江辞正用笔在草稿纸上勾勒一道物理题的受力分析，他的讲解简洁清晰，谢清晏听得专注，不时恍然点头。

　　就在江辞准备写下最终答案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笔尖在纸上顿出一个墨点。他下意识地用手掌按住了小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脸色在灯光下迅速褪去血色，泛起一种不自然的苍白。

　　“此处受力平衡，故而可得……”他还想强撑着讲完，但额角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江辞？”谢清晏立刻察觉了他的异样，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身体不适？”

　　“没什么，胃病而已。”江辞试图维持平静，但胃部传来的尖锐绞痛让他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他习惯性地去摸书包侧袋里的药瓶，开盖吞药，动作一气呵成。

　　过了好几分钟，胃里的疼痛才得到缓解。

　　谢清晏看着他惨白的脸和隐忍的神情，脑中飞快地闪过原主记忆中关于胃病的零星信息，心下顿时明了。这定是饮食长期不规律所致。

　　“先去外面吃饭吧，等会再给你讲。”

　　饿了一天，江辞实在撑不下去了，他从未像此刻那么渴望饱餐一顿。

　　“你的脾胃不好，我们就别去外面吃了吧。你若不嫌弃，请随我回家，用些便饭可好？”

　　谢清晏的邀请如此自然，没有施舍的怜悯，只有朋友间最朴素的关怀。

　　江辞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心底最坚硬的冰层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烫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避开那双过于真诚的眼睛，长久的孤独让他本能地拒绝。

　　“不必麻烦……”他声音干涩。

　　“不麻烦！”谢清晏语气坚决，带着一种属于他的、近乎天真的执着，“我母亲常说我正在长身体，饭菜总是多做些。你若不去，便要剩下了，岂不浪费？”他找了一个让对方更容易接受的理由。

　　江辞怔住了。暖黄的灯光落在谢清晏清澈的眼底，那里只有纯粹的担忧。一股酸涩猛地涌上鼻腔，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如果知道了那些肮脏的过往，这双眼睛会不会也染上厌恶？

　　“不必。”他别开脸，声音僵硬。

　　这时，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斜对面的几个女生频频朝他们这边张望，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兴奋和好奇。手机屏幕的微光不时亮起，对准的方向似乎正是他们。

　　江辞的笔尖顿住了。他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刺破了他好不容易在谢清晏身边建立起来的安全感。他脊背微微绷紧，周身的气息不察觉地冷了下去。

　　谢清晏还在思索如何劝江辞去谢家吃饭，对周遭的变化浑然不觉，直到一个穿着甜美、妆容精致的女生鼓起勇气，径直走到他们桌前。

　　她直接忽略了浑身散发冷气的江辞，目标明确地看向谢清晏，声音甜美：“同学，打扰一下，你……你是不是视频里那个谢清晏？”

　　谢清晏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清澈，带着被打断思考的纯粹疑惑：“视频？”

　　女生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更觉得他反差萌，连忙点头，拿出手机：“就是图书馆门口那个视频呀！你说古文的那个，我们都看了！你讲得真好！那个……可以加个微信吗？我也是古文爱好者，想跟你交流一下！”

　　谢清晏更困惑了。微信？他虽有原主记忆，知道这是类似于飞鸽传书的通讯工具，但他自己并没有手机。他正待开口解释自己不用此物，话未出口，身侧忽然笼下一片阴影。

　　江辞已经站了起来。

　　他比那女生高出大半个头，此刻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地扫过对方，那目光里的寒意让女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什么也没对女生说，只是抬手，一把攥住了谢清晏的手腕。

　　那力道不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们走。”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语气里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谢清晏手腕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辞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他的书本和草稿纸被江辞另一只手胡乱拢起，塞进书包。

　　“哎，同学……”那女生还想说什么。

　　江辞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去，里面是全然的拒绝和警告。他不再停留，拽着还有些懵懂的谢清晏，快步离开了阅览区，穿过一排排书架，身影很快消失在图书馆的出口方向。

　　直到被拉到图书馆外傍晚微凉的风里，谢清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江辞，方才……”

　　“吵。”江辞打断他，松开了手，但眉心依旧紧锁。他望向图书馆灯火通明的窗户，仿佛能透过玻璃看到里面那些窥探的目光。那不是对知识的探求，而是对谢清晏的围观，是对谢清晏那种不染尘埃的特质的好奇，以及对他江辞这个背景板的打量。

　　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谢清晏被这样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下，更厌恶自己因此被连带审视，仿佛随时会被扒出过往的不堪。

　　“她们并无恶意……”谢清晏试着理解，他觉得有人慕名而来交流学问并非坏事。

　　“你知道什么。”江辞的语气有些冲，带着一种烦躁的后怕。他知道网络暴力如何杀人于无形，那是他心底不能触碰的秘密。“她们都居心不良。”

　　谢清晏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眼底未散的阴霾，忽然明白了。江辞的抗拒，并非针对那个女生，而是针对所有可能打破他们平静生活、将他们拖入不可控舆论漩涡的外力。

　　他没有再争辩，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那她们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你没看网上的视频？”江辞打断他。

　　“周六你与李明在图书馆门口争论的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方才那些女生就是看了视频知道你的名字。”江辞补充道。

　　谢清晏恍然，他立马把早上在教室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

　　江辞沉默了片刻，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转过头，看向谢清晏，对方眼中只有全然的信任，没有因为他刚才的失态而有丝毫芥蒂。

　　“你先回家吧，我有事要处理。”江辞转身走进茫茫夜色之中。

　　李明说的没错，那些视频必须尽快删掉。

　　他并非要躲藏一辈子，只是需要时间，需要谢清晏在身边带来的这点微光，足够照亮他，让他有勇气去面对外面那个曾伤害他至深的世界。

　　而此刻，他只想带着他的光，暂时逃离那些刺眼的聚光灯。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