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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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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南叙拿起吉他,坐到一边。
“我不知道她听过的是哪首。”
黎初脑回路不知道怎么转的,问:“你给她弹过很多首吗?”
她声音里的酸意能挤出柠檬汁。
严南叙垂着眼,拨了下吉他,零零落落的几个单音轻轻回旋,像是一道悠悠的叹息。
指尖轻抵弦线,严南叙抿了下唇,再开口语气随意,“厂子办公室里有把旧吉他,我偶尔会弹一下,也许她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吧。”
听到这番话,黎初心里舒坦了。
“那你随便谈一首好了。”
她说着,自己给自己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到严南叙旁边。
黎初的本意并不是听吉他,但严南叙弹得意外地好听。
“你学过?”
厂子里那把旧吉他是宋望星儿子的,从死活要学到死活不愿意再学,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后来宋望星嫌那玩意放在家里占地儿,就扔在了厂子里。严南叙也就工作很累的时候,跟着网上视频练一练,没有刻意要学成什么样,只当是一种放松。
严南叙摇了摇头。
黎初有些难以置信,她小时候是学过音乐的,对这方面有所了解。所以知道单靠自己钻研,到这种程度,并非一件易事。
是不是学习好的人学其它的东西也比较快?
“自学都能学成这样,好厉害。”黎初由衷地夸赞道,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我小时候弹《菊次郎的夏天》,教我的钢琴老师说,听我弹感觉老师都撑不过这个夏天了。”
空旷灰暗的音乐教室,厚重有历史感的斯坦威,手指用力摁在琴键上,将对自己爸爸出轨的情绪发泄在上面……
一阵舒缓的和弦声流泻出来,将黎初的思绪从过去剥离出来。
回神的那一刻,黎初眼神聚焦,对上严南叙清黑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紧紧咬着下嘴唇。
牙齿松开,泛白的嘴唇渐渐回血,黎初望着严南叙,却不知道如何收场。
那些过往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强硬地参与她的当下,她躲都躲不掉。所以对于别人,她从来都是绝口不提的。
今天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严南叙讲起了这些。
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她并不希望严南叙顺着这个话题延展。
严南叙看着她眸光闪烁不定的眼睛,想起冬日的下午。天总是黑得很早,枯木寥落,万物沉寂,远处零星几盏灯,照不亮整个世界。
“还要听吗?”他只是问。
黎初眼睫微颤,静默片刻,浅浅点了点头。
严南叙这次没再问她想听什么,自顾自拨动琴弦,弹了一首深沉的老歌,听得黎初心口胀胀的。
不怪她。
黎初心想。
如果严南叙也能像她以往的那些男朋友一样,或许她也就不对他不依不饶了。
从酒吧出来时,夜色已然深浓。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黎初道。
严南叙仍是说:“我送你。”
“你怕那个Simon报复我?”
严南叙没说话。
黎初:“那你就送我回家吧。”
正是夜场热闹的时候,酒吧门口不时有人进出。
听到夜风中女生的声音,路景泉脚步一顿,转头望过去。
在这样的光线下,还能白得这么突出的,也就她了。
黎初身边的男人身形高瘦挺拔,也很难让人忽略,还莫名有那么一丝熟悉感……
“看什么呢,走了。”身边人招呼路景泉。
路景泉咬了咬后槽牙,抬脚往里走。
送完黎初,严南叙再回到酒吧,忙碌依旧。只不过送酒时,在某卡座遇见一张有点印象的面孔。
严南叙没在意,回到吧台,安静地整理酒具。
不一会,有人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的位置。
像上次一样,路景泉不说话,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睨着他。
严南叙的反应也与上次大致相同。
“喝点什么?”他神色平静地问。
路景泉慢悠悠地道:“你们店里最贵的。”
严南叙不紧不慢地调酒,幽蓝色酒液注入利口杯,他按动杯脚推移到路景泉面前,还对路景泉说了句,“请慢用。”
路景泉眯了眯眼,忽然笑了。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小服务生有什么可硬气的,不就是长得帅点。
“知道黎初的黎,是哪个黎吗?”路景泉呷了口酒,懒懒地开口问。
严南叙没说话,路景泉自顾自又说:“黎照东的黎。”
“对,就是你想到的那个黎照东。你每天骑车路过的照东广场的那个黎照东。”
“当然,你也可能不往广场那个方向走,那就是出门往左,照东公寓的那个黎照东。”
“虽然黎初的妈死了,黎照东又娶了别人,但并没有再要孩子,所以黎初是黎照东唯一的女儿。”
吧台上电子烛光灯跳动,严南叙擦拭酒杯的动作缓下来。
路景泉自说自话这么多,终于见严南叙有了点反应,他得意地笑了笑,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所以识相点,别入戏太深。”
严南叙眼睛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路景泉又呷了口酒,“而且也不要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你不是黎初的第一任男朋友,也不会是最后一任。”
“我跟她初中就读一个学校,她在这方面可谓常换常新。初中部连着高中部,每个年级都有她的前男友,学校里私下里都传她早就不是——”
“分手见人品。”
一直未言语的严南叙突然出声,打断了路景泉的话,“这话是没错。”
路景泉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分手了还在前女友背后说三道四,”严南叙徐徐道,“是一个男人该有的风度?”
路景泉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却被这话堵得无话可说,愤然地盯了会严南叙,手指又松下来。
“有没有风度,你一个酒吧服务生说了算?”
严南叙面色如常,淡淡地回视他,“不算。”
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有件事,酒吧服务生说了算。”
“什么事?”
严南叙下巴轻扬,示意了下他手中酒杯。
路景泉面色一凛:“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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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第二天照旧来到酒吧。
“我今天不想喝橙汁了。”落座后,她说。
“那喝什么?”严南叙视线掠过Simon望向黎初的眼神,淡淡反问,“牛奶?”
黎初皱了皱眉,“我成年了。”
她倒是挺喜欢喝牛奶,但“在酒吧里喝牛奶,像话吗?”
“那酒吧里喝什么像话?”
严南叙问这话语气平平,像是随意地反问,黎初却败下阵来,拿过旁边一瓶罐装牛奶。
“这是调酒做打底用的。”一道尖细的声音横插进来。
Simon盯着黎初,脸色不阴不阳的,补充:“非卖品。”
虽然酒单上的确没有这款牛奶,但客人的需求大过一切,Simon这句话是纯纯夹带个人情绪了。
Simon摆的脸色,黎初不是没注意到。先前她觉得无所谓,反正她来酒吧也不是来看他的。
但眼下被找上门挑事就有些不能忍了,黎初正要开口,严南叙对Simon说:“要一杯沙漠白,牛奶自己加,有问题吗?”
沙漠白是酒单上有的,且调制需要用到牛奶做打底。
Simon从齿间挤出几个字:“没问题。”
沙漠白。
黎初对这个名字有点感兴趣。
等严南叙调制完,她抬头望他,严南叙垂眸,看到她纯黑的眸子。
“可以么?”她轻轻问。
又冷又乖。
严南叙想到这四个字的同时,也觉得奇怪,怎么有人能将这两种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起。
严南叙喉结微滚,点了点头。黎初便尝了一口。
黎初酒喝过不少,总觉得这东西味道不尽相同,但也大同小异。不过严南叙调的这杯没那么刻板,带着他本人的风格,有种松弛的沉静感。
清晰地感觉到它触碰唇舌,清凉的薄荷香气弥散开,流入血液,这种新鲜感让黎初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样不为别的,单纯出于好奇饮酒,她还是第一次。
黎初心情莫名有点上扬,多喝了两口。就这样一口酒一口奶,不一会儿便去了洗手间。
“这是挑着好的了。”她走后,Simon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不同于以往不理会,这次严南叙接了话:“她是好啊。”
Simon有些没想到,转头看他。
严南叙没抬眼,将黎初的那杯酒拿回来,放在自己手边,缓缓继续道:“知道黎初的黎,是哪个黎吗?”
“黎照东的黎。”
“对,就是你想到的那个黎照东。你每天骑车路过的照东广场的那个黎照东。”
“当然,你也可能不往广场那个方向走,那就是出门往左,照东公寓的那个黎照东。”
Simon手中酒杯有些拿不稳。
严南叙侧头,这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想起在哪本书里读过的一句话——人在意什么,就会被什么折磨。
“你知道吗,”黎初从洗手间回来,对严南叙说,“那个Simon刚刚居然对我笑了。”
她眉心紧蹙着,嫌弃到不行,“丑得可怕。”
“……”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对我笑呢……”黎初不明白,也懒得想,嘀咕了句:“肯定是怕我投诉他。”
严南叙默默地将她那杯沙漠白倒出来半杯,说:“攻击别人的长相可不是个好习惯。”
“哦。”
午夜时分,酒吧气氛转浓,严南叙也变得忙碌。黎初一个人待得无聊刷手机,看到微信好友那里有个一,点进去瞥见路景泉的头像,她正要如常戳忽略,指尖忽又一顿。
申请好友下面那里有几个字:【十真酒吧】
“路景泉来过了?”
严南叙回来后,黎初问。
严南叙点点头。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黎初仍是看着他。
严南叙想了想,又说:“探讨了一下酒的调制配方?”
黎初蹙眉,嘱咐:“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只当没听见。”
严南叙配合地点了点头。
黎初还是不放心。主要是经历过上次,路景泉那张嘴很难让人放心。
“所以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黎初又问。
严南叙抬眸,对上的是黎初定定不移望向他的眼睛。
如果路景泉又给她加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她还可以澄清。
这么想着,黎初望向严南叙的目光更是执着。
又是数秒的静默,黎初终于看到严南叙薄薄的唇动了动——
“他说你初中就开始谈恋爱,前任多。”
“……”
“咳咳——”黎初忽然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