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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重返九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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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悠然回到九洲市时,距离血月之夜还有整整两个月。
校园里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在秋风中轻颤,天空是那种清冷的灰蓝色,空气里带着寒意。
她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口,看着熟悉的景象,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一个月前离开时,她还是个想要逃避命运的女孩。现在回来,她已经接受了使命,背负着寻找“一线生机”的重任。
而这条路,比她想象的更难。
“悠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晓薇冲过来,一把抱住她:“你终于回来了!请了这么久的假,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徐璐和苏灵也跟过来,三个女孩围着她,七嘴八舌地问:
“你老家事情处理完了吗?”
“身体怎么样?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们帮你把笔记都整理好了,这一个月落下的课不少呢。”
银悠然看着她们关切的脸,心里涌起暖意。
这些普通的、温暖的、不涉及灵异世界的友情,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都处理好了,谢谢你们。”她微笑着说,“晚上我请客,咱们去东门吃火锅。”
“好耶!”
回到宿舍,银悠然简单收拾了行李。她的床位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摆着室友帮她收好的课本和笔记。
“对了悠然,你不在的这一个月,学校出了不少事。”徐璐一边帮她铺床一边说。
“什么事?”
“图书馆古籍区被封闭了。”林晓薇压低声音,“警方说是发现了一些‘危险物品’,需要进一步调查。陈伯还在医院,听说情况不太好,时醒时昏的。”
银悠然心里一紧:“陈伯还没好?”
“偶尔能醒,但神志不清,老说胡话。”苏灵小声说,“我室友的表姐是那家医院的护士,说陈伯总念叨什么‘书’、‘门’、‘钥匙’之类的,听着怪吓人的。”
书,门,钥匙。
银悠然知道陈伯在说什么。沈默声的灵体汲取了他的生命力,导致他意识受损,残留的记忆碎片里还有那些关键词。
“还有更奇怪的呢。”徐璐推了推眼镜,“那个刑侦顾问师庆年,这一个月来了学校好几次,每次都在图书馆附近转悠,还找了好多人问话。我法律系的学长说,师庆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警方那边压着不让公开。”
师庆年。
银悠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男人还在调查。以他的敏锐,一个月时间,恐怕已经接近真相了。
“他还找你们问话了吗?”她状似无意地问。
“找了。”林晓薇说,“问我们你平时去图书馆的频率,最后一次见陈伯是什么时候,还有你请假的具体原因。我们都说不知道,他就没多问。”
银悠然点点头。看来师庆年对她的怀疑还没解除。
“对了悠然,”徐璐突然说,“你请假期间,有个男人来找过你。”
“男人?什么样?”
“三十多岁,穿着西装,戴金丝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徐璐回忆,“他说是你的远房表哥,听说你生病了,想来看看你。我们说你回老家了,他就留了个名片,说等你回来联系他。”
银悠然心里警铃大作。
远房表哥?她根本没有表哥。
“名片呢?”
“在我这儿。”林晓薇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
纯黑色的名片,纸质厚实,烫金的字迹。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影月,还有一个手机号码。
没有公司,没有职务,没有地址。
影月。
姓影?黑月组织的人?。
银悠然的指尖发凉。黑月果然找上门了,而且已经渗透到她身边。
“你们……没告诉他我的联系方式吧?”她尽量让声音平静。
“没有,我们说不知道。”苏灵说,“但那个人看起来挺着急的,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你妈妈的。”
妈妈。
银悠然的心脏狠狠一缩。
银杏女士还在这个城市生活,他们这是在用妈妈威胁她吗?
“名片我先收着。”她接过名片,放进钱包里,“可能真的是亲戚,我晚点联系看看。”
不能让室友知道太多。她们是普通人,卷入这些事情太危险。
收拾完行李,银悠然以“补办校园卡”为由,独自出了宿舍。
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理清思路。
校园人工湖边,那棵老槐树还在。一个月不见,树上的叶子黄了大半,风一吹就簌簌落下。
银悠然在树下的石凳坐下,闭上眼睛。
离开银家寨前,族长银素心教了她隐匿气息的法门。只要她不主动使用能力,不接触灵体,不泄露灵力波动,黑月组织就很难找到她。
但前提是,她不主动招惹。
而现在,黑月已经找上门了。
她睁开眼,从钱包里拿出那张黑色名片。
影月。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好人。
要不要联系?
如果联系,可能会陷入危险。但如果不联系,他们可能会对妈妈下手。
正犹豫时,手机震动了。
是陌生号码。
银悠然犹豫了几秒,接起来。
“银悠然同学?”是个温和的男声,听起来三十多岁,“我是师庆年。”
银悠然一愣:“师老师?”
“方便见个面吗?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现在?”
“对,现在。我在图书馆旁边的咖啡厅,如果你有空的话。”
银悠然看了看手里的黑色名片,又想起师庆年那双锐利的眼睛。
也许……这是个机会。
“好,我二十分钟后到。”
图书馆旁的“墨香咖啡厅”是学校里比较安静的地方,平时多是老师和研究生在这里讨论学术。下午三点,店里没什么人。
银悠然推门进去时,师庆年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份文件。
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简单的灰色毛衣配黑色长裤,鼻梁上还是那副金丝眼镜,但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柔和一些——虽然眼神依然锐利。
“师老师。”银悠然走过去。
“坐。”师庆年合上电脑,“喝什么?”
“拿铁就好。”
点了单,两人一时无言。
咖啡很快上来,银悠然小口喝着,等师庆年开口。
“你请了一个月假。”师庆年先说,“老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都处理好了,谢谢关心。”
“那就好。”师庆年顿了顿,“这一个月,我一直在调查图书馆事件,有些进展,想跟你分享一下。”
“为什么找我?”银悠然问。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是唯一能理解这些进展的人。”师庆年看着她,“或者说,你是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银悠然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师老师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个普通学生。”
“普通学生不会问‘如果目击证人看见鬼魂杀人怎么办’这种问题。”师庆年推了推眼镜,“也不会在案发现场留下特制的艾草包。”
他打开文件夹,抽出一份化验报告。
“你留下的那个艾草包,我送去化验了。里面的草药成分很特别:艾草、菖蒲、桃叶、朱砂根,还有一些连植物学家都认不出来的成分。更奇怪的是,这些草药的配比非常精确,精确到像是某种……配方。”
银悠然沉默。
“我查了中医典籍,查了民俗资料,最后在一本民国时期的手抄本里找到了类似配方。”师庆年又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页泛黄的手稿,上面用毛笔写着“驱邪安神散”,
“这是沈默声的手稿,他在笔记里记载了这个配方,说是家传秘方,能安抚心神,驱散邪祟。”
沈默声。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银悠然看着师庆年:“师老师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和沈默声有关系。”师庆年直截了当,“你用的艾草包,和他的配方几乎一致。你问的那个问题,涉及‘鬼魂证词’。你请假的时间,恰好在我开始深入调查之后。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银悠然喝了一口咖啡,让微苦的液体在舌尖停留。
她在思考。
师庆年怎么知道艾草包是她的?
要不要说实话?
说实话,师庆年可能会觉得她疯了,或者把她当成嫌疑人。
但不说实话,这个男人会一直查下去,迟早会查到银家寨,查到往生之门,查到她的使命。
而且……她需要找一个“功德深厚之人”。
眼前这个男人,符合条件吗?
银悠然放下咖啡杯,直视师庆年:“师老师,您怎么确定艾草包就是我的?”
“因为我鼻子比较灵敏,之前跟你接触时问到了你身上的艾草包味道,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在哪闻到过。”师庆年道。
银悠然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您相信世界上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吗?”
师庆年看着她:“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比如……通灵。比如人能看见鬼魂,能和另一个世界沟通。”
师庆年沉默了几秒。
“理论上,人类对大脑和意识的了解还很有限。如果某些人拥有特殊的感知能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从科学角度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说得很严谨,“但需要有证据。”
“如果有证据呢?”
“那我就接受这个事实,并试图用科学方法去理解和研究它。”
银悠然深吸一口气。
“师老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您可能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或者精神不正常。但我保证,每一句都是真的。”
她开始讲述。
从十岁那年的血月之夜,到银家寨的训练,到图书馆里沈默声的灵体,到往生之门的传说,到六百年的预言,到她必须牺牲生命的使命。
但她隐瞒了一部分——隐瞒了情锚之阵,隐瞒了寻找功德深厚之人的计划。
不是不信任师庆年,而是时机未到。
师庆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等银悠然说完,他才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个灵者,能看到鬼魂,能和灵体沟通。而图书馆事件,涉及一个六百年前的封印,一个叫往生之门的裂缝,还有一个想要打开门的邪教组织黑月。”
“对。”
“而你是封印的关键,需要在三个月后的血月之夜,用生命重新封印那扇门。”
“对。”
师庆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很精彩的故事。”他说,“如果这是小说或者电影,我会给它打高分。”
银悠然心里一沉。
果然,他还是不信。
“但我注意到几个细节。”师庆年继续说,“第一,你讲述的时候,情绪稳定,逻辑清晰,不像在编故事。第二,你提到的沈默声、陈伯、古籍区这些信息,和我调查到的吻合。第三……”
他顿了顿:“这一个月,我确实遇到了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银悠然抬起头。
“陈伯在医院昏迷期间,病房的监控拍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师庆年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视频,“你自己看。”
视频是夜间监控,画面里陈伯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
突然,陈伯的身体微微发光。
不是反射灯光,而是从体内透出的、柔和的白光。那光芒持续了几秒,然后缓缓消散。
“这段视频我请了三个专家分析,都说不清楚光源是什么。”师庆年说,“不是医疗设备,不是灯光反射,也不是视频故障。”
银悠然盯着屏幕。
那是灵力外泄的迹象。陈伯被沈默声的灵体汲取了生命力,体内残留的灵力在不稳定地外泄。
“还有这个。”师庆年又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古籍区的书架,在紫外光拍摄下,书架上显现出许多手印——不是指纹,是整个手掌的印记,而且是透明的,像幽灵的手。
“这些手印出现在书架表面,但书架上没有相应的灰尘缺失或油脂残留。就像是……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反复抚摸书架。”
银悠然认出那是灵体接触的痕迹。沈默声的灵体在书架前徘徊,留下了能量印记。
“类似的‘异常现象’,我这一个月收集了十七起。”师庆年合上电脑,“每一件都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如果单独看,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测量误差。但十七件放在一起……”
他看向银悠然:“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我们不了解的领域。”
银悠然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信了。
或者说,他开始相信了。
“所以师老师,您打算怎么做?”她问。
“继续调查。”师庆年说,“但调查方向要调整。不再是单纯的刑侦案件,而是……灵异事件调查。我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往生之门、黑月组织、还有你所说的封印的信息。”
“为什么?”银悠然不解,“这些事跟您有什么关系?您只是个刑侦顾问。”
“因为陈伯还在医院昏迷,因为这件事可能涉及更多人的安全,也因为……”师庆年顿了顿,“我觉得你可能有危险。”
银悠然愣住。
“你刚才说,黑月组织在找你,想用你的血强行开启往生之门。”师庆年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而我是警察系统的顾问,有责任保护公民安全。”
他说得义正辞严,但银悠然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师老师,您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师庆年沉默了几秒。
“我研究过沈默声的档案。”他缓缓说,“他不仅是学者,还是个……理想主义者。他认为通灵能力不应该被隐藏,而应该被研究,被理解,被用来帮助更多的人。他想建立一个‘灵异现象研究学会’,把灵者、学者、医生、警察都聚集在一起,共同处理超自然事件。”
他看向银悠然:“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如果超自然现象真的存在,那就应该被系统性地研究和管理,而不是被忽视或恐惧。”
银悠然明白了。
师庆年想做的,不只是保护她,还想建立一套处理超自然事件的体系。
这很符合他的性格——理性、系统,喜欢建立规则。
“那师老师需要我做什么?”她问。
“首先,我需要你配合我的调查,提供更多关于灵异现象的信息。”师庆年说,“其次,你需要保护。黑月组织既然盯上你了,就不会轻易罢休。我建议你搬出宿舍,住到更安全的地方。”
“搬出宿舍?去哪?”
“我在学校附近有一套公寓,平时空着。”师庆年说,“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我会安排人保护。”
银悠然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和一个男人同住?还是师庆年这种敏锐得可怕的男人?太危险了。
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机会。
她需要观察师庆年是不是“功德深厚之人”,需要和他建立联系,甚至……需要培养感情。
虽然听起来很功利,但为了活下去,她必须考虑所有可能性。
而且,师庆年的公寓肯定比宿舍安全。黑月组织已经找到宿舍了,下一次可能就直接动手。
“好。”她点头,“但我需要跟室友说一声。”
“可以说你家里有事,需要暂时搬出去住。”师庆年说,“不要透露我的信息,也不要透露真实原因。”
“明白。”
两人又聊了一些细节。师庆年给了她公寓的地址和钥匙,约定明天帮她搬家。
离开咖啡厅时,天色已暗。
银悠然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乱糟糟的。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
师庆年不仅相信了灵异现象,还主动提出保护她,甚至想建立研究体系。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知道。
但她隐约觉得,从今天开始,她和师庆年的命运,将紧紧纠缠在一起。
也许……他就是那个“有缘人”。
也许不是。
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回到宿舍,银悠然简单收拾了行李,告诉室友她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啊?”林晓薇不解,“住得好好的。”
“我妈妈身体不太好,这段时间需要经常去医院检查、复查,我得陪她住一段时间。”银悠然撒了个谎,“可能一个月左右。”
“那课怎么办?”
“我会继续上课,就是晚上不住这里了。”
三个室友虽然不舍,但也理解。
晚上,银悠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拿出那张黑色名片,盯着“影月”两个字看了很久。
最后还是没打电话。
但她在心里做了决定:如果黑月组织敢动她妈妈,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
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