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太阳消失！》穗簪

24、第 24 章

　　高维存在宣布“竞争机制”的第二天，晨曦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分裂。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城中蔓延——教团的两派都得到了神秘支持，将在三十天后决出胜负。而晨曦城和日光族，作为“控制组”，只能依靠自己。恐慌、愤怒、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发酵，最终在当天的紧急议会上爆发。

　　议会大厅挤满了人。不仅议员们在座，各个区域的代表、军方指挥官、技术部门主管，甚至一些有影响力的普通市民也设法进入旁听席。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城主徐岭坐在主位上，这位年迈的执政官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苍老。他的目光扫过会场，最后停在坐在特邀席的林烬和系兀日身上。

　　“开始吧。”徐岭的声音嘶哑，“首先，请苏娜博士报告最新情况。”

　　苏娜走上讲台，调出全息投影。她简要说明了高维存在的公告内容，展示了教团尖塔的活动数据，以及她对“竞争机制”的分析。

　　“根据我们截获的信号，”苏娜说，“高维存在向教团两派提供了某种‘技术包’——不是物理设备，而是直接植入意识的信息流，包含了先进的能量操纵和生命改造技术。教团的发展速度将在接下来几周内指数级增长。”

　　会场一阵骚动。一个议员站起来：“那我们呢？高维存在给了我们什么？”

　　“什么都没有。”苏娜坦白，“作为控制组，我们不能接受外部干预。这是实验的一部分——观察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我们如何应对。”

　　“这太不公平了！”另一个议员喊道，“他们把我们的世界当实验室，让我们自生自灭！”

　　“公平从来不是宇宙的原则。”系兀日突然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冰冷而平静，“日光族三百年来一直明白这个道理。现在轮到人类了。”

　　他的直言让会场安静了一瞬，但也激起了更多不满。

　　“你说得轻松，”一个军方代表反驳，“你们日光族至少还有‘归’装置，有特殊能力。我们普通人有什么？只有血肉之躯和迟早会失效的科技！”

　　“所以我们才需要合作。”林烬站起来，“日光族和人类，我们必须团结，才有机会生存。”

　　“团结？”一个保守派议员冷笑，“怎么团结？让你这个……半人半怪物的存在，决定我们的命运？”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在会场。许多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但也有一些人在点头。

　　系兀日缓缓站起，他的动作让整个会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注意你的言辞，议员。林烬为你们做的，比你们大多数人加起来都多。”

　　“他做了什么？”保守派议员不依不饶，“展示了一些治疗能力？那可能只是特例！我们真正需要的是能对抗教团的力量，是能保护整个城市的方案！”

　　苏娜试图缓和气氛：“林烬和系兀日的能力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如果我们能复制或模拟他们的‘有序化引导’原理，可能开发出新的治疗手段，甚至……”

　　“太慢了！”一个激进派议员打断她，“教团三十天后就可能发动总攻！我们没有时间等研究结果！我们需要立即见效的方案！”

　　他转向林烬，眼神狂热：“你的能力——这种能引导异变的能力——如果我们能复制，如果能制造一支‘有序异变’的超级士兵部队，我们就有能力对抗教团！”

　　这个提议像炸弹一样在会场炸开。

　　“你在说什么疯话！”一个老年议员怒斥，“主动制造异变？那和教团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控制！”激进派议员坚持，“教团的异变是随机的、野蛮的。但如果能像林烬那样‘有序引导’，我们可以制造出既强大又可控的战士！想想看——能抵抗蚀光侵蚀，有特殊感知能力，甚至可能有能量攻击手段！这样的部队足以对抗教团的蚀变体大军！”

　　会场分裂成明显的两派。保守派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主动异变”，认为那是道德沦丧，是走向非人的第一步。激进派则认为在生存面前，道德是奢侈品，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对抗手段。

　　而中间派系则陷入迷茫——他们既害怕教团的威胁，又恐惧失去人性的未来。

　　徐岭敲击木槌，试图维持秩序：“安静！都安静！我们需要理性讨论，不是争吵！”

　　但情绪已经失控。一个保守派代表直接指向林烬：“既然有争议，我提议暂时将林烬置于议会的监管之下。他的能力太危险，不能由个人随意使用。我们需要全面研究，确保安全。”

　　“监管？”系兀日的声音变得危险，“你想把他关起来？像对待实验动物一样？”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保守派坚持，“他的能力我们不完全理解，万一失控，可能造成灾难！”

　　激进派则提出另一套方案：“不，不应该监管，应该合作！林烬，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制造有序异变的士兵，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给你任何你需要的资源！”

　　林烬站在那里，感觉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通过意识连接，他能感受到系兀日的愤怒和担忧。

　　“我不是武器，”林烬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但清晰，“也不是实验品。我是一个人，像你们一样在这个末日世界挣扎求生的人。我的能力不是用来制造士兵，也不是用来被研究的工具。它是用来帮助、治愈、寻找出路。”

　　“但你的‘出路’太慢了！”激进派代表喊道，“三十天！我们只有三十天！等你的‘治愈’普及，教团可能已经踏平了晨曦城！”

　　“所以就要牺牲人性吗？”一个年轻的女议员站起来，她是中间派，声音颤抖但坚定，“如果我们为了生存而变成怪物，那生存还有什么意义？我们和教团的蚀变体有什么区别？”

　　“至少我们活着！”激进派反驳，“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争吵再次爆发。议会彻底分裂，几乎要演变成肢体冲突。

　　就在这时，系兀日做了一个动作——他摘下面具。

　　那张半人半异变的脸完全暴露在会场灯光下。黑色的脉络像活物一样在皮肤下蠕动，蚀日石在脸颊上发出暗淡的光芒。他的左眼是人类，右眼是完全的晶体，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许多人第一次亲眼看到日光族的真实样貌，被那种介于人类与非人之间的存在震撼了。

　　“看看我，”系兀日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异变’。我一生都在与它抗争，为我的族人，也为保持最后一点‘人性’。如果你们认为主动走向这种状态是‘进化’，那我告诉你们——每一天都是痛苦，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在加速向怪物滑落。”

　　他看向激进派代表：“你想要超级士兵？我可以告诉你，每一个这样的‘士兵’都会经历同样的痛苦，同样的挣扎。你们会制造出一支在身体上强大，但在精神上濒临崩溃的军队。那样的军队，真的能保护你们吗？”

　　他又转向保守派：“而你，想要控制、研究？把他当作工具？那我告诉你——如果你们把林烬当作工具，日光族将不再是你们的盟友。我们将撤回所有支援，关闭所有通道。你们可以独自面对教团和高维存在的‘实验’。”

　　这个威胁让会场再次哗然。日光族的支援对晨曦城至关重要——不仅是军事上的，还有技术、医疗、对抗蚀光的经验。失去日光族，晨曦城的生存几率将大幅下降。

　　“你在威胁我们？”徐岭皱眉。

　　“我在陈述事实。”系兀日重新戴上面具，“日光族与人类的合作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如果这种尊重消失，合作的基础就不复存在。”

　　林烬感到系兀日通过意识连接传来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疲惫和失望。他们为了帮助人类付出了那么多，却在这里被当作争议的对象。

　　“我们需要时间冷静。”苏娜站出来打圆场，“在情绪激动时做决定往往会导致错误。我建议暂时休会，成立专门委员会研究所有选项，包括林烬的能力应用、对抗教团的战略、以及与日光族的合作框架。”

　　徐岭点头：“同意。休会二十四小时。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不得骚扰林烬和系兀日。违者将按紧急状态法处理。”

　　议会不情愿地休会了。但分裂已经形成，很难弥合。

　　离开议会大厅时，林烬和系兀日被一群记者和市民围住。问题像雨点一样砸来：

　　“你真的能治愈异变吗？”

　　“你愿意帮助制造超级士兵吗？”

　　“你和那个日光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真的会抛弃晨曦城吗？”

　　系兀日用身体护住林烬，释放出轻微的能量场，让拥挤的人群无法靠近。“让开。”他的声音冰冷，“否则我不保证你们的安全。”

　　人群被震慑，让开一条路。他们快速返回苏娜的研究塔，那里有相对的安全和隐私。

　　“情况很糟。”夜枭已经在等他们，脸色阴沉，“议会分裂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街上有人在抗议，要求‘利用一切资源对抗教团’。也有人在集会，呼吁‘保护人性尊严’。城里可能要乱。”

　　吴锐从窗边回头：“更糟的是，军方似乎也分裂了。部分指挥官倾向于激进派的方案，认为需要‘超级士兵’。另一些则坚持传统防御。”

　　系兀风和系兀雨也从城堡赶来了，他们带来了更坏的消息：“城堡那边也知道了情况。保守派在日光族内部也有支持者，他们认为与人类的合作风险太大，应该重新考虑。”

　　林烬感到一阵无力。外有教团和高维存在的威胁，内有分裂和争议。他们像是站在裂开的冰面上，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他说。

　　“做什么？”系兀日问，“说服所有人？那不可能。”

　　“不是说服所有人。”林烬思考着，“而是……展示另一种可能性。证明我们不需要变成怪物，也能找到生存之路。”

　　苏娜点头：“但时间有限。三十天，教团可能已经完成了某种突破。”

　　“那就从我们能做的开始。”林烬决定，“继续治疗早期患者，收集更多数据。同时，我们也需要准备前往死亡山脉——真正的协调器可能在那里，完整的‘归’装置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但议会可能会阻止你离开。”夜枭提醒，“激进派想要你的能力，保守派想要控制你。他们都不会轻易放你走。”

　　系兀日冷笑：“那就让他们试试阻止。”

　　就在这时，研究塔的警报响起。苏娜接通通讯，守卫队长的声音传来：“博士！一群市民和部分士兵在塔外集结！他们要求见林烬！情绪很激动，我们快挡不住了！”

　　他们走到窗边。下面，至少有两百人聚集在塔外，举着标语，喊着口号。一边是“利用一切力量保卫家园！”，另一边是“保护人性！拒绝异变！”。两派人互相推搡，几乎要打起来。

　　而在人群中，林烬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有他在医疗室治疗过的早期患者，有在城墙上并肩作战过的士兵，也有完全陌生的人。

　　“他们不是敌人，”林烬说，“只是害怕，只是迷茫。”

　　“但恐惧和迷茫会让人变成敌人。”系兀日说。

　　楼下，冲突升级了。有人扔石头砸向研究塔的窗户（强化玻璃挡住了）。守卫队试图维持秩序，但人数太少。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了。

　　马克——那个右手被林烬治疗过的年轻守卫——站到了人群前面。他举起那只已经晶化的右手，晶体在光线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看看这个！”他大声喊道，声音压过了嘈杂，“看看这只手！是的，它变成了晶体，不再是血肉。但它还是我的手！我还能用它战斗，用它保护你们！而且我不痛苦，我清醒，我还是我！”

　　人群安静了一些，看着他。

　　“林烬和系兀日没有把我变成怪物，”马克继续说，“他们给了我一个选择——要么截肢装机械臂，要么接受这种‘有序异变’，保留我的手。我选择了后者。现在，我能感觉到蚀光的流动，能提前感知危险，甚至能用这只手释放微弱的能量盾。我更强大了，但我还是马克，还是那个愿意为晨曦城战斗的士兵！”

　　他转身，指向研究塔：“他们在寻找出路，不是让我们变成怪物，而是让我们在怪物横行的世界里保持人性地活下去。而你们在做什么？争吵、分裂、逼迫？教团就在城外，高维存在在天上看着，我们却在这里内斗？”

　　人群沉默了。许多人低下头。

　　马克继续：“我提议，给林烬和系兀日一个机会。让他们继续研究，继续寻找出路。而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加强防御，团结一致，准备对抗真正的敌人。”

　　他的话打动了许多人。激进派和保守派的对抗情绪暂时缓和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说得轻巧！你只是手变了，如果我们都变成你这样，还是人类吗？”

　　一个老者走出来，他是城中的学者，德高望重：“年轻人，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们必须谨慎。一旦走上这条路，可能无法回头。今天只是手，明天可能是眼睛，是大脑，是整个身体。最终，我们可能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忘记了自己是谁。”

　　马克想反驳，但林烬走下了研究塔。系兀日紧跟在他身边。

　　看到他们，人群再次骚动，但这次相对克制。

　　林烬走到人群前，看着那位老学者：“您说得对，我们必须谨慎。但谨慎不意味着不作为。教团在行动，高维存在在观察，时间不在我们这边。”

　　他转向所有人：“我不会强迫任何人接受我的治疗，不会参与制造所谓的‘超级士兵’。但我会继续研究，继续寻找能让更多人生存下来的方法。同时，我也必须前往死亡山脉，寻找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完整的‘归’装置。”

　　“你要离开？”有人惊呼，“在这么危险的时候？”

　　“正因为在危险的时候，才必须冒险。”系兀日说，“留在这里争吵，改变不了什么。行动才有希望。”

　　老学者看着他们，眼神复杂：“年轻人，你们可能再也回不来。死亡山脉……那是连日光族都很少踏足的地方。”

　　“我们知道风险。”林烬说，“但如果不去尝试，我们都会输。”

　　马克走到林烬面前，举起晶化的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那是晨曦城士兵的敬礼姿势：“我会为你守住这里，等你回来。”

　　更多的士兵和市民做出了同样的手势。不是所有人，但足够多。

　　楼上的苏娜看到这一幕，松了口气。至少，最直接的危机暂时化解了。

　　但议会的分裂依然存在，教团的威胁依然逼近，高维存在的实验依然继续。

　　那天晚上，林烬和系兀日在研究塔顶看着城外的教团尖塔。三座塔现在形成了三角形阵列，能量在它们之间流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暗红色能量网，笼罩着大片区域。

　　“它们在成长。”系兀日说，“我能感觉到，尖塔的‘意识’在变得更清晰，更有目的性。”

　　林烬点头：“高维存在的‘技术支持’已经开始生效。教团的发展速度会越来越快。”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林烬问：“如果我们找不到协调器，或者找到了但无法使用，怎么办？”

　　系兀日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说：“那就用我们现有的。用我们的连接，用我们的理解，用我们的决心。也许完整的装置不是唯一的答案。”

　　“也许我们本身就是答案的一部分。”林烬补充。

　　他们看向彼此，通过意识连接，感受到了那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和信任。

　　楼下，城市还在争论，还在分裂。但在这里，在这短暂的平静时刻，他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明天，他们将前往死亡山脉。寻找最后的希望，面对最大的危险。

　　而在远方，教团的据点中，艾莉娅站在她的实验室里，看着培养槽中快速生长的能量胚胎。她手中拿着高维存在提供的“技术包”晶体，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竞争开始了，”她低声说，“那就让我们看看，谁能创造真正的未来。”

　　培养槽中的胚胎脉动着，像是在回应。

　　更高维度，那些存在继续观察，记录，等待结果。

　　对林烬和系兀日来说，夜晚很短暂。黎明（如果那算黎明）来临时，他们将踏上最危险的旅程。

　　而对晨曦城和城堡来说，分裂可能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