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训练开始于第二天黎明——如果城堡上空那层永恒的光晕能被称作黎明的话。林烬在系兀日的带领下进入城堡最深处的训练场，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直径超过三十米，地面和墙壁都覆盖着特殊的吸能材料，可以将能量冲击降到最低。
场中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林烬认出了其中几个——夜枭和吴锐竟然也在，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日光族战士，一男一女，都戴着全覆式面具，身着轻便的银白色护甲。
“晨曦城同意让他们来协助训练。”系兀日解释，“夜枭的近战技巧和吴锐的远程支援能力，对我们在死亡山脉可能遇到的战斗类型很有参考价值。而这两位是日光族的战士——系兀风和系兀雨，他们熟悉高浓度蚀光环境下的战斗方式。”
系兀风——那个男性战士——微微点头，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我们被指派协助你的训练。大长老特别指示，要让你在出发前掌握基础的能量防御技巧。”
“为什么是你们？”林烬问。
“因为我们是系兀日之外，与‘归’装置共鸣度最高的族人。”系兀雨——女性战士回答，“分别达到78%和75%。我们了解装置的能量特性，也知道如何在高浓度环境下保护自己。”
训练从基础开始。系兀日首先教林烬如何感知和控制自身的能量场。
“闭上眼睛。”系兀日站在林烬面前，“感知你体内的蚀光能量——它集中在你的右手，那些纹路就是它的外在表现。现在，尝试将它‘收缩’，让它集中在手掌中心。”
林烬尝试。起初很难，那些能量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抗拒被控制。但慢慢地，在系兀日的引导下，他开始感觉到一丝掌控感——暗金色纹路的光芒开始向手掌中心聚集，形成一个明亮的光点。
“很好。”系兀日赞许，“现在，想象那个光点是一扇门。通过这扇门，你可以将能量释放出去，或者从外界吸收能量。尝试释放一小部分。”
林烬想象着门打开。瞬间，一股能量流从手掌冲出，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暗金色的光束，击中了训练场的墙壁。吸能材料吸收了大部分能量，但还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灼痕。
“威力不错，但控制不足。”系兀日评价，“你需要学会精确控制输出——不是简单的开或关，而是像调节水龙头一样，控制流量和方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烬反复练习能量控制。系兀日和两位战士轮流指导，纠正他的每一个错误。夜枭和吴锐则在旁边进行适应性训练——他们需要学习如何在日光族的能量场中战斗而不互相干扰。
“日光族的战斗能量与常规武器不同。”吴锐在休息时说，“它会干扰电子设备，也会影响弹道。我需要重新校准我的狙击枪，还要学习预判能量场波动对射击的影响。”
夜枭的机械手臂遇到了更严重的问题。“我的义肢控制系统在强能量场中会失灵。”她展示着手臂上的读数，“需要加装屏蔽层，但那样会增加重量，影响灵活性。”
系兀日走过来，检查了她的机械手臂：“日光族有专门的能量屏蔽技术。我可以让技术人员帮你改造，但需要时间——至少一天。”
“我们没有一天。”林烬说，“训练计划只有三天。”
“那就优先改造最重要的部分。”系兀日做出决定，“先改造控制系统和关节部位。其他部分可以用临时屏蔽贴片。”
训练继续进行。第二天，内容升级为实战模拟。系兀风和系兀雨扮演“蚀变体”，使用特制的训练武器模拟各种攻击方式。林烬需要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使用能量控制技巧进行反击。
“记住，在高浓度环境下，物理攻击效果有限。”系兀风一边进攻一边指导，“蚀变体的再生能力极强，除非彻底摧毁能量核心，否则它们会不断恢复。你需要用能量攻击干扰它们的能量循环。”
林烬尝试将能量塑形成“刃”状，像系兀日的手杖光束那样切割。但控制不稳定，能量刃时强时弱，形状也不规则。
“不要想得太复杂。”系兀雨从侧面攻来，林烬勉强躲开，“最简单的能量冲击就足够。关键是时机——在蚀变体发动攻击的瞬间，能量循环会短暂暴露弱点，那时攻击最有效。”
第三天，训练进入最后阶段：团队配合。五人模拟小队，在模拟的死亡山脉环境中执行任务。系兀日和系兀风担任主攻，系兀雨负责支援和能量屏障，夜枭和吴锐负责侧翼和远程支援，而林烬的任务是感知环境、发现陷阱、并在关键时刻使用光语者能力。
“死亡山脉的环境会不断变化。”系兀日在一个模拟岩浆喷发的场景中说，“蚀光与地热能量结合，会产生不可预测的能量涡流。你需要时刻感知能量流动，指引我们避开危险区域。”
林烬集中精神，将感知扩展到整个训练场。他能“看到”模拟的能量流动——暗红色的蚀光像河流一样在地面下奔涌，与银白色的地热能量交织、冲突，形成危险的涡流和喷发点。
“左前方三十米，地下能量积聚，三秒后喷发。”他预警。
小队迅速改变方向。三秒后，模拟的岩浆柱从指定位置喷出，高达五米。
“右翼有能量生物接近——三只，中等体型，移动速度快。”林烬继续报告。
吴锐占据制高点，夜枭和系兀雨从两侧包抄，系兀日和系兀风正面迎击。配合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已经初具雏形。
训练结束后，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但林烬感觉到自己的能力有了明显提升——不仅能量控制更精确，感知范围也扩大了，而且他能更清晰地区分不同类型的能量信号。
“进步很快。”系兀日在总结时说，“但你还需要学会最重要的技能：能量共享。”
“能量共享？”
“在极端环境下，一个人可能能量耗尽，而其他人还有余裕。”系兀日解释，“日光族战士之间可以通过蚀日石建立临时连接，共享能量。你是光语者，理论上也能做到——甚至可能做得更好。”
他伸出手：“现在尝试一下。握住我的手，尝试建立能量连接。”
林烬握住他的手。两人的能量场接触的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像是两把调好的乐器同时奏响，声音和谐而强大。林烬能感觉到系兀日体内的能量流动，稳定而深厚，但深处有一种暗流涌动的“余毒”。
而系兀日也感知到了林烬的状态：“你的能量……很特别。不仅仅是蚀光，还有一种……秩序性。像是混乱中的稳定点。”
他们尝试能量转移。起初很困难——能量抗拒离开原本的宿主。但林烬的光语者能力起到了关键作用。他“说服”了能量，让它相信自己只是暂时旅行，还会回来。
一丝银白色的能量从系兀日的手掌流入林烬体内。感觉很温暖，充满生命力，与蚀光的灼热感完全不同。同时，一丝暗金色的能量从林烬体内流出，进入系兀日身体——那是被净化过的蚀光能量，温和而稳定。
“成功了。”系兀日惊讶地说，“而且……你的能量净化了我的一部分余毒。虽然很少，但确实是净化。”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振奋。如果林烬能净化余毒，那么他不仅能在任务中支援队友，还可能帮助日光族减缓整体异变。
但系兀日很快警告：“不要过度使用这个能力。每次净化，都会加速你自己的异变。你看你的手臂。”
林烬卷起袖子。暗金色纹路虽然停止了表面蔓延，但颜色变得更深，几乎完全变成黑色，而且纹路本身变得更“立体”，像是浮雕一样凸出皮肤表面。
“代价。”系兀日低声说，“力量的代价。”
---
训练的最后一天晚上，城堡举行了每月一次的磁场共鸣仪式。这不是为了训练，而是日光族维持生存的必要程序——每个族人都需要定期通过“归”装置净化体内积累的余毒，否则异变会加速失控。
林烬被允许旁观，但必须待在特定的观察区，那里有强力的能量屏障保护。
仪式在城堡中央的大厅举行。数百名日光族人聚集在这里，按照家族和辈分排列。所有人都摘下了面具——这是仪式的要求，因为面具会干扰能量共鸣。
林烬第一次看到了日光族人的真实样貌。
年轻一些的族人异变程度较轻，脸上只有淡淡的纹路和微小的晶化斑点，看起来还接近人类。中年人的异变更明显，有些人半边脸已经晶化，有些人眼睛变成了暗红色。而最年长的几位长老，他们的异变已经深入骨髓——系兀冥的整个右臂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晶体，能看到内部流动的能量脉络；水系长老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血管状纹路，像是被墨水画出的神经图；火系长老的头发已经完全晶化，像一顶暗红色的水晶王冠。
但没有一个人露出痛苦或羞耻的表情。他们平静地等待着，眼神中是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
大厅中央，“归”装置的稳定器部分投射出一个巨大的能量场，覆盖整个空间。能量场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系兀日走到场中央。他今天没有戴面具，那张半人半异变的脸完全暴露在光线下。蚀日石在他的右脸上发出柔和的脉动光芒，与装置的频率同步。
“开始。”系兀冥宣布。
系兀日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结印。蚀日石的光芒增强，与装置的能量场建立连接。银白色的光线从装置中涌出，像流水一样漫过大厅，包裹每一个族人。
林烬能“看到”能量的流动。装置产生纯净的净化能量，通过系兀日作为“导管”，输送给每一个族人。族人们吸收这些能量，中和体内的余毒，然后将中和后的废物能量排出，通过系兀日回流到装置中进行再净化。
这是一个封闭的循环，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所有的“废物”都会流经系兀日。
起初，仪式进行得很顺利。族人们脸上的纹路变淡，晶化部分恢复一些光泽，呼吸变得平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烬注意到系兀日的状态在恶化。
蚀日石的光芒开始闪烁，不再稳定。系兀日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开始蔓延，从右脸向左脸扩张。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黑色的脉络——像蛛网一样细密，从蚀日石向外辐射。
“他在承受反噬。”系兀雨站在林烬旁边的观察区，声音低沉，“每次仪式，所有的余毒都会流经他的身体。装置会净化大部分，但总有一些残留积累下来。三百年来，系兀家族每一代的‘导管’都承受着这种积累，一代比一代严重。系兀日……是情况最糟的一个。”
林烬看着系兀日。那个总是冷静、强大的日光族战士，此刻在能量的洪流中微微颤抖，嘴唇咬出了血，但依然坚持维持着连接。
“为什么一定是他？”林烬问，“不能换别人吗？”
“不能。”系兀雨摇头，“只有蚀日石与装置核心同源的人，才能承受这种能量负荷。这一代只有系兀日符合条件。他的姐姐……上一代的导管，在五年前的仪式中……崩溃了。身体完全晶化，变成了装置的一部分。”
林烬感到一阵寒意：“变成装置的一部分？”
“字面意思。”系兀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她的身体融入了稳定器，成为了能量循环的永久节点。她还‘活着’，某种意义上。但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仪式进行了一个小时。当系兀冥宣布结束时，系兀日几乎站立不稳。两个族人上前扶住他，但他挥手让他们退开，自己勉强站直。
他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样。那些黑色的脉络覆盖了整张脸，连左眼周围都是，像是戴上了一副诡异的面具。蚀日石的光芒变得暗淡，内部旋转的光点速度明显减慢。
但族人们的状态都好转了。年轻人的脸上焕发健康的光泽，中年人的异变迹象减轻，连长老们的晶体部分都恢复了一些透明度。
代价与收获，如此清晰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系兀日重新戴上面具，向族人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大厅。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但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搀扶。
林烬跟了上去。在无人的走廊里，系兀日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
“你还好吗？”林烬问。
系兀日没有回答，只是摘下面具，让林烬看到那张布满黑色脉络的脸。那些脉络在缓慢蠕动，像是活着的虫子。
“看到了吗？”系兀日的声音嘶哑，“这就是代价。每一次仪式，我都会离‘人类’更远一步。终有一天，我会变得和姐姐一样……成为装置的一部分。”
他闭上眼睛：“有时我会想，那是不是更好的结局。至少……不必再感受痛苦。”
林烬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但如果你成为装置的一部分，谁来保护日光族？谁来寻找放大器和净化核心？”
系兀日睁开眼睛，看着林烬。那双眼睛里有一种林烬从未见过的脆弱。
“你说得对。”他最终说，“责任还没完成，不能倒下。”
他重新戴上面具，站直身体。那个冷静强大的日光族战士又回来了，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幻觉。
“准备出发吧。”系兀日说，“明天黎明，我们去死亡山脉。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我们都要面对。”
林烬点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无法入睡。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仪式的画面——系兀日颤抖的身影，那些黑色的脉络，族人们获得净化后的释然表情。
他想起了晨曦城，想起了那些在墙上战斗的人。日光族和墙内人类，看似生活在两个世界，但其实面对着同样的困境：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毁灭中坚持生存。
而他自己，被推到了这两个世界的交汇点。光语者，钥匙，可能的救赎，也可能是加速毁灭的催化剂。
没有简单的答案，只有必须走的路。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城堡的夜色。那些发光晶体在永夜的背景中坚持闪烁，像是拒绝被黑暗吞没的星火。
远处，森林的方向，暗红色的光柱依然耸立。教团没有停止，他们的仪式在继续，他们的目的在推进。
时间不多了。
林烬举起右手，看着那些黑色的纹路。它们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记录着他的命运，也记录着这个世界的命运。
他握紧拳头，暗金色的光芒从指缝中漏出。
无论前路如何，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窗外的夜色中，一只夜行的鸟类（或者是某种蚀光改造的飞行生物）划过天空，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旅程吟唱挽歌。
黎明，就在几小时之后。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