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关间谍》海词韵

3、惩罚关卡

　　她站在空中，人是悬浮在空气里，没有云，什么都没有，有刺眼的强光，这里很亮，光刺的人眼睛睁不开。
　　“有人吗？”
　　秦知儿不敢动，心里却不慌，准确来说是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可身体一站在高处便止不住地颤抖。
　　没有人回应。
　　不，有了。
　　有一处影子，他的喘气声很大，秦知儿总算是动了，她跨了很大一步，人几乎是扑过去，以为碰到影子的脚尖，可一抬头，没有，影子消失了。
　　她嘴唇紧闭，空中浮现方块，方块的尺寸恰好站的住脚，秦知儿站在方块上，这里只有一个方块。
　　“轰隆轰隆——”
　　坍塌的声音，她蹲下身体抱着方块，为了寻找安全感，她将眼睛闭上了。
　　睁眼时，漆黑一片。
　　她又喊：
　　“有人吗？”
　　“我看见你了。”
　　是个男孩，他年纪很小，个子不高，明明短暂的时间内他与她对视了，可他却不说话。
　　这里好寂静，除了刚刚的震颤要将耳朵震聋。
　　“嘶——”
　　好刺眼。
　　发光线条瓜分黑色空间，将其划分为许许多多的小方块，秦知儿被关押在一处方块里，方块堆积，一块接一块，最终成一个巨大的魔方。
　　秦知儿在第二排，左数第三个。
　　黑色方块揭开帷幕，魔方里全是影子——寂静之处变得嘈杂，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奔跑着喘气，有人在嘶吼，影子倒下一片，他们像是枯竭了。
　　为何手心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秦知儿握紧拳头——是在这里无限循环的玩家吗？他们一直在跑，直到力竭？
　　她又想起花里椰在生命树旁说过的话：有的人始终被困在副本里。
　　不过她还不知道规则，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你能看见我吗？”
　　她紧贴着壁面说话，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她心中一闪而过几个念头，比如出现猛兽追逐怎么办？出现牛鬼蛇神恐吓怎么办？失败了怎么办？
　　“玩家编号6114，秦知儿，请就绪。”
　　像是真有野兽从笼子里被放出来的声音，铁门声，沉重的脚步声，呼吸声，而后是开了一扇门——一个熟悉的老头背着锄头上山，烈日炎炎，他戴了一顶竹子编制的斗笠，还有铁饭盒，他已经走了很久，饭盒里飘出一股馊味，秦知儿说了无数遍，馊饭吃多了要坏身体，他只笑道：咸菜哪里会坏。
　　她又忍不住开口，鼻子一股酸涩，可系统抢先了一步：
　　“选项A——蛇，一次移动两个格子，移送速度快，但只能直线行动。”
　　“选项B——狮子，一次移动一个格子，能自由行动。”
　　“选项C——老虎，一次移动一个格子，有抵挡天降乱石袭击的能力，但只能直线行动。”
　　“选项D——黑熊，无法移动，能转移目标。”
　　“请选择想要成为的动物——”
　　秦知儿犯纠结，三长一短选最长，还是字数越少，事越大？
　　“D。“
　　“黑熊。“
　　下一秒她便后悔：
　　“C。”
　　“已做选择，无法反悔。“
　　秦知儿懊悔，四个选项除D的规则难懂，偏偏嘴快，她抽了自己一巴掌，人立马清醒了许多，此时空间里停顿片刻，她又看向影子——影子全变成动物，张牙舞爪地，但成为猛兽总比被猛兽追要好。
　　“滋——滋——“
　　电流声过后，方块打开，秦知儿被放行。
　　黑色方块上站了一只棕熊，只有她看得见脚底的方块，但那确实是一座山，她藏在一棵树丛里，她嗅到爷爷身上的气味，鼻子发痒，鼻子发痒也就算了，身体按耐不住地想扑到人身上，救命——她好饿，她饿的不受控制。
　　脚底的方块开始移动，它先是左右晃动，直到能看清爷爷的背影。
　　“你又不听话？“
　　空间里出现另一种声音，是机器人毫无感情的声音。
　　秦知儿眼看着机器猎人手中的刺鞭挥到她身上，留下火辣辣的疼——她的眼泪很快就流到手上，机器人的嘴角是会笑的，它的身体明明比黑熊小，秦知儿恨不得一掌拍下去，将它身体的零件碾成碎渣，她确实这么做了，手在空中高高扬起——居然，僵住……
　　她无法攻击机器人。
　　可机器人会打她，她无法行动，被困在小小的方块上。
　　“我该怎么做？“
　　她快要痛死了，不过是挨了一鞭子，为了抵挡机器人侵袭——机器人就站在她身旁，它不说话，就盯着她一举一动，它挥鞭的速度很快，此时，机器人的嘴角渐渐平直，它似乎感到不满，可秦知儿不知怎么惹恼了它。
　　“你又不听话？“
　　在行动指令下达之前，秦知儿抱头蹲下，护住脑袋，她不知下一秒鞭子是否就将自己的小命夺走了。
　　“嘶——“
　　她想，黑熊的血量大概抵不过几次袭击，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眼睛又浑浊了，她听见一阵铁皮相撞的声音，爷爷坐在她刚刚蹲着的草丛里吃饭，她想多看一眼，看了就有力量了，可是她好饿，她不能看。
　　“还不走！ “
　　空间里时而出现bug，她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甚至有股力量拉着她的手。
　　那人很着急，秦知儿握住她一跃而过的风，看见她的本体——她身上血淋淋地，头皮掉了一片，眼睛是白色的，脸上看见清晰的血管，她确实捉住了秦知儿，不过她是好人。
　　玩家是否能互相看见本体？
　　她的眼睛为何那样？
　　秦知儿问：
　　“我该怎么做？“
　　她们的精神状态谁也不比对方好，活像两个被关押久了的疯子，那女人好像饿极了，她的鼻子在抖动，在空气中嗅，秦知儿猛地撇开，不，这里出现的人都不能信。
　　“我该听什么话？“
　　“我为什么要听话？“
　　“说啊！“
　　她咆哮，对机器人发疯，从方块上朝它一跃——她离不开方块，不过脚尖再次触碰到方块时，方块亮了。
　　原来只需在方块上一跳就能避免两鞭，秦知儿心火蹭蹭地冒。
　　“身体饱腹值低至百分之三十，将受机器猎人鞭刑。“
　　“故玩家需保持进食，维持血量到平安夜，平安夜到来时所有玩家陷入梦境。“
　　“梦境是恢复血量的唯一方式，但梦境时间有限，所有玩家接力做梦，每个玩家分配的时长由玩家决定。“
　　“惩罚关卡通关条件为三日一次月圆之夜，此时副本之门开启，请玩家勿在月光下逗留太久，避免变异。“
　　系统的声音消散，恐惧侵袭大脑，不，是饥饿。
　　“玩家开启第一轮移动。“
　　“轰隆隆——轰隆隆——“
　　这一刻，漫山遍野是动物玩家，生长着果实的树被标记为绿色地点，有小动物在的地方被标记为红色地点，似乎又不像——补充维生素的东西被标记为绿色，补充蛋白质的东西被标记为红色，补充水源的地方被标记为蓝色。
　　这样解释更科学。
　　所有玩家围困在一座充满物资的深山。
　　还有一些移动方块，是人。
　　比如爷爷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无法感应。
　　“玩家开始移动。“
　　秦知儿左边是绿色方块，右边是蓝色方块，前面是一位玩家，一条小蛇，后面是一白色方块，未见过的陌生女子。
　　她想跃入绿色方块，却因黑熊无法移动而陷入困地。
　　转移目标是什么意思？
　　她试过左右移动，皆无法动弹，那么往后呢？
　　“呼——“
　　她喘气，心里庆幸，终于移动成功。
　　这片山林又黑了，漆黑一片，所有玩家都消失不见，只有空间里将方格划分的白线依旧亮眼。
　　秦知儿想开口，那陌生女子看着年纪比她还小，娃娃脸学生头，身上穿着白衬衫。不过她看不见自己，嘴边在重复某句诗：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秦知儿凑近的一瞬间，鼻子里闻到诱惑的肉香，她只想说她也会背，口却越张越大，大到看不清面前的人。
　　地上流了一滩血，没有味道，与其说是味道，倒不如说是病入膏肓送入口中的苦药，是被人逼着喝进肚里。
　　她喉咙里卡着三个字：
　　“对不起。”
　　不光未说出这句话，骨头仍在嘴里嘎嘣作响，她喘不上气，一边哭一边散发着兽性，这不是她能抵抗的，她控制大脑：这不是真正的人，是幻象，是幻象化为皮肉。
　　天亮了。
　　她的饱腹值达到百分之八十，面前是一滩清澈的湖水，刚好照见血淋淋的牙齿。
　　所有方格隐藏在森林里，这片山寂静如坟。
　　她有一身的力气，却艰难地爬行，她回头，见机器猎人被锁链困住，它的皮鞭打到皮肉那叫痛吗？
　　不饿的时候忘记了恐惧，甚至想吐。
　　“姐姐？”
　　很怪异，一只老虎跟了她一路，在她躲进灌木丛里远远地叫了一声。
　　那是玩家吗？
　　秦知儿探出头：
　　“你是谁？”
　　老虎欣喜若狂，一路小跑，她蹭着秦知儿的双腿，声音哑道：
　　“你终于理我了。”
　　对莫名而来的亲昵，秦知儿不自在地挪开身体：
　　“你认错了。”
　　她撇开老虎，甚至在老虎甩不掉时怒吼，张牙舞爪地对它，好不容易将它甩开。
　　但又不忍心，她藏在粗壮的树下看着它的背影，它越走越远，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系统时而出现bug，小老虎的皮囊下是同穿白衬衫，学生头的女孩，她们太像了，秦知儿眼眶湿润，颓废地躺在地上。
　　她吃了人，这道心坎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天空一片深蓝，万里无云，柔和的山风刮在脸上又念起吱呀作响的竹窗。
　　让她独自走远了，才不可饶恕。
　　“喂！“
　　秦知儿沿着老虎轨迹，一步一步拉近距离，她踩到地上不长眼的蛇，见到巨型狮子，形形色色的人，还有猫猫狗狗。
　　非移动距离无法进食，所以老虎藏在一株长满果子的灌木丛旁，它看起来饿极了，不食肉注定撑不过一日。
　　“你快死了，知不知道？”
　　她不知为何问出这样没有人情味的话，拎着瘦弱的老虎到一兔洞旁。
　　“在这守着也比吃野果强。”
　　谁也不知下一轮进食何时开启。
　　老虎身上有几处鞭伤，它快要睡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我不能死。”
　　所有玩家都被山上的念想吊着一口气，老虎逞强地笑：
　　“我是天才少女。”
　　秦知儿心里好痛，她抱着老虎的头，说了好几遍：
　　“我知道。”
　　“当然知道。”
　　否则如何进入虚空无境呢？
　　可平安夜比进食时间早一步来，天黑了，秦知儿困顿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