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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虚空无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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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渡空间,秦知儿从一场干涸之梦中惊醒。
环绕在耳边的声音依旧有力:
“虚空无境为何?”
“渡人,养花,修木。”
明明是号称只打捞高智玩家,不渡普通玩家的绝情收魂地。
壁面上的灵灯油被饮尽,秦知儿的胃里有火灼烧,在云层地里留下无痕爪印。
酷热、饥渴、刺痛饱食人心,只有她迟迟不被打捞,等待消亡,灵魂枯竭。
等死的滋味真难受。
“我不能死……”
像一只小白鼠被关在笼中进行一场死亡游戏,白鼠逐灯,偷油,被烘干了四肢,起了一场怒火。
“砰——”
灵灯碎了,秦知儿在地上打滚。
……
“虚空无境为何?”
“渡人,养花,修木。”
系统无限循环在意识流动里,直到睁眼又见那骇人的灵灯挂满了整间屋子。
“喝茶。”
“我是花里椰。”
“虚空无境的看门狗。”
分明是个俊俏的男子,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气息干净逼人。
秦知儿羞怯地掩面,眉眼送秋波:
“秦知儿。”
话落,他忽然如一只乖宠,亲昵地凑在秦知儿的脖颈处嗅道:
“你是非凡之人?”
秦知儿顶着熟透的脸,逞强地端坐起身子,学那俊俏看门狗握着一只茶杯:
“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他点头,将秦知儿的心理防线攻破。
“系统为何打捞普通玩家?”
花里椰的愁容里再看不出温和以外的东西,可屏风后挂着的那副自画像无风自抖,似一双怒眼,在高山流水的琴弦上猛地击了一掌,刺耳的尖锐音调震碎胸魂。
秦知儿捂着耳朵,眼睛紧闭。
下一秒便被裹在充斥着花草气息的怀里,她的耳畔离花里椰的唇不过一掌的距离,那双眼盯着自己饱含深情,秦知儿心中警铃作响。
“不要出声。”
直到屋内不再沙沙作响,空气中氛围诡异。
花里椰食指与中指之间凭空变出一张“蝶”。
破蛹而出,破茧成蝶。
“万物生灵,为乐。“
“恭喜你来到情绪副本。“
切题太快,秦知儿愣在原地,只见他眼睛眨巴,俏皮灵动:
“卡牌游戏。”
一只蝶扑闪银色亮翅,所到之处落下星星点点。
这间屋子仿佛是巨大蝉蛹,困扰蜕变成蝶的小虫飞向它们的栖息地。
卡牌里的蝴蝶成真,用纤细瘦弱的身子撞击木门,一下,两下……
四周夷为平地,肆意生长嫩草,绿茸茸一片,连接那高低起伏的山脉。
虚空无境,有花,有草,有树。
秦知儿的双腿淹没在绿意中,花里椰身姿挺阔,一头白发随风舞动,他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窃听风语。
像是在这片寂静的山岭沉睡了许久。
茶桌又从草地里冒出来。
“坐。“
秦知儿闲不下,一会扣扣手指甲,一会缕缕高颅顶,一会薅薅手边的嫩草。
在花里椰洗杯子时,她屁股底下有针般,不耐烦地摊开双手:
“能不能去洗手?“
“全陷我指甲里了。“
她四处闲逛,对上那棵粗壮的大树,惊觉:
叶子穿过花芯,诡异地生长。
树上全是花苞,叶与花争夺枝干,远超负载量。
秦知儿有些按耐不住:
“它能活?“
花里椰沉稳如佛,娓娓道来:
“生命树随机生成。“
“包括这片山岭。“
“你比他们倒霉一些。“
“我从未见过如此异象。“
“花多,叶多。“
秦知儿脸色苍白如雪,开局不利太摧毁信心。
他慢条斯理地沏茶:
“情绪流卡牌规则通关条件为花开,叶落,直到大树重归秩序。“
“本轮卡牌分为喜、怒、哀、乐四类。”
“整为喜;刺为怒;散为哀;长为乐。”
“公子慢些——“
秦知儿硬着头皮记。
“不用担心,所有卡牌都会告诉你它的释义。”
“喜乐为正,哀怒为反。”
“每轮持两张手牌,正大于反则长叶,反大于正则掉叶。”
“势均力敌,则开花。”
“就这?”
未等花里椰宣判完规则,秦知儿忍不住笑:
“才两张手牌。”
她心想:虚空无境被吹翻天了吧?
花里椰轻佻道:
“副本取牌。“
“你不一定有出牌的机会。“
“什么意思?“
秦知儿心跳加快。
“有的玩家,永久地循环在副本里。“
他稍停片刻,似在思索。
“不过,经系统评估,你重生的胜算不大,选择为你分配搭档。“
一时,茶水冰封不动,二人目光聚焦在生命树下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他背影挺阔,无风自怒。
“青蛮。”
他看着高智,眼角一颗痣,眼神淡漠,说话时眼睛只丛秦知儿脸上匆匆一瞥,夺了手边一把凳就焊进一片青绿里,竟是与花里椰的撞脸怪?
本对不相识之人应尊礼数,可秦知儿是个自恋狂,仗着自己还在人世时有幅好皮囊,只有人贴着自己的份,从未受过这般冷待,也不给青蛮好语气,如小风一刮:
“秦知。”
“你们共享一棵生命树。”
“秦知为主,青蛮为辅。”
同是一幅皮囊,气质天差地别。
花里椰温润如玉,青蛮好似厉鬼。
绿意消散,黑影密布,密密麻麻的手牌在阔大、堆砌成砖墙,将山岭吞噬。
绝望山谷里是一张又一张发灰的手牌。
第一局只有两种可能:反大于正与势均力敌。
“生命树更替时间为三天两夜。“
“玩家务必快速行进。“
秦知儿操之过急,待副本之门显现,便拉着青蛮一同跃入。
……
这对吗?
秦知儿披着红盖头,青蛮紧贴着自己落座。
崔家一冲喜,娶了一对新娘。
他穿着女子的婚服,脸很臭,双脚岔开,让本就狭小的空间落不下脚,秦知儿只好斜着腿,往壁上攀。
一路锣鼓震碎耳膜,二人到了城门,雾气四起,童谣渐出。
“娃娃穿针,母子引线,起之华发,酿制红装。”
“空空山谷,蝉奏喜乐,佳人有话,断至白绸。”
空谷作响,幽怨山歌发从一孩童,穿针击鼓,眼泪婆娑。
“记。”
“记下童谣,一字不落地记。”
秦知儿掀开盖头,怒眼相视,气势汹汹地将青蛮的盖头揭下,一只腿卡在他胸膛:
“你是花里椰的哥哥?”
“他泄了多少题?”
“扰乱虚空无境,你们齐手害了多少玩家?”
秦知儿正伸出双手要掐他喉咙,手里劈里啪啦地冒出一缕白烟,飘至上空无影。
青蛮猛地冲出轿子,追了几米,又回到轿中,再将秦知儿的手抵着自己的喉咙——花轿中好不安宁,两位新娘斗焰十足。
童谣又起,在一片山雾里挥之不去。
他松开手,捡起盖头,神情自若:
“不认识。”
“在副本需要调动的是感官。”
“只要你不动脑,我们通关的胜算很大。”
恐怖副本里考记忆,怕是脑子在线,心里也不乐意。
“少废话。”
秦知儿蹙眉,心里暗念童谣,手指配合着打节奏。
“哟,迷乐城愈发开放了。”
“同时娶两位新娘。”
落轿便见着一人面蛇身的小娘子,她迫不及待地揭开二人盖头,先见到青蛮,立马果断地推开秦知儿。
她指着大殿,不耐烦道:
“你自己走罢。“
见青蛮被蛇精卷入怀中亲昵至极,他脸色铁青一字不发,秦知儿幸灾乐祸地问:
“你敢与尸王争新娘?”
蛇精面不改色,舌头探入青蛮肌肤,他敏锐一躲,将蛇精狠狠调戏了番。
这一闹,让蛇精满面春光,显然她吃这套。
“待我尝腻,再给它完好无损地送去。“
她不解地扭着身子,以为青蛮是个哑巴,蛇尾巴鞭在秦知儿脚下:
“你们迷乐城,这等样貌也沦为冥婚苗子?”
“除了不会说话,留在身边当个摆设也顶好罢。”
“石头终究也无他生龙活虎——”
“咳咳——”
秦知儿撩起裙摆,飞步走道:
“青蛮,你再忍忍,我马上来救你。”
她登了梯,脚力十足地破门而入,吓得尸王一阵机灵。
“速速拜堂!”
“小娘子,你不怕我?”
这场面真是活久见,秦知儿推着尸王的屁股,硬是将尸王逼出本体。
“莫要惹恼了我。“
它露出獠牙,张大双口,徒吸一肚冷风。
秦知儿对丑陋之怪毫无耐心:
“别墨迹。“
尸王怒吼,巨大声波将秦知儿铭记于心的童谣震碎,留下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
见新娘跪地求饶,尸王应当上演安抚的戏码,随后将其吞进肚里。
可这新娘,徒手在空中打捞,捞走一团空气,悲愤地捶着胸口,甚至不够,她流了泪,在地上撒泼打滚。
尸王愣在原地,那拳头如棉花砸在身上,它终是受尽调戏,掐着新娘到口中。
秦知儿抵住獠牙,拖延时间道:
“尸王相公,礼数未尽,我死不瞑目——”
尸王才不理,看她只当塞牙肉。
额头的汗如雨滴,秦知儿脑海里上演着电视里的戏码,青蛮是男主角,他一定会在关键时刻破门而入——不,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求生欲望强烈,獠牙割肉太痛,她朝鬼门关扔了一只绣花鞋,恰好卡在喉咙,尸王咽不进,猛地将异物待人一同呕出嘴外。
死脑,快想啊。
“娃娃穿针,母子引线,起之华发,酿制红装。”
下一句,下一句是……秦知儿心跳到嗓子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压根没记下一句。
趁着尸王离自己有几米远,秦知儿不见它作任何反应,变了许多腔调地唱,依旧无用……
彼时,门在眼前,一只独眼照亮四周。
门外漆黑,一只黑影如皮影戏,僵住不动。
秦知儿将身体搂紧,那将是自己在鬼城留下最后一出皮影戏。
不,那不是她!
秦知儿在抖,身体在剧烈颤抖,是屋外人影始终贴着她的后背。
“救我,青蛮。”
“我知道是你——”
尸王闻见血腥味朝秦知儿扑来,她拼命一跳,叫尸王扑空,尸王恼羞成怒,伸出厚掌。
秦知儿睁眼,见光中倒映的尖利长甲。
闭眼,听屋外悉索风响。
睁眼,指甲穿心,痛袭全身。
他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