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海》缘令誉

6、心声

　　异日城，位于极远的西北云荒之地，昼不是昼夜不是夜，永远都是处在灰白的颠倒之中。这里是被上天诅咒的地方，但这却并不影响着这里生活繁衍着一个奇怪的种族，一个以人类的血液为生的种族。<神遗经>记载，西北云荒之内，赤水以西，有异日城。有兽焉，蝠面人身，背生双翼，日能飞万里，喜食人血，喜居阴暗潮湿之处。复生要记住的并不是这样一个灰暗的地方，而是在他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后边他们不得不要停留的一个地方。
　　这次他们来到异日城，是要去杀蝠母，杀了蝠母，用蝠母的血便可以解脱那些被蝠妖咬过的人。本来他们可以不用管这些事的，如果都要管的话，即便他们再有十只手，也是管不过来的。这个世界本来都是有着所谓的平衡，如果还在这个平衡点以内，谁也不愿去打破这个平衡点，只好任由不该牺牲的作为牺牲的对象，没有人愿意去替他们讨回该有的公道，即便是有些人愿意，也是心有余力而不及。不过，一旦谁越过了这个平衡点，就会成为众而噬之的对象。千歌本来就知道这个平衡点，但是千歌他真的不忍心，真的不忍心看着那些无辜的人受难。所以，他决定一个人要去异日城，去杀蝠母。可是，复生也不傻，早已知道师父的心中在想着什么。
　　就在千歌要踏上去异日城的途中，复生已在前方等待着他。当千歌看到复生的时候，既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要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对着他道，“你终究还是跟来了！”复生有点责怪他的语气道，“为什么我不能跟来？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嘛？师父要到哪里去，我当然要到哪里去。”千歌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和你说好了，要把我所会的技艺都传给你，并没有答应过你要带着你去危险的地方。”复生道，“难道我只有和你共享荣华的时候，却没有和你一起面对险阻的时候嘛？既然你是我的师父，当然你到哪里去，我当然也要跟着你哪里。”千歌向着前方走去，缓缓地道“你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嘛？你还只是个孩子，还这么年轻，干什么非要跟着我这个快要死去的人一起去面对危险？”说着停了下来，好久才继续着道，“你想过现在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嘛？你想过自己会死掉嘛？你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你想着的只不过跟着我想要学好我的技艺，去保护一个你已经快要抛弃的人罢了！”
　　复生跟着他，大声喊道，“无论发生什么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她的，我也不会抛弃她的。是呀！我还要回去见她，我当然要好好地活着，干嘛想着要去死呢？”说着语气一转质问师父道，“你一直都把我当作那般的人看待嘛？在你的心里，您一直都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徒弟嘛？那，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收我为徒呢？”千歌忽地笑道，“你的记忆难道不好嘛？我不是早都已经对你说过了嘛？我是因为欠了一个人的情，才会去收你为徒的。我一直都是把你当作一个讨债的人，我一直也都是把当作一个累赘的包袱看待的。还有在你的心中，你又几时把我当作你的师父过？既然你不拿我当师父看，我又何必硬要把你当作徒弟对待呢？”复生心中一遍遍的再告诉自己，“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师父看的，真的，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师父看的。更何况你一直都是我的师父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难道我真的只是你一个累赘的包袱嘛？”想着眼中不由得已充溢满了眼泪，那清澈的眼泪滑过苍白的脸颊，让他本来都显得脆弱的脸上，此时显得更加的脆弱。
　　他真的想大声的告诉师父，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您，您从来就只把我当作一个累赘的包袱嘛？你从来也没有把我当作徒弟过嘛？”千歌望着他，很坚定的道，“真的，我从来也都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徒弟。”复生望着他，一字一句的把这些话都听在耳中，每听一个字，他的心仿佛就像遭到了最恶毒的蛇啖之一般，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还在坚持着他，让他一直站在哪儿，听着他说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或许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吧！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渐渐的回过神来，望着站在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他没有说一句话，向着来的时候走来的反方向走去。
　　就在复生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的时候，千歌也忽的回过首，望着复生的背影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很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我的好徒儿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点呢。你可知道呢，我确实是没把你拿徒儿对待，因为我是把你当儿子对待的。还有你走了，你又能走到了哪里去呢。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再回来，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是真心的把我当作师父的。”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或许只是过了一个时辰，也或许是过了两个时辰，更或许是过了三个时辰。真的，复生真的如千歌所言的那般，又沿着原来的路线回到了这个地方。其实这个世上什么都是很容易预测的，最难测的就是人的性情，可是一旦拿准了一个人的性情，往往地它又是变成了最容易让人预测的，只是在这最容易的预测里，不是又常常包含着一个不可预知的变数嘛？
　　千歌背对着身后的复生，很久才缓缓地道，“你不是都已经要走了嘛？为什么还要回来再找我？”复生强压制住伤心的心情，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虽然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徒弟，但是从我打算跟着你要去流浪时候开始，我都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师父，虽然我自己不想承认，但是你在我的心中，我仍然是把您当作我最好的师父对待的。”千歌也一字一句的听着复生藏在心里好久的话，可是听完之后，他的心情竟然没有一点点的波动，好像复生说的话根本都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