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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篇、天墉 ...

  •   第十四篇、天墉
      BGM:琴心剑魄

      “三代弟子肇光……求见掌门!”

      一清堂外,一青年弟子匆匆跪地,想必是先前奔跑甚急,话语声中还带着仓促的喘息。

      “何事惊惶?”“掌门刚刚歇下,若无急事,明日再秉!”陵阳与陵隐一左一右,立于门前,抬手将其拦住。

      “确有要事——”肇光略一定神,再次开口,方说得几字,便听门内响起沉静语声:

      “来得可是西峰守卫弟子?”

      肇光心下诧异,想自己不过是刚入门一载的末辈弟子,这人怎会如此了如指掌?却朗声答道:“正是。”

      “有何事?进来说罢。”

      “是!”

      肇光起身步入一清堂,只听得脚步在空旷的殿间回荡不休,四面灯火清幽,照亮梁柱壁阶,映得人影狭长,身在其中,心中徒生渺小之感。

      转过殿前石屏,沿庭院侧廊而行,便是后堂。内里陈设洗练,无一样多余之物,肇光从未想过掌门居所竟与寻常弟子房相似,心中又是一呆,在门前单膝跪下:

      “弟子肇光叩见掌门。”

      “请起。”出言的正是先前那冷静语声,并无半句寒暄,却是直击重点,“可是因结界之事而来?”

      “是。掌门……半刻之前,八面山峰上的镇守结界,不知何故,竟同时瓦解——”

      话音未落,便听堂外又是一阵匆忙错杂脚步声响起,各处弟子纷纷求见。与此同时,面前石榻上一人霍然起身,火光照上他的脸颊,神色间虽隐约带着疲倦,却是剑眉朗目,正是肇光以前远远隔着临天阁望见过的,掌门陵越。

      只见他随手将厚重繁琐的长衣解下一抛,现出昔日常穿的短衫,自剑架上取过剑来,霄河剑在手中如一痕星光,映得他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刃,令人不可逼视。

      “随我出门。”陵越简洁吩咐,步履迅捷,穿殿而出,每一步皆是稳定非常。

      一清堂外,众守卫弟子集结,人声喧闹,陵越立于石阶上,抬手一挥,压下众人语声,而后沉稳开口:“结界消逝一事,我已知晓,众位无需惊惶,按先前部署行事。陵阳、陵隐二人前往钟塔鸣钟示警,都去罢!”

      短短几句,便稳住人群躁动。众弟子纷纷领命而去,不到一时半刻,便闻肃穆钟声传来,一下一下,穿云裂空,仿佛击在人心上。

      静夜当中,整座天墉城自沉睡中苏醒过来,灯火沿着最顶端的临天阁,一层层的点燃,直蔓延至山门前。无数机械齿轮杆臂轧轧轻响,好似城中流动的血脉。

      夜空里月隐星沉,黑云漫布,霰雪缓缓飘落,不到一会,便在地上盖了薄薄一层。城中原本有结界守护,四季如春,雨雪不侵,此时却是寒风刺骨,昆仑绝顶的长风与飘雪头一次席卷全城。

      雪片沾在陵越发上,似乎染了层星霜,他却是不言不动,手握长剑,身形凝立有如雪峰。那一刻全城戒备,严阵以待,天地间静到了极致。

      良久,轻微的啸声从山底传出,逐渐连绵成一片,尖锐凄厉,直听得人脊背发冷。

      陵越只轻哂一声:“竟如此急不可耐。”

      “想必天下妖邪等这一天,也已很久了。”沧桑语声自身后响起,陵越回头看时,见四位长老一字在身后排开,戒律长老正以手抚须,虽然年迈,然而神情坚毅,不减往昔。

      陵越心底一暖,一句话脱口而出:“涵究师伯,你也来了——”

      “为何不来?此事并非儿戏,你若败落,不仅是天墉之耻,亦是天下罪人!”

      “陵越明白!此战,绝不会败退。”陵越颔首行礼,“有劳各位长老,前去祭坛护法。”

      ***

      山底妖气弥漫,犹如涌动沸腾的黑色岩浆,吞噬一切光亮,将整座天墉城渐渐围起。

      秉贵步履匆匆,一路行过之时,脚下山道上的地板纷纷竖起。随着一阵金铁之声,数节青铜板从中抽出拔高,不到片刻,便组成坚固的铜墙。墙面上繁复的咒法暗纹环环向扣,一道清光沿着墙面爆开,瞬间绕了全城一周,整座天墉城仿佛被环在一枚硕大无朋的玉环当中。

      黑气被那清光冲得四散,然而不到片刻,便在半空中重新聚拢。

      定睛看时,空中密密麻麻,皆是血红色双眼,其中不知隐着多少妖魔。

      秉贵被骇的脑中一片空白,手放在机括上,却忘了扳下。忽觉手背上一片温暖干燥,坚定力量涌来,机括被缓缓扳下。

      抬头一望,竟是陵越掌门立在眼前。

      而后,青铜齿轮急速转动,天墉城二层所有房屋被杆臂支撑,逐渐升高,梁柱顶底在半空中重组变形,凭空伸出无数尖刺,化作无数巨型的连弩。

      只听陵越朗声道:“放箭!”

      一片嗖嗖清鸣声中,夹带酷烈灵气的银亮箭支纷纷自房屋间射出,将围攻而上的妖魔逼得四下溃散。隐约听得少女银铃般地笑声响起:“向大叔,这机关可真好玩!”

      “什么大叔!老子还没到大叔的年纪!”

      一语方毕,屋内便是哄笑一片,将那凄厉肃冷的气氛生生冲淡了几分。

      陵越心下亦觉得好笑,却叱道:“凝神对敌,休要胡闹!”

      茶小乖从窗中探出头来:“要论胡闹啊,在座的哪位比得上堂堂天墉掌门?”

      陵越不理,一拂袖子,顺着那青石台阶,疾步登上第三重楼。

      此时飞雪漫卷,天墉三层的整个山体正缓缓向八方分解,硕大的龙骨双翼迎着飓风招展开来,墙板一齐向内掀起,霎时翻出无数装上锐齿的机械手臂,迎着包围上来的妖魔威压而去。

      芙蕖立在阶上,直瞧得眼睛都花了,冷不防胳膊被猛地一扯,整个人上了悬浮在空中的高台,她吓得忍不住惊呼,侧目看时,却是延枚笑嘻嘻地站在一旁。

      “小姑娘,怎么样,今日大开眼界?”

      芙蕖秀眉皱起,心想这小子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纪,怎么反而叫她小姑娘?却不知延枚身为夔牛,年纪早已比她大的多了。当下只哼地一声,拔剑在手,直冲面前的一条藤怪斩去。

      当是时,天墉城内种种机关尽数启动,箭弩与剑光齐飞,铜甲与咒阵并进,从山门前起,一路武装到山顶,浑身便像刺猬一般,直教人不知从何处突破。

      邪力低微的妖物纷纷落马,然而,毕竟尚有众多修为高深的妖魔潜伏在内,直扑峰顶而来。

      黑夜渐渐过去,天色微明之际,陵越登上第四重临天阁前,两侧泊了十数只机关鸟,一列天墉弟子立于身后。陵阳陵隐,陵云陵卫,全是这些年来,与他斩妖除魔,共进同退,出生入死的平辈师弟。

      面前长风呼啸,天际黑云压来,陵越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道:“众位兄弟,可愿与陵越一同守护这天墉城?”

      并非是掌门与弟子,更不止是师兄与师弟,多年情谊,生死相随,脚下的早已是家园,身边的早已是兄弟。

      “愿与掌门同去!”

      应答之声响彻云霄。下一刻,机关鸟腾飞而起,在空中展翼数丈,流光闪烁,箭影交织,形成一道奇景。

      陵越凝立于青铜鸟背上,衣袂翻卷,长发激扬,挥手之际,洒下剑影三千,将阴霾的苍穹硬生生劈开明亮的罅隙。

      幼时拜师学剑,心中仿佛知晓此一生该往何处去,可其实并不十分清晰,于是那剑,成了与人争斗的利器。

      年岁稍大时,下山四处游走,方明白剑可斩魂断魄,驱除妖邪。

      青龙镇前,利刃始作浩然正气,救人于水火间。

      天墉城上,剑意又凝为坚固不可摧的盾甲,驻守天地一方清气。

      剑气挥洒之时,陵越的思绪逐渐变得明澈而单纯。

      此一生,因为向剑,所以求剑,此后被剑所驱,然而时值今日,才真正学会如何用剑。

      结界崩毁,遭邪气侵蚀的昆仑顶峰,此后一直阴云密布,再也未见过太阳,然而那明烈的剑光,却成为比晴阳更加耀眼的存在。

      万物生灭皆有定数,天命循环往复,始终处在微妙的平衡之中。有了人,必定会有妖,有魔,此番将妖邪击退,此后亦会卷土重来。

      上古灵剑的传说渐渐湮灭在时光当中,当神灵的法力消逝,神隐的时代逐渐到来。昔日坚不可摧的结界也早作飞烟去,如今所要凭靠的,是凡人之力。

      在漫长的对抗当中,天墉城的剑法与机甲天工之术越发精湛,而“陵越”这两个字,只作为历届掌门中的一个,永远封存于经库当中,并无出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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