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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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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男生用手扯了扯衬衫的的领口,陈沐风这才注意到他胸口左侧的校徽,是南阳大学的三杠一飞鸟。
嚯,还是个校友。
南阳大学的年级大会要求全体学生穿校服参加,陈沐风上学时也经历过。这种年级大会非常之没有营养,是她印象中唯一能和听校长讲话并驾齐驱的浪费时间活动。
男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确开到了人行道上。
可他的确有急事......
正要辩解时,他无意间与面前的人对上视线。不知这姑娘年纪几何,穿着土气的花外套,长得却很显小,细软的碎发遮住她纤细的脖颈,正好整以暇的打量他。
辩解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他捋直鬓角的头发,压住耳根,垂下头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玩手机没看路也是我的不对。”
陈沐风大方的原谅了他,扑干净裤子上的灰尘,站起来朝他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男生搭上她的手,一个使劲,陈沐风差点被重新拉回地上。
他没站起来,坐在地上捂着脚踝,“嘶——我的脚好像扭了。”
“啊?!”陈沐风打开手电筒,蹲在地上。他的脚踝果然肿了,鼓起一个大包。
“你这边腿的脚踝之前扭过吗?”
“嗯。”刚刚那一下疼得他嘴角直抽抽,说不出多余的话。
怪不得。
陈沐风说:“我的店就在旁边,里面有红药水和云南白药,你还能自己站起来吗?”
“我试试。”他扶着电动车的把手,用那只好脚支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跳了两步。
“可以。”
陈沐风怀疑的看着他蹦跶的那两下,说:“你把手从电动车上松开呢。”
男生将手松开,又试探着挪了一步,重心偏移,他眼疾手快的重新抓住把手,手心一滑。
陈沐风赶紧搀住他说:“算了,你还是坐地上吧。我的店不远,很快就回来。”
他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谢谢你。”
“不用谢。”
不到五分钟,陈沐风就拿着一个药箱回来了,还顺带从店里的小冰箱中取了点冰块,包在毛巾里。
她先将冰袋交给男生,让他按在脚踝处,又娴熟的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擦拭碘伏消毒,最后再涂上红药水。
“脚踝好点了吗?”她边上药边问道,
膝盖上的痒意盖过了疼痛,他勉力控制住自己的腿不要后撤,艰难说道:
“好点了。”
“行。”她拿出一个白瓶,喷在肿起来的脚踝上,“最近少走路,回家以后记得热敷。现在试试,能动了吗?”
他站起身,试着用右脚点了一下地。还是很疼,但好歹能使上力气了。
“你是医学生吗?”
眼前的人抬起头问道,陈沐风才发现他有一双清澈到发黑的眼睛,路灯的光线照进去,像石子坠入深潭。
“不是噢,”她摇头否认,“我是个鸟贩子。”
“啊,”邵泉愣了一下,“那我们还算半个同行。”
“我是学动物医学的,现在大四了。”
陈沐风收拾药瓶的手停顿了一下,接话道:“噢,动物医学啊......”
“走得这么急,是要去上晚课吗?”
“原本是的,不过现在这样,”他指了指脚踝,“应该是要迟到了。”
陈沐风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说道:“要不我替你代一节课,补偿一下我走路不看路的过失。”
白捡来的动物医学课,不上白不上。
“啊?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之前可是你学姐。”陈沐风掏出手机,给他看之前学生证的照片,她拍了拍邵泉的肩膀,“学姐帮助学弟,应该的!”
“那......麻烦你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啊?”男生有些呆滞。
“发啥愣呢,”陈沐风将手放到他的眼前,“我要替你答到啊。”
“噢噢,”他挠了挠头,“我叫邵泉。”
“好嘞。”
看着手机上邵泉发来的地址,陈沐风走进教室,饶有兴致的坐下。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黑板,两年前,她也曾在这栋楼上过课,是什么课来着?
很快,她便回忆起了自己之前上的到底是什么课。
“军事理论”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来讲一下京湾这座城市的道路特点......”
陈沐风大为崩溃,怪不得邵泉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原来是这门课。
更不幸的是,这节课没有点名,相当于白来。
熬过了漫长的一个半小时,陈沐风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出租屋。
让你耍小聪明,吃亏了吧。老妈的耳提面命仿佛像魔咒一般在耳边响起,讽刺着她的愚蠢。
唉——
洗完澡后,陈沐风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缩进出租屋的小床。盖被子时,忽然听到窗外有一声鸟叫。
经过店里几十只鸟一下午的骚扰,陈沐风此时已经能清晰的分辨出哪些是鸟语,哪些是人言了。鸟语听起来会更尖锐一些,混杂着顺序凌乱的主谓宾。
“放鸟出去,放鸟出去!”
她拉开窗帘,陈沐风的房间在二楼,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楼下发生了什么。
一只竹筐扣在了地上,鸟叫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是个简易的捕鸟笼。
陈沐风此刻已经换上睡衣,她犹豫了两秒,披上外套,走下楼。
只需她的右手轻轻一掀,这只被困住的鸟就能重归自由的怀抱。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谢谢人,谢谢人!”
原来是一只小麻雀,灰扑扑的小鸟扇动了两下翅膀,消失的无影无踪。
“欸!你干什么!”一群懊恼的孩子跑了过来,“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陈沐风问:“你们抓麻雀干什么?抓来吃吗?”
“当然是抓来玩了,还能干什么?”孩子们哭丧着脸,捡起地面上的竹筐,“想吃我们为啥不去那边。”
其中一个带头的孩子抬起小手,指向亮着灯的烧烤摊。
“你!”另一个小孩将手指着陈沐风的鼻子骂道,“你赔我们小鸟!”
陈沐风摊了摊手,转身就走,“我就不赔。”
“不行!”你不准走——几个小孩冲了上来,把她团团围住。
陈沐风无奈的看了一眼他们,“好吧,我改变决定了,”孩子们愤怒的看向她,等待她的下一句话语。
谁知陈沐风双手作爪状,虚虚抓住一个孩子的外套,“我不仅不赔小鸟,还要把你们一起抓走!”
一群孩子被吓得作鸟兽状散去,畏惧的看她。
“害怕吗?”陈沐风放下手,缓步向他们走去。
孩子们连连点头,缩成一团。
“怕就对了,小鸟也很害怕。”她一往前走,小孩就往后退,再退就到台阶上了,她怕这群孩子摔跤,便停下了步伐。
“所以以后还能抓小鸟吗?”
“不抓了,不抓了。”半大的孩子把头摇成拨浪鼓,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孩子们跃上台阶,哭着跑了,甚至忘记捡起地上的竹筐。
真是的,临睡前还折腾一番。
由于陈沐风有些洁癖,上楼之后又冲了一遍澡,所以当她再次躺回床上时,已是深夜。
她莫名想起今天下午被买走的那只八哥,点开短视频的同城。
受精准的大数据推送影响,她所能刷到的全部视频,几乎都是与鸟相关的。
她向下滑-动页面,连着几条视频都是正规的训鸟机构,向人们介绍如何照顾一只刚破壳的小鸟,才能让它们不畏惧人类。
今天下午的那个大哥......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月亮已经爬上树梢,陈沐风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合上双眼。
明天还要去店里呢。
第二天上午,比花鸟店更早开门的是闽东动物救助中心。这一个月来,他们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申请,其中不乏专业的动物医师。
他们快速的筛选资料,将那些仅仅只是来凑热闹而非真的愿意来救助动物的人拒绝掉。
随着素质教育的普及,志愿时长也被列入了一些大学的必修课,许多志愿服务单位其实并不适合缺少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来当志愿者。
可架不住大学生太多,志愿服务岗位太少,有人为了凑够学分,病急乱投医,将资料递到了这些特殊部门。
刘马将那些年龄低于二十二岁,正就读于与动保不相干专业的人筛选掉,重新进行新一轮的考核。
陈沐风,25岁,职业:比目鱼花鸟店主理人,具有丰富的鸟类饲养经验,曾就读于南阳大学临床医学专业。
“嗯......”刘马将手放上桌面,桌子轻轻晃动。
“老刘,别抖腿。”隔壁的王映红提醒道。
“噢。”他将手重新放上鼠标,按下了拒绝键。
毕竟僧多粥少,他听说还有几个动物医学专业的学生要来实习。
还是不要放那么多人进来了。
陈沐风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手机短信和邮箱。
收件箱空空如也。
可能还没审批完吧。她吐掉口里的泡沫,拿毛巾擦脸。
临走前,她从茶几上抓了一把海盐柠檬糖,揣在兜里,拿起其中一颗撕开包装。
咸酸的柠檬味在口中溢散开来,陈沐风被酸的呲牙咧嘴,清早的迷糊劲一扫而空。
哗啦一声,随着卷帘门的拉动,嘈杂的声音再次进入它的耳朵。
“大魔头又来了。”
“别吵了,不然人不给鸟放饭!”
有了这群家伙在她耳边不停的唠叨,她不用像往日那样费时费力的观察每只小鸟的状态来判断它们的健康情况,效率便大大提高。
将饲料盒换洗后,她盛上新的小米和面包虫,放进笼子里。
声音小了许多,每只鸟都在不遗余力的干饭。
她满意的伸出一只手指,拍拍鸟头。
被拍的小鸟很不满意,回过头啄了她一口。
嘶,有点小痛。
陈沐风拍拍屁-股,给店里的植物喷上水,搬出去晒太阳。
累的满头是汗后,还要回到店里修剪花束。
春天几乎是所有花商最忙的日子,妇女节和情-人节接踵而至,订花的人络绎不绝。
陈沐风的美学天赋有点差劲,所以她家的花束主要是以廉价取胜,可即便如此,她能接到的订单也并不多,所以她很快便忙完了。
看着刚包好的两束郁金香,她拿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并配上文案:比目鱼花鸟店,各色花束,款式任选,买一送一。
可惜反响不怎么样,只有几个常常订花的老顾客给她点了赞。
日头已快当午,手机和邮箱都还没收到信息,她只好再次打开店里那台老古董台式。
这家店的上一任主人是卖杂货的,电脑便是他送的。
这个铺面的租金是附近地段里最便宜的,但前任店主人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用这台电脑来记账,显示屏和主机都不允许换新。
电脑屏幕刚刚亮起,就像中病毒一样弹出了陈沐风熟悉的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