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恨》天瑶

1、一~四

　　若水
　　一
　　风卷起千堆雪，仿佛群蝶在空中飞舞。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却丝毫没有影响谢长庭的步伐。
　　刚一踏入昭阳宫便有一地的宫人恭迎圣驾，“皇上万岁——”
　　谢长庭越过众人，几步跨入屋内，坐在床榻旁，伸手向她额间抚去，“若水，你没事吧？”
　　萧若水脸色苍白得有些透明，不动声色避开他的触碰，“我没事。”
　　谢长庭心头微酸，面上却并不表露，冷声问，“寻梅，怎么回事？”
　　寻梅跪地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她受了些风寒……”
　　“行了，”萧若水打断她的话，“你看我不痛快，何必找她们麻烦。”
　　谢长庭闻言一怔，屋内陷入诡秘的寂静，几乎听得到众人的呼吸声。突然门外有人来报，“皇上，皇后和后宫众妃嫔还在凤秀宫等着您参加大皇子的生辰宴席。”
　　萧若水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声音淡淡，“你不许去。”
　　众人皆是愕然。
　　谢长庭神色复杂，终究道，“好，我不去。”说着便要躺上来，萧若水声音冷得仿佛冰雪，“你下去，不许碰我。”谢长庭冷笑一声，蓦然抓住她的手，将她压在身下，狠狠道，“既然不让我去陪别人，我只好留下陪你了。”他陡然吻上她的唇，熟悉的气息几乎让他不能自拔。
　　时隔四年，他是如此想念她所有的一切。
　　“无耻！”她剧烈地挣扎，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寻梅——”她刚呼出声，便听谢长庭冷冷道，“全都给我退下！”
　　寻梅不知所措地望着二人，刚想说什么，便听皇帝一声怒喝，“还不滚出去！”
　　她连忙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谢长庭的双手牢牢禁锢着她的双肩，似是要她肩骨捏碎，她不禁痛呼出声，却加速了他攻城掠地的步伐。
　　长长的指甲仿佛利剑般毫不留情地剜入他的脊背，划出几道血痕，她报复一般极力刺痛他，她想，她给他的痛比起他给她的，究竟算得了什么？
　　二
　　谢长庭知道，若此生还想得到她，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昨夜的他几乎完全失去理智，这些年来刻意积压按捺在心头的感情一旦触及反而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他轻轻抚上自己的唇角，那里是她昨夜烙下的痕迹，仍有轻微的刺痛。
　　他从背后抱着她，轻声，“还在闹脾气，嗯？”
　　她微闭双眼，并不理会。
　　谢长庭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刚准备起身，便听到屋外一阵嘈杂声，皱眉问，“外面什么事？”来人连路都走不稳，极为慌张的跪下，“皇上，大皇子今早殁了！”
　　他身子一僵，回头正好迎上萧若水挑战似的目光，她披了衣服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身旁，笑了一笑，“后悔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谢长庭怔怔望着她，良久才转过身，声音有些沙哑，“起驾凤秀宫。”
　　她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仿佛雪水消融一般，终于撑不住，似是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坐在冰冷的地上。
　　三
　　屋内弥散着浓郁的药味，谢长庭将五岁的大皇子抱在怀中细细查看。众人均知道当今圣上师出药仙谷，医术不凡，均不敢说话。
　　谨妃是大皇子生母，她双眼哭得红肿，脸色惨白，目不转睛地留意着皇帝的动作。
　　谢长庭看了许久，最终微闭双眼，再睁开眼时已带了几分狠厉，“将伺候大皇子的四个嬷嬷、御膳房伺候大皇子膳食的一干人等全部拖出去斩了！伺候不当心，要你们干什么？”
　　谨妃一听便明白，这是要将此事就此揭过，于是哭叫道，“皇上，大皇子一定是被人所害，你要替他报仇，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谢长庭微微动了动嘴角，挥手道，“来人，送谨妃回去。”
　　谨妃蓦地哭喊道，“皇上……你怎么能这么向着那个前朝的贱人！你……”
　　“住口！”皇后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谨妃回去！”
　　众人忙将谨妃送出去，谢长庭无力地靠着墙壁，感觉脊背阵阵发寒。皇后走过来抱住他，轻声，“长庭，你还要容忍到她什么时候？就算当年你骗了她，她那次差点杀了你，这次又杀了你唯一的儿子，这还不够吗？”
　　谢长庭目光露出一丝空茫，摇头，“不，她没有杀我，她舍不得……”
　　四
　　谨妃当夜便闹到了昭阳宫里。
　　萧若水披散着头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看着她缓缓笑道，“谨妃娘娘怎么有空来串门？真是稀客。”
　　谨妃扑过来拽着她衣衫，瞪大双眼怒喊，“你还我皇儿，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萧若水冷笑一声，反手一推，将她摔在地，“你的皇儿？怎么谨妃娘娘只记得你的皇儿，不记得我的皇儿是怎么死的了？”
　　谨妃怒道，“你当年肚子里不过是前朝的野种，怎么能跟我的皇儿相提并论？”
　　萧若水猛然给了她一巴掌，“住口！你们南楚杀了我孩子，杀了我丈夫，这一笔笔血债我会慢慢一点一点讨回来，你尽管睁大眼睛看着吧！”她一抬头，谢长庭在门外望着她，眼中悲戚，谨妃跪地哭道，“皇上，你都听到了，她承认了，她承认害死了我的皇儿……”
　　谢长庭望了她片刻，道，“谨妃忆子成狂，神智错乱，将她带下去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迈出承乾宫一步。”
　　谨妃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昭阳宫上空，屋外突然刮过一阵冷风，直钻进萧若水单薄的衣襟里，她不由打了个寒噤，谢长庭皱眉道，“怎么穿这么少？”说着便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轻声道，“现在这么冷，当心着凉，屋子里炭如果不够，再让他们送来……”
　　“闭嘴！”萧若水打断他的话，指着门外，“出去！”
　　“若水……”谢长庭扶住她双肩，“如果这么做你觉得开心，我不会拦着你。”
　　“你出去！”她紧紧捏着双手，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死我的孩子？为什么你要杀他？为什么你是南楚太子？为什么——当年你没有来？”她仿佛被万箭穿心，千疮百孔，然而，竟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心底深处最在意的居然是——当年他为何会失约？

　　载于《飞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