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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豆奶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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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变态神经病去恐吓知名犯罪组织的职业杀手,从小就是三好公民的卫极画第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
回想刚才自己的表演,他有些心惊后怕。
大抵他在此道上确有天赋,驯兽师真被吓跑了。不过这只是卫极画获取喘息之机的权宜之计,等后面驯兽师反应过来卫极画没去抓他,一定会加以报复。
此地不宜久留!
不止驯兽师有可能回来,警方也有可能随时搜到这里。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身上沾了血的湿衣服换了。
卫极画的嘴唇冻得有些发青,从地上捡起了驯兽师的风衣外套。
驯兽师逃得太急,这套衣服和证明身份的胸针一起落在了原地,卫极画将长风衣披在身上,挡住自己衣服上的血迹,胸针则揣进了兜里。
地上还有一个驯兽师遗落的吉他盒,卫极画稍微检查,发现里面是把被拆开的狙击枪,想着可能会有用,确认没有定位器之类的东西,便关上盒子,也背上了。
如今,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偶然路过的过路人,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灰雨公寓现在戒严!闲杂人等赶紧走!别围在这儿妨碍办案!”
雨还没停,隔壁那栋楼的封锁闹得很大,警车的警示灯忽闪忽闪,许多好事群众围上去看热闹,几个警察正吆喝着维持秩序。
人类的本质是凑热闹,转身就走反而容易被怀疑。
卫极画趁着混乱,假装无辜群众,好奇地对着案发现场探头探脑。前头正好有一位年轻警官在警戒线后面站着。
“警官,里面发生什么了?”卫极画眨眨眼问。
年轻警官被看热闹的群众挤得很烦躁,本来准备语气凶一点,抬头看到卫极画苍白的脸和湿漉漉贴在脸上的黑发,又把到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大事,快回家去吧,天快黑了,不安全。”
“哦……”卫极画老实巴交点头,扯了扯背着吉他盒的肩带。
他本来就不是真的好奇,只是装装无辜路人,免得警察到时候没在楼里找到凶手,查外面的监控发现他的异常。
现在演够了,正好借着这位警官的劝告赶紧逃离现场。
“等等!”警官看着卫极画转身离开,目光忽然落在他身后漆黑的吉他盒上皱了皱眉,出言把卫极画叫住。
卫极画脚步一僵,瞬间感知到周围其他警察和民众随着警官叫住他的声音,似有似无地向他投注视线。
现在逃,会被一拥而上摁在地上吧?
他随即恢复如常,故作疑惑地望着那位年轻的警官。
“你等会儿。”警官转身,从警车里掏出一把伞递给卫极画,“拿着。”
是一把绘有浪花的黑胶折叠伞,巴掌大小,精致小巧,女孩们装在包里可以随身携带,即能遮雨又能防紫外线。
这样的伞卖得很贵,卫极画在商场见过,要300多一把。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警官显然也看到了卫极画的疑惑,他爽朗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雨衣,“我有这个,不需要伞。这是今天出门前我妈硬塞给我的。你拿着吧,附近很难打着车,就算自认为身体好不怕感冒,背着的吉他也容易淋坏。”
显然,他以为卫极画是个贫穷的落魄艺术家,为了让卫极画收下伞,只说吉他会被淋坏,委婉地照顾卫极画的尊严。
卫极画哑然,张了张嘴,“这太贵了,我不能……”
穿越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是生死危机,卫极画一直紧绷着神经,突然接受到这样的善意,有些无所适从。
“拿着吧。”警官梳到脑后的小卷毛很潇洒神气地反翘,强硬把伞塞进卫极画手里,声音轻快,“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下次有机会见面再还我。”
说完,警官就像只安抚犬一样朝卫极画偷偷眨眨眼,继续去维持秩序了。
卫极画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在雨中撑开这份宝贵的善意,慢吞吞地离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像电影结束后独自离开电影院,从故事当中脱离,再次回到现实,心中生出巨大的空洞与落差。
卫极画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天至暮色,路上的行人大多脚步匆匆,街道上很快就空了。路灯适时亮起,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并不清晰。
卫极画撑着伞,独自站在雨中,不知何去何从,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席卷。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没有原书主角的记忆,没有住的地方,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手机,没有钱。就算现在去找工作,也没人会要他这样一个拿不出身份证明又来路不明的家伙。
而警方,早晚会通过线索抽丝剥茧追查到他。驯兽师也随时可能识破他的伪装进行报复。
还有驯兽师背后的剧团。
剧团这个庞大的犯罪组织就像悬在他头顶的达克摩利斯之剑,卫极画永远也无法猜到这把剑究竟何时会坠落。
逃离凶杀现场的时候太紧迫,只想着在绝境中活下去,逃出来后,卫极画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寸步难行。
他一生都活在社会的规则里,困在信息茧房中,循规蹈矩地上学、考试、工作。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没有任何经验,也无从下手。
卫极画曾像大多数人一样,小时候梦想着成为科学家、宇航员、成为优秀又值得父母骄傲的人,长大后却日复一日,被社会规训,像流水线制造出来的模板,变成泯然于众的张某、李某…被抹消掉所有特点,丢失自己真正的名字。
没有上流人的眼界与远见,也没有底层人不要命的凶狠和不择手段。
世界只让他这样的普通人学会被支配。不能懒惰、不能争抢、叫他要与人为善,受到不公正对待要隐忍不发,不能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让他习惯服从,让他相信社会,相信领导者的决策。
可现在,做决策的一切都不在了,没人能帮他了。
他真的好难受,又冷又饿,还感觉好累。
卫极画眼睛发涩,想哭,出于成年人的自尊,又强行忍着眼泪怕被人看见,在街角无人的店铺门檐下孤零零蜷缩着。
滴——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转弯处停下,车灯刺破雨幕照到卫极画身上。
卫极画愣了愣,还停留在普通人思维,以为自己挡着了人家的店铺,挪了挪身子,换了家店蹲。谁料那辆车跟着他不放。
这下,卫极画松懈的神经瞬间警惕。
他现在不但被警方追捕,还被剧团盯上了!刚才看见这车子怎么就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能会是来找他的!
卫极画下意识想跑。
“等等,交个朋友!”
车子一个漂移堵住他的前路,驾驶座的车窗打开,露出咬着支点燃女士香烟的明艳红唇女人,“你叫我花姐就行,我老早就注意到你一个人蹲在这里了,全世界就你最显眼,随便往街角一蹲都跟拍时尚大片似的,特别忧郁破碎,刚好我手底下缺人,有没有兴趣下海当男公关?”
卫极画:?
没看到他正在迷茫彷徨思考未来吗?这么没眼力见儿,开口就让他下海去当男公关?想钱想疯了吧!路上随便碰到个人都想榨出价值?
他就算现在身无分文,也是有底线的,他才不会——
“包吃住!不需要身份证明,工资当天现结!”
……
“大小姐,不用再破费给我点酒了,已经足够多了。我很高兴能得到您的喜欢,只是…您看起来很难过,可以和我说说吗?我更想看到您的笑脸。”
奢华的包厢内,吃了客人两份果盘的卫极画扭扭捏捏,甚至有些窘迫。
他赶鸭子上架学不会调情骗钱,笨嘴拙舌,只能将心比心,不太好意思地红着脸小声继续补充,“明明笑起来很漂亮,不是吗?”
女孩儿咬紧嘴唇,抽抽鼻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扑进卫极画怀里,揪着卫极画的衣角嚎啕大哭。
卫极画手足无措,赶紧吞下刚才偷吃的最后一颗小番茄,迟疑了一会,才虚虚揽着女孩儿,哄孩子似的拍拍女孩儿的脊背。
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却还是温声柔和了眉眼,“好啦好啦…至少我觉得,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姑娘,在我面前就放心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我会为你保密的。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
“今天第一天就业绩第一,别说我们“云海”会所,在整个南刻市都是头一份儿,你还挺有天赋。”花姐看着窝在休息室自助饮食区连吃两碗饭的卫极画感慨。
还别说,卫极画乍眼看是个普通死宅小说家,但排除掉因睡眠不足而鬼气森森的阴鸷气质,光论长相,属于是走在路上披个麻袋都会有人偷看的程度。
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被专门的造型师打扮一通,弱化掉那身男鬼似的的压迫感,卫极画瞬间作为“云海”会所头牌排在了身价最高的档位。试用期都没有,拍完艺术照录入身份信息,听了点儿注意事项就直接上岗了。
结果刚上岗就窝窝囊囊的把业绩干到了第一,其他同事全部加起来一个月都没他这半个晚上赚得多。
“什么?”卫极画茫然地抬起脸,磕磕绊绊为自己辩解,“我没做什么,那些客人过来找我聊天,我让她们不要浪费钱,她们就哭了。我只是看她们难过才安慰她们。”
花姐嗤笑,“随你怎么说,总之你业绩很不错,我们会所老板要见你,待会儿记得去一趟主楼的顶层办公室。”
“见我?”卫极画咽下最后一口饭。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见的。
按照设定,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南刻市,全称是阿南刻(Ananke),源自希腊神话中的必然与定数女神,命运纺锤的转动者、因果律本身的化身。
阿南刻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城市,位于三个国家的交界处,被誉为命运之城和逐梦之城,充满着各种机遇。
这座城市是机遇之都,自然也庙小妖风大。不但罪犯多,还很排外。
排外到什么程度呢?可能和蝙蝠侠所在的哥谭市不相上下,大概就跟在上海喝蜜雪冰城会被东方明珠变成电磁防御塔锁定扫射一个等级。
就差没来一句:外地人滚出阿南刻!
而“云海”集疗养休闲一体,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占地500亩。是整个南刻市最顶尖的娱乐会所。
夜间,这里总是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金钱芬芳,欧式风格的花园式建筑整齐有序,连进门处巨大的喷泉雕像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艺术品,具体价位不清楚。
不过据说光是大厅那座手持命运纺锤的女神雕塑就价值5个多亿。
卫极画觉得,自己现在没有身份证明,一看就是个外地黑户。“云海”会所开得那么大,连男公关的休息室都像自助餐厅一样摆满了各种吃的,随取随用不收钱,老板肯定分分钟几千万上下,怎么会有时间想见他这种小角色?
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花姐说老板要见他的语气不对劲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休息室里其他男公关看他的眼神好像也挺幸灾乐祸?
卫极画隐隐有些不安。
他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努力回忆自己看过的心理学书籍,仔细观察花姐说话时的神态。
“多的我不说,我只是这家会所明面上的负责人,待会见你的才是老板,涉及到一些灰色…”花姐说到这儿,止住话头,“总之可能就是警告你几句。”
灰色产业?警告几句?
卫极画思维活泛,不经意扫到花姐的手臂——上面有几个新旧不一的针孔,皮肤隐隐泛着黑斑。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肩膀和手臂肌肉绷紧。转而观察其他男公关的手臂,多数都用袖子遮住,但是还是有少部分皮肤露出来,赫然是同样的针孔!
配合上花姐刚才说的灰色产业,这样的痕迹只能指向一个结果——成瘾性药物!
该死!他之前一直都没察觉到!
虽然之前花姐让他当男公关,但只是正常的陪酒工作,对走投无路的他来说是雪中送炭。
卫极画本来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谁想到刚才的工作内容只是对他的试探,发现他没问题就想用这种方式控制他!
哈、哈哈…他说怎么会突然天上掉馅饼,让他找到那么好的工作……原来这里是个贼窝啊。
卫极画心里欲哭无泪。
《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怎么现在又开拍了?还找他来当主角?
他怂得今天的工资都不敢跟花姐要,非常想拔腿就跑。
一套连着一套的,“云海”会所到底用这种方式害了多少人啊……要不要找人借手机报警?
不,不行,“云海”能存在那么久,肯定是和上面有关联的地头蛇,有权有势。随便伸个指头就能把他弄死。
休息室里的其他男公关也不值得相信,他们的确是受害者,但听到老板要见他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看他的目光都是幸灾乐祸,肯定都是为虎作伥的伥鬼,稍有不对,就会告发。
绝对不能硬来,得找机会偷偷逃走。
卫极画视线不留痕迹地偏向休息室外,外面密密麻麻围满了黑衣纹身的打手。
他转换方向,通过银质烛台对窗户的反光窥视他现在所处的会所主楼下方…下面不知何时也被围起来了。
不能走正常通道。
卫极画垂眸,看到休息室一叠叠储物柜最深处用于防备警方检查的隐藏电梯。
花姐刚才就是带他从那里进来的。
——但那部电梯需要指纹认证,只有花姐才有这个权限。
怎么办?怎么办?想想……
卫极画焦躁得坐立难安,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离开座位从自助区的桌子上端了一杯豆奶。
“哎!”
一个搬东西的打手撞上了他,卫极画下意识扶了一把,把手里的豆奶暂时放在牛奶区域。
“干什么吃的?走路都走不好!”花姐低骂不长眼的打手,冲过来小心翼翼检查卫极画的情况,“脸有没有伤到?你这张脸是摇钱树,待会可是要见老板的!”
卫极画心虚,“没事。”
打手连忙跪在地上认错,“对不起花姐,我不是故意撞到画先生的!”
“废物!”花姐愤怒地踹了他一脚。
打手闷哼一声,为了装可怜让花姐消气,故意顺着力道往后滚了一段距离。
——他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人。
“咚!”
倒霉被撞倒的男公关脑袋磕上了椅子,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的连锁反应,椅子撞倒了一面墙上的储物柜,储物柜的边角恰好因为磨损,以至于不够稳固瞬间倒塌,将休息室内的其他男公关重重砸倒!
“死人了,死人了!”
原本安静的休息室陷入了混乱!尖叫哀嚎不绝于耳!
“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人来帮忙!”
听到花姐恼怒的声音,门外的打手终于急急忙忙想把储物柜扶起来,可人一多就造成了踩踏事故,堵在门口进也进不来。
“一群笨手笨脚的废物!”花姐气得心头鬼火冒,随手端起卫极画刚才暂放在牛奶区域的豆奶,看也没看就灌了一口。
“呃——”
她立刻感到喉咙发紧,传来一股诡异的灼热感,好像有东西堵住了。
喉咙和呼吸道肿胀,窒息感随即而来。
花姐挣扎着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发出“嚯嚯”的嘶哑气音。
门口拥挤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不是谁把牛奶和豆奶放错了!花姐对豆制品过敏!”
过敏?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卫极画面色一肃,连忙扶住失去抵抗能力的花姐,逆着人流着把她往休息室深处的隐藏电梯拖,一边拖一边扯着嗓子悲切大喊,“医生!快去找医生!呜呜呜花姐!所有人都小心点,别踩着花姐!花姐我现在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花姐你可一定要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