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说谜语的人和她的猫》芒*

4、四·异乡人

　　每当下雨的夜晚，走在汉江边上，看到晴川桥对面汉正街射来的刺眼的灯光时，我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汉江和不远处交汇的长江都不像是自然界的水，而像是两只得了白内障的眼睛。
　　凌晨的时候在江边散过步,一片雾气之中,模糊不清的城市似乎是一个随意拼搭的幻影.敷衍我们的视觉。只有轮渡和飞鸟的声音是那么真切。
　　小时候和爸爸来过一次武汉。那时候江边还有很多合欢树。非常喜欢这些美丽的南方的树。它们粉红粉白的可爱的花在六月的晨雾里把暧昧的香气展开。
　　五月里古琴台的苦楝也有紫色和白色的花。浓烈的气味,还有妖娆的形状。大学时代我把它们写进乱七八糟的日志里。

　　又一个五月，学校的艺术节。为了做兼职我拒绝了一切课外活动，并且连外地的实习也放弃。因为许萍这种状态很缺钱。她很不开心，为每天无事可干的空虚而发脾气。除了上网就是赴朋友的酒局，然后看到别人的风光回来生闷气或者喝多了发酒疯。劝她去工作她就更不开心，觉得我在嫌弃和鄙视她。

　　因为白羊天生的固执和愚蠢，任何时候，到了窘境我都硬头皮硬撑着，即使疲惫还强颜欢笑。我想她定是有苦衷。我想到她说过的那些温暖的话。林小婕任何时候问起近况，我都装作幸福且知足。我贪婪的想，再坚持一下，应该就能看到许萍所言的“幸福”，那种稳固而温暖的情境。这是她答应我的啊，要两个人开心的过下去。我不能在这之前逃走。不能认输。

　　夏初的一天收到林小婕的一张明信片，来自云南腾冲。她用黑色的油性笔写道：“脑积水，来云南吧，很想念你。这里有非常迷幻的地热温泉，你会喜欢。不要老逞强。”

　　这张明信片当天下午就被许萍扔进垃圾桶。她为此还和我吵架几天。

　　暑假我没有回家，在武汉打工。我想念四川老家的食物，但是还是倔强的留在这里。武汉的夏天非常闷热，因为劳累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顾及仪表，每天就是牛仔裤和旧T恤。乱糟糟的头发随便用橡皮筋绑起来。在画室代课，画幼儿园的墙画。武汉三镇的跑，晒得黝黑。

　　晚上回来经常要应付发酒疯的许萍。她的那些“朋友”经常深夜造访，在我租的小房子里抽烟喝酒打牌，弄的乌烟瘴气。武汉的夏天如此闷热，大家整夜的躁动不安。酒精尼古丁和咖啡因，让炎热更加沸腾。我心中的烦躁也在积累。

　　一个周末，画完壁画回来，在路口的大排档看到许萍和她的几个姐们在喝酒。本想走近去打招呼，却听到许萍说：“没意思没意思。我再去找一个小T，学历高点的，更清秀一点的也不难么。这种生活太无趣了。每天不见人，出现时就蓬头垢面一身臭汗的，娘T不是都该有气质么，这都快成难民了。”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响，顿时窒息了。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个完全的透顶的脑积水。

　　默默走回租住的小屋，推开门竟然看到更令我震惊的一幕：一个肥胖的T坐在我床边，看上去三十有余。没等我问，她便用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我是许萍的朋友，她说很寂寞让我来这里陪她住一周。你是她女友吧，这么小啊，每天很忙么？偶尔抽点空陪自己女友么。真不体贴。她们下下面吃宵夜喝酒，我晕车就先休息····”

　　“滚！！！”没等这个胖子说完，我就爆发了，将一个玻璃杯摔得粉碎。胖子愣了。我抄起手边的空酒瓶，继续吼道：“滚出去，不然老子不客气了！”我感觉自己头上的血管在根根爆裂。

　　那胖子惊呆了，一动不动。僵持了数分钟，我气得气喘吁吁，脑子非常混乱。许萍回来了。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开始嚷嚷：“干什么干什么！你就这么没教养还要打我的客人啊！”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堆脏话。

　　我的脑袋短时间内高速运转，几乎短路。

　　突然厨房的水壶响起来，不知是谁烧的一壶开水已经沸腾。我条件反射的走进厨房准备灌水，许萍却跟过来，一把抓住我：“你想干嘛，还准备再去拿家伙打人么？”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抓得脚下一滑，手中的水壶应声落地，大半壶滚水全部落在自己的右脚上，钻心的痛一时间覆盖了所有的愤怒。

　　至此，所有人都闭嘴了。许萍也惊呆了，那个胖子发出一声尖叫。我愣了几秒，马上拧开水龙头冲冷水，但似乎无济于事，整个右脚还是剧痛。并且迅速的肿胀起来。

　　来喝酒的人里面有两个人下楼去买了烫伤药。许萍终于熄火了过来嘘寒问暖。

　　这一夜，一大堆人挤在我租来的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里，门对着楼道开着，地上的凉席也坐了人。整只脚火辣辣的痛，一刻也不能安眠。为了转移注意力缓解疼痛，我只好不停的起来找事做。把脚用冷水喷喷，放电扇前吹一下会缓解数秒。有人提议去医院，但我深知烫伤的药费之贵，于是还是没有去。
　　第二天涂上厚厚的药膏就去做兼职了。脚肿得已经塞不进鞋子，只好穿了一双很大的人字拖。
　　到了兼职的地方，画室的魏老板，毕业了7年的学姐，是个热心人，看见的我脚，惊讶的问道：“小廖，你这是怎么弄的啊？去医院看了没？”
　　“没看。昨天晚上烫伤的。”我疲惫的答道。
　　“这不行的啊，你看都起了这么多水泡了，不去医院以后留疤了就不能穿凉鞋了。这样我打电话叫小黄来代课，你赶紧去医院吧。”魏学姐拿出手机准备拨电话了。
　　我拦住说：“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医院，去不起。”
　　“这怎么行呢？女孩子留疤了以后会后悔的。这样，我把你这个月的薪水先预支给你，你赶紧去医院，有什么问题就和我说。”
　　魏学姐拉着我去办公室开工资，看着这么热心的她，我也不能再磨机什么了。
　　不一会儿，同事小黄来了，魏学姐交代他要做的事之后，就开车送我去了医院。下车后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我们学校卫生所的刘医生，说了我的情况。
　　“小廖啊，你明天回学校要同学帮你去卫生所登记一下。把医院的急诊发票留着报销。刘医生是我的朋友，她会帮你的。所以你别担心了，小小年纪的，要注意安全，爱护自己的身体。”魏学姐给我捋了捋额前的乱发。我鼻子一阵发酸。
　　学姐帮我挂号，扶我去治疗室。果然是越来越严重，早上还能走路，不一会儿抬腿都很痛。
　　“昨天烫伤的怎么今天才来，真是的。有一半都二度烫伤了，你自己没知觉么？”医生边责备边麻利的用手术剪剪掉烫坏的皮。脚上火辣辣的痛变成了冰凉的撕裂痛。魏学姐不敢看，头扭到一边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剪掉烫坏的皮，上了药包扎好以后，学姐送我回去了。一开门，满地狼藉。电脑显示器上贴着一张许萍留下的字条：“我爷爷要70大寿，我回老家一个月。88。”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没法日更了。唉，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