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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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诸大臣齐聚辰清殿上恭候圣驾。不二从殿门进入时穿着王爷制式的紫云团花锦服，发髻上一只三足金乌式样的青玉簪，看起来英气袭袭。一路接受着众大臣问安，应得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岚渊阁大学士大石秀一郎见着不二立刻迎上来，作了揖问了安便将他拉至一旁。
大石面有难色，眼下也是淡淡一层阴影，想来昨天与皇帝议事后也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罢。不二笑笑正欲开口，丞相司直乾贞治也走了过来。不二看面前两人神色竟是如此相似，暗暗起了玩心，便玩笑道：“二位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小动物们昨儿个闹夜了？”说着就看大石面上一窘微偏了头轻咳一声，整一个掩耳盗铃。乾倒还算镇定自若，只是捏了下鼻梁后道：“王爷，圣上这月余一直在考量着北面驻防工事的问题，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不二笑容一如平常，也不答话，只静静听着。大石见状又拧起了眉头，接起话头便是：“不（二）……王爷，这一次北面异动，比嘉首领，据说是带了前羌戎旧部……圣上他、也有许多想法，之前也尝试运作了，但是……”“大石。”不二出言打断，看到大石已是额上罩汗，实为不忍。“我都知道。全部。”
虽然那人其实，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过。
乾与大石互看一眼，还是大石先开了口：“王爷，你不知道，你不明白圣上他……”“我明白。”不二定定看着两人，敛了下笑容，又重新端上，语气和缓：“怎么会不明白。那人的心思，从来也不曾真的瞒过我。前阵子有外人入宫时我就料到了。”两人皆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不二指的乃是十数日前有人闯宫行刺一事。不得不感慨这人真真是九曲玲珑的心思，那时候恐怕除了圣上和他再无人可想到如此深远了。大约圣上也是明知这一次别无他法才会如此勉强自己。——而面前这个永远笑得云淡风轻的人，是真的明白么。
仿佛是看穿了两人的犹疑，不二扬起嘴角，温润的嗓音便传出来：“相信我。正是因为太过明白，这一次才不能顺着他的意思。”两人也抬眼迎向不二，“你们二位一个已然位至大学士首席，另一个也已经是不远的丞相，难道不是比我更加清楚？”大石微微偏了头去，乾也低首选择了沉默。不二笑得轻松，顺势挑起另一个话题：“话说龙崎老丞相已告假许久，身体还是不太适吗？要不要请太医院的明先生去瞧瞧？”乾捏了捏鼻梁稳声道：“丞相只是清明时回乡悼祀，不小心染了风寒罢了，身体上其实并无大碍。只怕是念起了故人……”
几人正聊着，直至卯时将过，锐王爷越前龙马才踩着不以为意的步子进了殿来。——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却傲然得完全不知稍掩锋芒。不二看着就忍不住轻笑，越前看见他们也径直往这边走来，对旁人的例行礼节微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待到走至这边，已听得宫人唱到：“辰时已到。众卿接驾早朝。”
皇帝身着明紫色衮服目不斜视地走向龙椅接受群臣跪拜，惟不二与锐王爷越前龙马行伏身礼。“众卿免礼。”是皇帝低沉浑厚的嗓音，瞬时便一片寂静，连空气也似是变得严谨了起来。“有事请奏”，墨公公一扬拂尘高声唱道。
兵部尚书慕先礼提步上前，手持玉笏躬身奏：“启禀圣上，近日暗羽连报，北面朔银国与我国接壤处有异动。之前臣虽上本陈事，却由于立证不足未能提上议程。今已得到确切消息，证实一名为木手的异心之徒纠结前羌戎旧部伏兵在我国边境，装甲精良，粮草亦有储备。臣恳请圣上提早作出决策，以有备无患。”
不二低首暗叹，还真是一针见血啊。偷偷看了眼端坐于上的人，仍是面色如常，反观自己却有些笑得勉强了呢。
“臣愿请命带兵前往！”威武将军河村隆声如洪钟，一身临朝甲胄随着本人的动作力道而发出泠泠的响声。吏部尚书严城深躬身回道：“臣以为不妥。河村将军虽骁勇善战也颇得军心，但就目前而言，事态未明，朔银国国主高木雄尚未有所表示。此番前去，怕是免不了要案上行酒，如此谈判事宜，大将军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河村听完，讪讪一笑，抱了拳一脸惭愧道：“严大人说的是，河村确乃一介莽夫，口拙得很，真是惭愧。”
皇帝看向河村，声音平稳：“将军不必过谦。然，此次事态特殊，人选之事，确实需要多做考量。”河村应了声便退回列席。越前早已按捺不住，也上前请旨：“臣弟愿领命前往。”这语气神情中，尽是十拿九稳的自信。不二眉眼弯弯看向上座，皇帝眼神落在越前躬起的身形上，缓道：“欲成大事者，切忌心急。越前，你虽锐气有余，却婉转不足。言辞之事，非你所长。不要意气用事。”
越前抬眼与皇帝目光相接，心道你当真是宁可要这人去么？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看着皇帝的眼神坚定水波不兴的，饶是越前嚣狂的性子也只能不甘心地应了声退下。不二心下偷笑，仿佛还听到小家伙轻哼的声音，若不是尚在朝堂，恐怕下句就要飞出那大逆不道的口头禅吧。
敛好心神抬起头却看到皇帝的右手已然捏在龙座瑞兽首上，有微微颤抖的迹象，却是力道的关系。分明脸上仍是沉寂镇定，身体的小动作却这么诚实。
不二心下一动便低垂了头，看不清表情。
该来的，总是会来。在明骁将军玄风和驻线东南边境之时，这个文武双全，又善辞令的人物实在是满朝文武也就仅此一人罢了。在此时刻，皇帝是绝计不能离都的。可是这个人……朝堂之上已然陷入波谲云诡之中。
真是难为群臣了，那时不时地投向自己的默契的视线，就算因为站在首席不能回身直面，却比亲眼看着感受更加强烈。明明答案如此昭然若揭，众人却只因惧着那人的高深莫测，不敢言语。
不二苦笑，何苦来哉。不是从那时起，就已经料到这一场无血之战，行之将近了。而今也不过就是从十五拉前至初一罢了。
不二露出瞳眸，调整好笑容望向上座。
那笑容太过熟悉。
事实上这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极微小的动作，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现在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仍然自信从容，却带了多几分不屈不挠。总归，他都是知道的，自始至终。
两个人的灵犀相通由来已久。按照常理判断，每每在这种时候，最终妥协的却都是我们向来坚定不二的皇帝陛下。
“所以说我才是真正意义上得天独厚的那一个么？”不二心道，有几分得意也是苦中作乐的味道。既然已知了结果，也就能彻底地气定神闲了，想到这里，笑容也愈发灿烂了。在满朝文武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中，这个人越加心态平和，另一个却仍不肯罢手。乾维持躬身的姿势，微侧头看左前方的不二，即便不望向上座也能清楚的感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直到众人都冷汗涔涔，臆想着直接昏厥还比较痛快之类云云。皇帝终于几不可见地动了动眉头。
妥协，是一个眼神。当他对上那人的视线，一切就注定了。如同初见一般。
不二款款伏身，端的是行云般流畅优雅，笑容清明，只一句：“臣愿往。”
上不答。凝眸望他，神色微凝。众臣皆不敢抬头，此时只觉身体一紧，不敢有丝毫松懈。
乾与大石对视一眼，齐上步，乾躬身先行道：“臣等皆以为燕王爷实乃最佳人选。且现任朔银国主生性豪迈，脾气暴躁，此等大事绝无可能全然不知。如今还能按下心性，不动声色至此，怕是有助力谋策在案。”大石接道：“燕王殿下能武善文，声名远播，国民皆服。若是由王爷带兵前往，案议过后，倘使能不动兵戈，则为最好；若不能避免刀剑相向，也显出我青国的气度，先礼后兵亦算师出有名。请陛下三思。”
皇帝视线不动分毫，眼神里的含义，不二也已经读不尽然了。仍在胶着之时，兵部尚书慕先礼上前道：“臣也以为燕王殿下必能胜此重任。”吏部尚书与礼部、户部尚书一同上禀：“臣等皆以为然。”其他大臣也纷纷表态。
不二不语，依然笑的和暖，如沐春风。殿上又是一片寂静。
此番群臣请柬，众口一词，皇帝虽少年登基，却还从未受过此等待遇。从来相信自己判断事态的能力，行事决策向来干净利落，还从未出现过眼前这种状况。皇帝静下心，眼神细细扫过群臣一遍，微沉眸，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只是这一天仍是走到这一步了。皇帝又看了不二一眼，最终还是只能暗自叹息。“准奏。燕王不二周助，明日朝上受封。”
众臣一听皆如蒙大赦。
不二提起笑容应道：“臣，遵旨。”
皇帝稍敛心神，转而望向众臣：“前阵淩州府尹上表陈，今年雨水较往年频繁延续时间也长，春夏之交，青河中下游恐有水患，特别是淩州平原。晁尚书，朕记得先前你已呈报委派工部李侍郎前往勘察，如今可有对策？”
工部侍郎晁氷年届不惑，为人稳重朴实，鬓角颔下已有斑白，却仍显得精神奕奕。听闻皇帝问话，立刻趋身向前答道：“回陛下，李侍郎已将按察情况详表，臣正在整理，明日即可提上议事。”
“嗯。此事尽快。”皇帝的声音神情，都已经回到寻常的样子了，不二微微笑。
“启奏圣上，今年的国考参加人数空前，自圣上登基，五年来尚属首次……”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