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止于他心动》九予

8、第 8 章

　　第八章：非惯性系
　　周五深夜，暴雨如注。南城的雨季总是来得毫无征兆，闪电撕裂漆黑的夜空，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中。

　　城北，废弃的第三物流园。这里曾是谢氏集团早期的仓储中心，三年前因为那场“11.27事故”而被查封，如今杂草丛生，集装箱像巨大的棺材一样堆叠在雨幕中。

　　许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兜帽，身影几乎融化在夜色里。她并没有打伞，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冰冷刺骨。

　　根据她破解的那份“暗账”里的元数据，父亲当年的一本实验手记，最后一次出现的定位就是这里的4号仓库。

　　“咔嚓。” 许诺用一根极细的铁丝挑开了锈迹斑斑的门锁。动作精准，手很稳。

　　推门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机油味。她打开手电筒，光柱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扫过。没有手记。只有一堆被烧毁的文件残渣，和一个刚刚熄灭不久的烟头。

　　许诺瞳孔微缩。有人比她先到一步。而且，对方还没走远。

　　几乎是同一瞬间，仓库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低吼声。两道刺眼的大灯光柱像利剑一样穿透雨幕，直射进仓库大门，将许诺的身影暴露无遗。

　　许诺抬手挡住强光，迅速后撤，躲进了一堆废弃轮胎后面。

　　“在那儿！别让她跑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从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上下来三个男人。穿着雨衣，手里拿着铁棍，动作干练狠辣，绝不是那种只会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而是职业的“清道夫”。

　　许诺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敌方三人，持有钝器，体格优势明显。己方一人，手无寸铁。环境：封闭仓库，暴雨，地面湿滑系数0.4。

　　结论：正面迎战胜率为零。逃脱概率低于15%。

　　“小姑娘，别躲了。” 为首的男人走进仓库，铁棍拖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人花钱买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不为难你。”

　　许诺握紧了口袋里的一支强光战术手电——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就在那人逼近轮胎堆只有两米的时候。

　　“轰——！！”

　　一声狂暴的引擎咆哮声突然从仓库后门炸响！ 那声音如同一头苏醒的钢铁野兽，瞬间盖过了外面的雷声。

　　“什么人？！”三个男人惊愕回头。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撞破了后门腐朽的木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冲进了仓库！

　　车速极快，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骑车的骑士戴着纯黑色的全盔，身形如弓，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直直地朝着那三个男人撞去。

　　“疯子！” 那三人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向两侧扑倒翻滚。

　　机车一个急刹甩尾。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鼻的焦糊味，车身横扫，精准地停在了许诺藏身的轮胎堆前。

　　骑士单脚撑地，头盔护目镜上映着冷冽的寒光。他没有废话，直接伸出一只手，对着许诺。

　　声音隔着头盔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上车！”

　　许诺愣了0.1秒。这个声音。这个身形。还有这种不要命的开车风格。

　　除了谢随，没别人。

　　她没有丝毫犹豫，从轮胎后冲出来，抓住谢随的手臂，跨上后座。

　　“抱紧！” 谢随低吼一声。

　　“轰！” 油门瞬间轰到底。巨大的惯性力（F=ma）瞬间作用在许诺身上，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甩到了后面。她本能地伸出双臂，死死环住了谢随劲瘦的腰身。

　　机车如离弦之箭，冲出了仓库大门。

　　“拦住他！！” 身后的男人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冲上越野车开始追击。

　　雨夜的废弃园区，变成了一场生与死的竞速场。

　　大雨像石子一样砸在身上。许诺整个人贴在谢随的后背上。虽然隔着湿透的衣物，但她依然能感受到少年紧绷如铁的肌肉，还有那滚烫的体温。

　　前方是一个急转弯。地面全是积水。

　　“谢随！减速！”许诺在他耳边大喊，风声把她的声音撕碎，“这种路面摩擦系数不足以支撑向心力，你会侧滑的！”

　　“闭嘴！” 谢随根本没听。他没有减速，反而压低了车身，膝盖几乎贴到了地面。

　　非惯性系下的离心力疯狂拉扯着两人的身体。

　　在即将失控的瞬间，谢随猛地一脚踩在路边的石阶上，利用反作用力强行修正了车身角度。机车在雨水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险之又险地漂移过弯。

　　而身后那辆紧追不舍的越野车就没这么好的技术了。司机刹车不及，轮胎打滑，“砰”地一声狠狠撞在了路边的集装箱上，冒起一阵黑烟。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剩下雨声和机车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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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后。机车驶出了物流园，拐进了一条隐蔽的老旧巷弄，最后停在了一个没有路灯的桥洞下。

　　谢随熄了火。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闪电偶尔照亮这里。

　　许诺松开手，从车上下来。她的腿有点软——那是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生理反应。

　　谢随摘下头盔，随意地挂在车把上。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往下淌，流过他锋利的眉骨，滴在锁骨上。他大口喘着气，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转过头，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死死盯着许诺。

　　“许诺，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谢随的声音沙哑，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一个人敢闯谢家的物流园？你以为你是特工还是超人？如果我晚来一步，你现在已经被他们扔进江里喂鱼了！”

　　这是许诺第一次见谢随发这么大的火。不是那种为了掩饰身份的假装暴躁，而是真正的、后怕的愤怒。

　　许诺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全是雨水，有些模糊。 “我有备用方案。我的手机设定了定时报警……”

　　“报个屁的警！” 谢随粗暴地打断她，“那是职业杀手！警察来之前你就凉了！”

　　许诺沉默了。她承认，这次是她误判了风险等级。她没想到谢家为了掩盖当年的事，还在维持着这种力度的安保。

　　“抱歉。” 许诺低下头，声音很轻，“连累你了。”

　　谢随看着她这副狼狈又倔强的样子，满肚子的火气突然就像被扎破的气球，泄了个干净。他烦躁地撸了一把湿发，从兜里摸出烟盒，想抽一根，却发现烟早就被雨水泡烂了。

　　“啧。” 他把烟盒狠狠扔在地上。

　　“算了，活着就行。” 谢随转身想去推车，“走吧，送你回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体却猛地晃了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谢随！” 许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入手一片粘腻温热。许诺心里一惊。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只见谢随的右臂衣袖已经被划破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往外涌着鲜血，混合着雨水，触目惊心。

　　那是刚才冲进仓库撞门时，被碎裂的木板或者铁钉划伤的。刚才一路飙车，他竟然一声都没吭。

　　“你受伤了。”许诺的声音瞬间绷紧。

　　“小伤，死不了。” 谢随想要甩开她的手，试图站起来，但失血和低温让他有些脱力，“别大惊小怪的。”

　　“闭嘴。” 许诺这一次比他更强势。她死死按住他的伤口近心端止血，眼神冷静得可怕，那种理智的“大女主”气场全开。

　　“伤口长约8厘米，深及肌层，疑似伤及小动脉。如果不立刻缝合处理，你会因为失血性休克倒在这里。”

　　她抬头看着谢随，语气不容置疑： “去医院。”

　　“不去。” 谢随拒绝得干脆利落，“这种刀伤去医院会自动报警。一旦立案，谢家那帮人就会知道是我救了你。到时候，我们俩都得完蛋。”

　　许诺皱眉。他说的是事实。这就是“囚徒困境”，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那去我家。” 许诺做出了决定。

　　谢随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玩味，又有些虚弱： “你家？孤男寡女的，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许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扶着他站起来： “根据你现在的失血量和体能状态，你对我造成威胁的概率为零。反倒是我把你做成标本的概率比较大。”

　　谢随：“……” 这女人，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

　　但他也没再逞强，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许诺身上。两人的身体在雨夜中紧紧依靠。

　　“许诺。” 谢随忽然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那就……麻烦你了。”

　　风雨更大了。但这個非惯性系的夜晚，他们终于不再是两个独立的质点，而是被命运的离心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