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58、第 58 章

　　明天就是飞往伦敦的日子。自从那晚在饭店哭着跑开，程星遥的世界就陷入了彻底的沉寂。陆东珉没有一条信息，一个电话。骄傲、对错，在即将到来的漫长离别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她只觉得心像被掏空了一个大洞，难过得快要无法呼吸。

　　窗外是倾盆大雨，哗啦啦地砸在玻璃上，如同她内心崩溃的声响。快到晚上十点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冲动驱使着她——她不能就这样带着误会和冰冷离开！她必须见他，必须和好！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冲进茫茫雨幕，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她一路跑到他的宿舍楼，冲上楼梯，浑身滴着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狼狈不堪的落汤鸡，猛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陆东珉正坐在书桌前，似乎在看书，又或许只是在发呆。他被门口的动静惊动，抬起头，看到的是站在光影交界处，那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她。

　　程星遥看着他，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不舍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哭着，声音破碎不堪，语无伦次地开始承认那些莫须有的“错误”：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合着泪水，“是我不对……是我把你的验算公式搞丢了……是……是我记错了看电影的日期……是我不对，是我在外人面前让你丢脸了……都是我的错！”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用手背擦拭着脸颊，试图抹去那不断涌出的泪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不哭了”，就能让他满意。
　　“我知道你平时压力大……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不要再吵了……我，我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她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只求他能收回那些冷漠，回到从前。

　　陆东珉听着她将这些根本不存在的“罪名”一件件揽到自己身上，看着她为了挽回他，连哭泣都成了需要克制的过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他多想立刻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傻瓜，你没错！你从来都没错！错的是我！”

　　一阵尖锐的心绞痛猛地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剧烈，痛得他几乎眼前发黑。他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真相和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不能心软！绝对不能！此刻的心软，意味着之前所有的伤害都白费了，意味着她可能会为他放弃前程，意味着她将被他拖累一生！

　　他死死咬着牙，逼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她那令人心碎的模样。他操控轮椅，沉默地转向狭小的卫生间，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然后回到她面前，递了过去。他的动作缓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擦擦干净吧。”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如同最终判决的话：
　　“我们不吵了。”
　　“你明天就要飞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别耽误了行程。”
　　他甚至给出了一个虚假的承诺，一个他根本不可能去履行的承诺，只为让她此刻离开：
　　“明天……我去机场送你。”

　　程星遥没有接毛巾，她就那样僵在原地，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在她彻底崩溃、卑微求和之后，依然冷静得如同磐石的男人。她所有的泪水、所有的乞求，仿佛都撞在了一堵冰冷坚硬的墙上，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底的绝望淹没了她。
　　她喃喃地，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掉，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彻底的茫然：
　　“我们……怎么了？”
　　“你……怎么了？”

　　她不明白，那个曾经会因为她鼻尖沾了面粉而忍俊不禁，那个会在烟花下专注凝视她，那个会送她孤本《傲慢与偏见》的陆东珉，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冰冷、陌生、刀枪不入的存在。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滑落，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水渍。她站在那儿，浑身湿冷，心，却比身体更冷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