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莲事》雾中前行

25、三方视角

　　次日，赵天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手机上那条来自周丽雯的短信，眉头微蹙。这条信息内容含蓄，但传递出的信号却相当复杂。一方面，她似乎愿意配合，主动提及了反馈意见和受到张文涛关注的情况；另一方面，她也在试探，想知道自己对她与张文涛可能的接触持何种态度，甚至可能想借纪委的力来制衡张文涛。
　　“聪明的女人。”赵天正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周丽雯的这种复杂性，既让他警惕，也莫名地吸引着他。她不像那些要么唯唯诺诺、要么仗势欺人的角色，她在努力地运用一切可用的资源，在夹缝中寻求生存和破局的可能，尽管手段未必全然光明。
　　他斟酌片刻，回复了一条言简意赅的信息：“反馈意见可按正规渠道提交。展销会属正常商业活动，依法依规参与即可。有特殊情况可及时反映。”
　　这条回复，既划清了界限（不直接介入商业活动），也留下了口子（“特殊情况”可反映），保持了他作为纪委干部的立场，同时也给了周丽雯一个模糊的暗示——他注意到了张文涛的动向，也在关注着她。
　　几乎在赵天正回复的同时，王继伟来到了百味阁，他是来取走那份准备提交的《反馈意见书》的。
　　“丽雯，都准备好了吗？我今天就送去管委会。”王继伟脸上带着即将投入“战斗”的振奋。
　　“准备好了，在这里。”周丽雯将装订好的文件递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继伟，昨天……开发区张主任打电话来，邀请百味阁参加下个月的年货展销会，给了黄金展位。”
　　王继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这是好事啊。不过……他有没有提什么额外的条件？”
　　周丽雯避重就轻：“就是要求提交详细的方案，还有提到需要一些‘活动经费’。”
　　王继伟的眉头皱了起来：“活动经费？丽雯，这里面可能有问题。黄金展位固然好，但如果代价是不清不楚的‘经费’，或者需要我们在他推动的那个优化方案上妥协，那性质就变了！我们正在用法律武器质疑那个方案的合理性，不能这边反对，那边又接受他的‘好处’。”
　　他的反应直接而纯粹，带着法律人特有的非黑即白的执拗。周丽雯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那份利用展销会与张文涛周旋的念头，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我明白你的意思，继伟。”周丽雯叹了口气，“只是……百味阁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莲韵坊’在对面虎视眈眈，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展销会的机会打开局面，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再重要也不能走歪路！”王继伟语气有些激动，“丽雯，我相信靠产品和实力，百味阁一定能站稳脚跟。如果我们为了短期利益，向那种潜规则低头，那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坚持的法律和公道，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的质问，像一根针，刺破了周丽雯试图维持的平衡。她看着王继伟，这个始终相信光明、试图将她拉出泥潭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愧疚，也有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她所处的世界，远比他所信奉的非黑即白要复杂和灰暗得多。
　　“我知道了，继伟。”周丽雯最终点了点头，没有与他争辩，“你先去提交意见书吧。展销会的事……我会再慎重考虑。”
　　王继伟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郑重地拿起那份文件：“好，那我先去了。丽雯，记住，无论多难，我们都应该走在正道上。”
　　看着王继伟离开的背影，周丽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赵天正的冷静审视，张文涛的权力诱惑，王继伟的纯粹理想……这三股力量从不同方向拉扯着她。她感觉自己像一艘飘摇在暴风雨中的小船，既要躲避明处的礁石（李建林），又要警惕暗处的漩涡（张文涛），还要回应灯塔（王继伟）的召唤，而赵天正，则像是站在岸边的观察者，既可能施以援手，也可能记录下她每一次偏离航线的轨迹。
　　她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幽深。既然无法简单选择任何一方，那么，就在这危险的平衡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最艰难，也最可能通往目的地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