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雪》月栖玫香

6、第 6 章

　　“你胡说什么呢！云开……他本来也只是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儿上，抽空来帮我的忙而已。从我父母过世后……他是可怜我孤身一人。”
　　陆影看她的神色，简单、直爽，好像对云开真的没有什么朋友以外的想法。
　　“那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有这么强的好奇心和上进心！”
　　陆影拿了煨好的红薯，分给她一半：“究竟怎么了？有上进心还不好啊？你有今天这琼洲城神医的名号，不都是靠着自己自强还上进吗？”
　　钟心意叹气，这话倒也没错，只好将前几日被请去杨家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是哪种毒？需要靠什么药来解。小影，你知道吗？杨老夫人吃了那颗红彤彤的药丸后当即就醒过来了，我那一刻感觉我简直就是个庸医。”
　　“你可得了吧！快停止你的贬低！咱这里四邻八家的谁人不知道你钟心意的名号，你救了那么那么多人……虽然吧，解决的都是些牙疼之类的小症，但有句话说得好啊—‘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这世上难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但我的好姐妹你！也绝对不能否定自己！”
　　“可是我翻遍了我手中所有的医书，都未找到相关记载。”钟心意明白陆影的好意，但还是无法遏制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
　　“我倒觉得，既然你们这么有缘的话，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大不了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便将他之前折损你的话置之脑后，不耻下问就好了，没准儿你还能拜师学艺呢！”
　　“有道理……”钟心意挺直腰板，“为了百姓的健康，我个人的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我真能学到一身本事，何须在乎对方是什么态度呢？！”
　　“既然你现在想通了，咱就别在这儿闷着了。往后我可能就要每日呆在书院了，咱俩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见面。正好今日大雪初停，西市现在都是出来做生意的摊贩们，姑娘你可愿陪小郎君我一同前往？”
　　钟心意觉得她这个小郎君演得还挺像，笑着点了点头。
　　摊贩们都是靠着这点小生意来养家糊口，几日接连大雪，他们收入便少了许多。今日出摊的人比往常足足多出两倍，一条长街上吵吵嚷嚷，人来人往。
　　陆影拉着钟心意，要她帮忙挑几个适合年轻男子的发簪，但她自己确实缺少些男子的阳刚之气，好几个摊子试戴一遍，看起来都别别扭扭的，不男不女。陆影越试越不死心，钟心意却在旁边一个异族人打扮的摊主面前停了下来，他的摊位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饰物，她却被那对扔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耳坠子吸引了注意。
　　坠子上缠着金线，中间镶满了一颗颗淡绿色的小萤石，米粒般大小，坠子的最下面吊着一颗散发幽蓝色光芒的石头，只看了一眼，钟心意便觉得喜欢得紧。
　　“老板，这耳坠多少银子？”
　　“哦，这边啊，那都是低价处理的，很便宜！姑娘不妨先试戴下。”摊主见她挑的是不值钱的物件，都懒得正眼看她。
　　戴上后果然很合适，那老板见她决定要买，就像是处理烂白菜一样收了些银子，钟心意淘到了喜欢的饰物，一路上都摇头晃脑和陆影炫耀。
　　但这耳坠好似不怎么对劲。
　　晚上她打算就寝的时候，发现这坠子竟摘不下来，她对着镜子扯得耳朵根儿生疼，一边的耳朵都扯出了小血珠，它竟像是嵌.在肉.里一般，任凭她怎么使力，就是摘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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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军学堂招聘教书先生，给出的待遇十分优厚，今日像陆影一样前来应聘的人将选拔地点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珩命手下在学堂设三轮考试选拔，对应聘者的学识、人品等等方面进行筛选，择优录取。但最核心也是最难的一个环节便是对其耐心的考察，因为学堂的孩子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杨家军中烈士的后代，最可怜的甚至失去了双亲……
　　在面对孩子在课堂上摔倒或者回答错误时，这些前来应聘的先生大多会严加斥责，毫无耐心，更有甚者会破口大骂。而陆影却细心有加，面对这些大多性格敏感怯懦的孩子们，即使他们答错了问题，她还是会微笑着告诉他们正确的答案，顺带进行真心的鼓励和夸赞。
　　“就他了！”杨珩在幕后观察着应聘者们一举一动，这位先生虽说瘦不拉几的，个头又相对矮小，有时候说话也娘兮兮的，但……他是这些人中最为合适的，只要他能对这些学生们好，且能教好书就够了。
　　“这位……咳咳”杨珩坐在帘后出声道。
　　“哦，在下姓陆，陆景，将军您称呼我陆先生便可。”
　　“陆先生真是学富五车，恭喜你通过了选拔，往后便由你来教这些孩子们识字、读书，书院若有任何采买支出，你尽管来杨府找账房，学生们的书籍等等开销无须太过节俭。另承诺给你的待遇，也一并来账房领取便可。”
　　“属下定会尽力教书育人，多谢杨将军！”陆影对杨珩俯身作揖，故意放粗了嗓子说话，此时恰巧一阵寒风吹过，陆影一哆嗦打了个喷嚏，杨珩翻个白眼，心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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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府三个丫鬟两个小厮进进出出将桌上摆满了可口的饭菜，恭敬地道：“陌隐公子，请慢用。”
　　陌隐瞧这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河里游的地上跑的统统都有，他虽然要求杨珩以恩人之礼相待，但他这礼也太过铺张浪费了吧！
　　“诶—，你，去转告你们将军，我向来饮食清淡，往后不必如此铺张浪费。”
　　“公子不必客气，将军特意交代了，公子衣食住行可随自己心意，但我府上恩人之礼是少不得的。将军说，您救了我们老夫人，如此天大的恩情，这点薄礼，实在不算什么。”小厮恭恭敬敬低头回完话就退出了房间，留陌隐对着一桌子珍馐兴趣缺缺，只夹了三两筷子清淡的细嚼慢咽。
　　算起来他已在杨府住了段时日，开始的时候他出杨府杨珩还会派人跟踪监视，不过被他甩掉两三次之后，他便也识趣地放弃了。陌隐整日往来于琼洲城市井街坊和杨府中的角角落落，密切地观察杨珩，却是一无所获。
　　杨珩多数时间是在军营练兵或者于府中照顾刚刚康复的母亲，陌隐只有一回发现他去了陌生的地方，但跟进去后却发现那里一群小儿似乎只是个学堂，实在无可疑之处……
　　而那夜被杨珩搭救走的那个黑衣客，始终未曾出现。
　　一日陌隐在城中一处酒肆小馆中闲坐，临桌几个侃大山的大汉恰巧在谈论在落雁山丧命的杨老将军，陌隐听了个来龙去脉，这些人言辞中对杨家忠烈也尽是敬佩。陌隐安静地小酌，试图串联起所有碎片的线索。杨珩其父被山匪害命，杨家下人偶然提到那夜杨珩是因为剿匪所以才会埋伏在落雁山，尽管杨珩与黑衣人之间的关系尚未浮出水面，但所有迹象似乎都能说明杨家并非蝇营狗苟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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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袭九逢山当夜，严真等到几近黎明，高架上浸了一层又一层蜡油时，独孤才拖着急.喘的身体进殿。
　　“师傅。”
　　严真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并未转身，只问道：“事情可办妥了？”
　　“弟子有愧师傅重托！”
　　严真闻言，抚在热蜡油上的手骤然停顿。
　　“废物——！”
　　“弟子未来及将陌隐引至地点，杨珩突然与其交手，后来二人黑夜中往琼洲城方向去了。”
　　“陌隐可知道你会使锁血符？”
　　“弟子谨遵师傅嘱托，不会轻易出手，只是按照计划在山中弟子的身上留下痕迹，以此引他出山。”
　　“你起来吧……”严真拍拍独孤的双臂，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失望。
　　“师傅不必太过懊恼，此次虽未能将陌隐与杨珩一网打尽，但杨珩未剿匪成功必定还会再次上山，九逢山因我们夜袭也损兵折将数十……”
　　“你不明白！”严真对着烛台叹气，“区区九逢山虾兵蟹将有何价值？我要的是拿陌隐的命来续我九翡琉璃秘籍的功法！”
　　还有，为了那些年他在师傅那里所受的数不清的冷落对待……以及，那座本该属于他的珍宝无数的九逢山！
　　“陌隐，我的好师弟！师傅最看重的好徒儿，我们很快会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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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书育人的工作真的做起来，着实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杨家军的孩子们，个个生龙活虎，精力旺盛。
　　陆影从小也算得上是不愁吃穿，过着小姐般的生活，但这会儿不但每日都得是一身朴素的男子装扮，还得故意粗拉着嗓子说话，惜儿也不能跟随在侧侍奉。
　　一天下来，她嘴皮子都快说脱皮了，疲乏得很，但每每累得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起来刚认识钟心意的那个大雨夜……那时候，她坐在马车里经过医馆门前的街，夜半十分，一位母亲带着发高烧的孩子急切地扣响了医馆大门，钟心意睡眼惺忪披着棉被从里面走出来，却将身上的棉被给被雨淋湿的母亲盖上，然后开始诊脉、磨药、熬制……
　　因家中拮据，这位母亲最后还是赊了账。但是她坐在马车里，看见钟心意在送走她们后露出的微笑，那晚，她本来定好的婚约被男方退了婚，她郁郁寡欢所以坐着马车满城乱逛。也是那夜，她好像突然跳脱出了男女之间小情小爱的桎梏，从钟心意的身上真正明白了何为人世间的大爱无疆……

作者有话说

　　[亲亲][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