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雪》月栖玫香

16、第 16 章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完全超出陌隐的掌控，他又一夜未眠，在师傅的牌位前坐了一整夜。五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离事情的真相那么靠近却又注定艰难……
　　清晨，陌隐轻轻拉开祠堂的木门，九逢山还是一如既往的万籁俱寂的清冷模样。放眼望去全都是浓浓的雾气在层层翻涌弥漫，上空偶有一只飞鸟带着清脆的鸣叫划破万籁的沉寂，屋前长长的玉石斜梯上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他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这里许久，不知何时一束光线穿透云层，径直打在了他的脸上。此时忽然想起他以前似乎从未看过九逢山的日出，仿佛那不过是最寻常的永恒的景色，无甚出奇……
　　陌隐下意识伸出袖子挡住了那束刺眼的光，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个上山采药的和今天一样平凡的清晨，还有那个医术平平的市井大夫，她的眼里装满着光，和对美好的坚定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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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过后不久，琼洲城进入了更为冰冻的时节。此时，南方多城接连传来了动乱的消息。
　　加急的折子，在圣上的御案上渐渐堆成小山。
　　南方几座城池都是从初夏开始就未再降雨，致使土地愈发干涸，极度缺水导致数以万计的农户颗粒无收。但朝廷税赋却分文未减，许多农户连过冬的口粮都未能存下，所以现下已是饥寒交迫，税赋更是无力负担。冬季南方未雪，干旱依旧没有任何缓解，现在山上能勉强饱腹的菌子和野果，都已被抢夺殆尽……
　　但奇怪的是，不知何时民间突然兴起了一个传说，说有一位法力高强的活菩萨下凡渡化疾苦，创立了“百济堂”这个门派，于几座人迹罕至的山间皆盖起门堂，流离失所的农户们只要加入门派便会免费提供食物，山间的门堂亦可当做免费的庇护之所，流民们在此都能吃饱穿暖，只要平日里常于门堂诚心进些香火，潜心修炼，便能得到永久庇护，甚至超脱生死。
　　百姓们本来将信将疑，但时常就有穿着得体的农民特地下山来施粥舍物，逢人便说自己在山堂上得到了很好的庇护，堂主胸怀天下，只为普济百姓，劝大家无须怀疑，不要再傻傻等待朝廷接济，早日加入门派踏上正道是好。
　　大批流民早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见眼前的“百济堂”子弟如此体面和善，纷纷心动，三五人一伙便朝着荒山前去投奔。
　　不但街巷的流民受其鼓动，他们的弟子还会直接去农户家中走访，送衣食到家，所言也皆是劝诫鼓励。
　　这些携手上山的流民们都未曾再下山，大家只当他们已经找到安稳的庇护。
　　自严真带独孤等人南下之后，不断拉拢些隐姓埋名的亡命之徒。严真对他们极其大方，不但按月发例钱，赏赐的也都是些宫中的珍贵之物。而雇佣这些人的任务就是乔装打扮走于市井，劝说那些流民上山。
　　大皇子对“百济堂”的消息有所耳闻时，忽然想起此前已经南下的严真。但他还不能确定这些事是不是他的手笔，但直觉告诉他，此事应该与严真脱不了关系。他回想起严真临走前和他说过的话，不知道眼下是否正是他所谓的合适的时机……
　　“你在想何事！可曾听见朕问你话？”
　　“父皇，儿臣……儿臣只是觉得南方诸城形势既已如此严峻，眼下……”大皇子决定抓紧这个时机扳倒杨珩这个老九的左膀右臂，但也要尽量做的不那么明显，“父皇，眼下“百济堂”性质不明，是灭是留还需详查一翻，还是抓紧时间放粮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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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隐还是未有任何消息传来，钟心意闲来无事随口问一旁的灵鸽：“小斓，九逢山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你们山主怎么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斓在一边专心从盆里叼玉米粒吃，摇了两下头，表示不在乎。
　　钟心意整日只能与灵鸽作伴，慢慢也发现这鸽子与众不同。
　　夜里，她房间取暖的火灭了，她被冻醒，下.床的声音吵醒了在一旁窝里睡觉的小斓，没想到等她再回房间时，火就已经燃起来了，钟心意惊讶发现原来这家伙还有喷火的本事……
　　还有一天，她正在给病患配药，小斓在一边自得其乐地玩耍。从抽屉抓药的时候她没来得及细看，不小心将一株有些受潮的药材也放进了药包里。小斓蹦蹦跳跳不经意间上了诊台，在那包药周围走一圈，钟心意完全没在意，却在送走病患后才发现它将发霉的那株草药叼出来扔到桌上……
　　钟心意从未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小动物，对机灵的小斓更加宠爱，整日里对着它就是不停赞美：“九逢山当真钟灵毓秀，连灵鸽竟也能分辨草药！”小斓在她的彩虹屁之下变得更加臭屁，时不时就展示些厉害的小本领让钟心意激动之余抱着它又.亲.又.抚，它则一脸拽拽的表情实则在眯着小眼睛享受。
　　闲来无事时钟心意也会对着小斓抱怨：“你说你们山主，也不说递个消息回来，突然这么消失不见，不知道会让别人担心吗？”
　　“额……我不是说我在担心他……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里的风俗是要和朋友好好告别的……算了，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小斓斜着眼一歪头，钟心意现在对它的表情十分了解，这一看就是在琢磨呢，谁知道这灵鸽是不是有本事转述给陌隐听，赶紧又补充道：“我并不担心你们山主，我只是想偷师罢了，你听见了吗？你敢出去瞎说，我就把你变成烤乳鸽！听见没有！”
　　小斓瞥她一眼，有些不屑的样子，懒懒地窝起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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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军被黄泉散元气大伤，杨珩下令全军严加戒备，军中慢慢恢复有序，暂时未再生波澜。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
　　杨珩一门心思全铺在加强军营守卫上，又在府中安排信得过的属下保护母亲安全，但他百密一疏，未曾想到杨家军学堂竟也成为了这些贼人见缝插针的针对目标。
　　这日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氤氲了厚重的雪气，但又一直未下。
　　钟心意早上还没起床就察觉外面格外寒冷，赖在被窝里“咕咕”地逗.弄小斓，不愿起身。因为经营医馆的缘故，一年当中她难得会有这么慵懒的时候，且今日天气极为阴沉，寒风萧瑟，医馆大概很清闲，钟心意懒散起身，抓了一把红薯干又带了些糕点放在布包里，带着小斓一起散着步去书院探望一下陆先生。
　　自陆影任教开始，她还没有来探望过，这会儿倒有些好奇，又想着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钟心意轻轻推开书院的门，陆影正在木桌上一手翻书，一手抚着手炉，口中念念有词，一阵风刮来，她便浑身发抖。没等多久，陆影就发现了她，钟心意下巴示意她安心上课，自己悄悄在最后面找了地方坐下等。
　　“阿嚏——”陆影被寒风吹得鼻涕都喷出来了。
　　“陆先生真是文弱书生，若是能好好练习杨将军教过的拳脚功夫，身体肯定不会这么畏寒的！”那个日日追问陆影杨将军为何还不来的学生突然出声道。
　　“咳咳！与此无关，先生我只是自小体寒。”
　　“陆先生胡说！人都是热的怎么会寒？只有上次将军抬我爹回来的时候摸我爹的手那才是冷的！”
　　陆影听见这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么小的孩子在生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就要遭遇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
　　陆影赶忙转移话题，不想再探讨冷热，“你再不好好听讲，就把你的问答默写张贴在书院门口，让大家都看看你那虫子爬一般的字迹！”
　　“先生……！”
　　钟心意好笑看戏，这小男孩还真调皮。正在此时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众人皆是一惊。回头一看，是学堂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踹开，很快十来个蒙着黑头巾的大汉鱼贯而入，最后一个人“砰——”地关死了门。
　　行云流水，看来有备而来。
　　钟心意看这些人全是一副土匪的粗鄙打扮，头上围一圈头巾，尽管穿着普通农户的粗布衣裳，但周身都散发着邪煞的气息……
　　她快速起身，后退到陆影身边，这些人绕着学堂的院墙围了一圈，为首的男人顶在门前，皮肤黝黑，身形如野猪一般，浑身的肥肉能装下钟心意两个骨架。学生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都被吓得起身，紧紧瑟缩在钟心意和陆影周围，不停地叫着：“陆先生，他们是谁啊！陆先生！”
　　这群匪徒的头领终于出声：“这位先生尊姓大名啊？”他朝着男子打扮的陆影行礼，言辞中满是嘲讽。
　　陆影清清嗓子，拿出最粗的语调：“在下姓陆。”
　　“哦—原来是陆先生！那这位姑娘便是陆夫人了？”头领上下打量钟心意一翻，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让钟心意下意识地揽紧了身边的陆影和几个学生，她一声不吭，其实心跳都乱成了抖筛子，面上也还在强装镇定……

作者有话说

　　看文愉快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