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雪》月栖玫香

10、第 10 章

　　“将军你还是勿要冲动。”
　　“这帮土匪与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现在还敢如此挑衅，谋害我将士的性命，你为何还要拦我？”杨珩怒不可遏，自知做不到像陌隐一样的冷静自持。
　　“山匪既然来犯，那想必落雁山那里也已设好陷阱等你自投罗网……如果你此时冲动杀过去，不但大仇不能得报，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那……山主你可有对策？”
　　陌隐看着他，镇定道：“以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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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翡琉璃是自九逢山创立门派时起就被封禁的秘术。
　　严真第一次知道这本秘籍，是因为偷听师傅与师叔论道。他拜在师傅门下最久，也是山中资历最高的大弟子，任何人只要见了他必定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师兄”，就连那个最得师傅赏识的小师弟陌隐也是如此。所以他一直以为，师傅理所应当地会将这满山的珍宝和满屋的医书全都交由他来掌管，却未曾想那次论道时师傅竟向师叔提及山主人选只有陌隐最为合适。
　　严真亲耳听到师傅的理由只有八个字：“天资聪颖，至真至善……”
　　后来的每一天，这八个字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对九翡琉璃起了兴趣。只要得这本秘籍便可修炼功法，他的功力必定能大增，届时他要打败陌隐，让山中弟子们好好看看，他们的新任山主是否有坐稳这个位置的本事！
　　但此书乃山中第一禁书，那时他只好经常借口闭关偷偷修炼。只是这内功心法还需要吸取活人的气血与内力加持，才能修炼成功，这也是这本秘籍被列为禁书的原由。五年前，他曾为了修炼九翡琉璃，用锁血符吸取了两个上山礼佛的夫妻的气血……
　　“师傅，如今陌隐住在杨珩府上，怕是他们双方已经结盟，我们若要打败陌隐便需要更多血气，如今宫中已不便再行事，之前消失的那些宫女们，已经引起圣上注意……”
　　“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杨家军现状如何？”思及九翡琉璃，严真的双眼变成鲜血一般颜色。
　　“陌隐出手给杨家军解了毒，不过人员多有折损……杨珩未去落雁山，我们的埋伏落空了。”
　　“陌隐出手了？按说九逢山之人不会掺和凡间俗事，看来他与这杨家关系已经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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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真猜测陌隐是因为杨珩的关系才会出手相救，殊不知真正请动这位坚持原则的山主的人，是一个女人，而且是被陌隐非常鄙视的市井大夫，此刻这位大夫正一个人在医馆里专心研.磨草药。
　　“钟大夫……”一位带着头巾的中年女子放了几个铜板在钟心意的诊台上，“前几天我赊账看诊，现在送来诊金！”
　　“大娘，不用着急，等你家中周转得开再给我就行。”
　　“周转得开周转得开，我家那位刚从外面跑商队回来，赚了些银子……”
　　钟心意这才放心收下，突然就想到了同样跑商队的云开，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自从他走了之后，这医馆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安静得很。
　　“对了，钟大夫，我进来的时候门口有个小伙子在那里徘徊，瞧着模样很是俊朗呢！”大娘笑笑，问她：“钟大夫的婚配可是有着落啦？”
　　钟心意吃惊地“啊？”了一声，想不出来自己和哪个年华正茂的小伙子有什么来往？狐疑地掀开帘子看见眼前这张线条鲜明的脸时，钟心意惊讶得很，但还是面上维持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哎呦！这不是尊贵的山主陌隐公子吗？神医您怎么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市井医馆啦？”
　　陌隐原本是觉得冒昧，突然来对方家中寻一个有夫之妇对他来说十分不合规矩礼法，所以才在门前踟蹰了很久，这会儿看她这翻上天的白眼和嘲风的口气，更觉这女子难缠，他只想速战速决讨回了东西走人。
　　“钟姑娘。”陌隐翩翩行了一礼。
　　“我乃一介无名大夫，神医为何向我行礼？我受不起。”她又继续磨药，耳坠这时随着她动作来回摆动。
　　“钟姑娘有所不知，海云石乃我法器，原是我的一支发簪，先前我不慎遗失，如今不知为何竟化作一对耳坠落到姑娘手中。此物对姑娘毫无价值，还请姑娘归还。”陌隐站在背窗的地方，冬季微弱的阳光照进来，也将他的玉立身形衬得那么耀眼。
　　“哦，”钟心意抬头瞥他一眼，“你说这是你的法器有何凭据？”
　　“法器认主，我只需稍用法力，便会回到我的手中。”
　　“那你就叫它吧，看它应不应？”钟心意放下杵，把他扒拉开不耐烦道：“起开！别妨碍我晾药材！”
　　陌隐忍者耐性追她到了后院，钟心意弯腰专心整理着药材，懒得再费口舌的样子。陌隐只好施心法，但奇怪的是，这法器明明全都是他的内力气息，却丝毫不听他召唤，此刻仍呆在她耳上不动。陌隐不信邪又试一次，依旧不行。
　　“我说，你倒是叫它呀？不是你的法器吗？”
　　“不知为何，眼下它无法认主。”
　　“少来！别在这里强词夺理，不认主那就说明这压根儿就不是你的东西。我看你这人也算文质彬彬，怎么还冒领乱认呢？”
　　“陆姑娘，冒犯。”
　　“诶！诶！你想干什么！”
　　钟心意油盐不进，陌隐无计可施，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趁她还没反应过来，陌隐直接朝着耳侧上手就要摘，意外的是扯几下就是纹丝不动。
　　“诶！你松手！你快松手！我耳朵疼.死了！等下又要扯出血了！”钟心意连忙拍打他胳膊，在陌隐松手后，恨恨地盯着他。
　　“怎会如此……？”陌隐实在想不通为何这法器会变得如此奇怪。
　　“不是说是你的法器吗？我怎么知道？！我自打戴上它就被赖上了，再没有摘下来过，这下好，刚结痂的伤口又被你扯出血了！”
　　“你要是真能把你这法器叫回去也算是帮我一个大忙了。”钟心意突然眼珠子一转，本来她就对陌隐的一身医术不死心，十万个为什么都攒在肚子里没处问，这下他人主动送上了门，如果不趁机要挟他一把，岂不是白白错过上天给的好机会？
　　“那这样吧，咳咳……我这医馆呢最近缺一个帮手，这段时间你不如就住在我这里，这法器既然对你这么重要，想来你留下来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正好趁这段时间你赶紧想办法取走就是了。”
　　但陌隐被她不羁的一翻言辞吓到了，“你怎会如此……不知羞耻！我虽久居山中，也知晓礼义廉耻。你既是有夫之妇，怎能在夫婿出门之时就偷偷与别的男子……！”后面的话陌隐实在说不出口，看来这位女大夫还不仅仅是贪财，好色也没跑！
　　“你在放什么厥词？！谁告诉你我嫁人了？你睁开你的大眼睛给本姑娘看清楚，这是未出阁的女子发髻啊！”钟心意指指自己头顶，“且不说我没有丈夫，我也只是让你住在我后院的厢房而已，你以为我要与你共睡一室吗？你倒是想得美！”
　　“那日在城外义诊时与你一同的男子不是你的夫婿？”
　　钟心意这才知道他这是误会自己和云开了，急忙否认道：“当然不是……！”
　　“那为何……”
　　“你别婆婆妈妈.的！就说你同不同意吧？不过你若是不愿意给我打下手，我倒是不勉强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我哪会儿心情不好或者干活不小心给它给打碎了，你别怪罪我就行……”
　　就这样，九逢山的一山之主，在钟心意的威胁之下，开始了给这位不知名街巷小大夫的打杂生活。而钟心意大夫，自觉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医术大增的未来，已经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喂，你会不会看火啊？药都要从罐子里扑出来了！”陌隐蹲在火前，鼻尖沾着灰，看起来十分狼狈，法力无边的凌风扇已经成为用来煽火的破蒲扇，烟呛得他咳个不停……
　　“我说你竟然连磨药都这么生疏啊？用点力气啊！你要想要回你的东西，就不要偷懒给我磨洋工！”陌隐的手被碾子滚得生疼，钟心意得闲，一边偷偷欣赏他赏心悦目的眉眼，一边吃着零嘴。
　　不料这日下午街巷里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哭声，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怀中只有两三岁的孩子慌张冲进了医馆。
　　“钟大夫！快给孩子看看，他贪玩，一屁.股坐在热粥里了……”
　　钟心意轻轻掀开孩子屁.股上的布料，有些已经粘连在皮肤上，孩子此时哭得更撕心裂肺了，钟心意一个劲哄着孩子说没事不疼，但烫伤的地方已全是大泡，红肿异常，她瞧着触目惊心……
　　“陌隐！陌隐！你快过来看看，烫成这种程度，有没有法子能尽快止痛？”孩子年纪太小，又哭得她心慌意乱，只求陌隐能赶紧出手减轻孩子的痛苦。
　　陌隐这会儿脑瓜子嗡嗡的，忍了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更让他心烦意乱，无奈只好放下扇子过来瞧一眼，其实对他来说烫伤不过小事一桩。
　　“擦药即可。”
　　陌隐撂下句话，又转头去收拾药了。钟心意这下急眼了，威胁他道：“你要是袖手旁观，东西也别想要了！”
　　陌隐叹口气，看都没看她一眼，冷漠地取了医馆一支普通的烫伤膏，挤在小盘子里，又挑了几味药材徒手简单掰碎了加进去，搅拌后端到病床前，示意钟心意来涂。
　　“我帮你端着，还是你来涂吧！”钟心意收起硬气，软声道：“我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钟心意没敢睁眼看，陌隐三下五除二，几下就涂满了患处，他配的药膏果然效果惊人，孩子止了痛很快就不哭了。钟心意叮嘱孩子母亲这些天记得每日带孩子过来找他换药，孩子母亲连连夸奖这位高大英俊的大夫真是厉害。
　　送走他们后，陌隐才不解地问她：“不过是普通的烫伤，你一个大夫，眼眶红什么？”
　　钟心意翻他白眼，“因为我没你那么冷漠，这么小的孩子，烫得那么严重，我看了心疼……医者仁心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微微的药香从陌隐身前的罐子中溢出来，火的温度将钟心意此刻柔婉的面庞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陌隐透过淡淡的烟雾，仿佛看见了一颗以前从未见过的仁慈之心。

作者有话说

　　看文愉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