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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不点一房1——起名字和童年 ...

  •   汪一房的爸爸汪直略为识文断字,顶着通宵工作之后的眼睛翻了一页字典,慎重地给女儿翻出一个芳字。平洲这个小地方大多都是老人,年轻人又少又不愿意留在本地,所以“一芳”被派出所没戴老花镜的老头输入成了“一房”,结果拿着户口本回家才发现,一房的名字就这样草率地定好了。汪直老爷子还自己瞎找补,哥哥一城,妹妹一房,以后养下老二叫一厅,也挺好。
      一房从小像男孩一样,就像家里的第二个儿子,海桂兰女士(一房妈妈)很不喜欢女儿的自由行径,每天街坊四邻都能听见桂兰撕心裂肺的呼喊:“汪一房,不洗锅你甭想出门玩!”
      一房喜欢缠着老爸,每次汪直下班回来最开心的就是一房。就算汪直把一房送回老家好些年,直到老二汪一厅出生,桂兰和汪直商量着把一房再接回来帮忙家务,一房仍然很敬重她的父亲。“爹”一房总是这样脆脆地喊自己的父亲,远远地就迎上来,汪直有时也会怅然若失,是否因为女儿是女儿,所以太亏欠了些?可是像他这样的家庭,注定只有一个孩子能成为这个家资源倾斜的中心,一城年纪最大也最有读书的劲头,所以,只能让一房跟着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汪直摸着闺女蓬乱又坚韧的头发,只觉得眼前的日子发愁。
      在一房刚刚记事的时候,父亲就把自己送到了更远更远一个叫讨吃沟的地方。这个名字很奇怪,“讨吃”,是乞讨和懒惰的意思。这个村子因为人口和耕地实在是少,所以就得了这样一个奇怪又预言式的名字。后来汪直死了以后一城带着一房、一厅回祖坟埋葬父亲,讨吃沟已然没有任何炊烟升起,至多能看见一两只瘦弱的松鼠和小成絮团似的麻雀在枯叶下来回穿梭。而在大约三十年前,我还不认识一房的时候,她和她的小脚奶奶,就住在这个地方。
      一房其实挺喜欢自己的小脚奶奶。
      一房一开始对奶奶的小脚很惊奇。爹的脚很大,还有许多煤灰压出来的纹路和老茧,像极了后山那座采空的矿,粗糙,深刻,灰塌塌的。妈的脚也很大,撵她上屋顶揍屁股的时候走得步步带风,而奶奶的脚很小,和五岁的一房一样小,但是奶奶的脚却一直穿着奇怪的袜子,走路一摇一晃,经常追不上满院子疯跑的一房。奶奶拄着木棍或是炉钩,一摇一晃地做饭,下地,给家里鸡喂食。
      奶奶说,鸡下蛋,一个给一房吃,一个留给常来看望她的儿子吃,其他都卖掉,给一房交书本费,再有攒下的就留着买猪仔,以后养大猪仔给一房炖大骨头吃。
      但是其实鸡蛋一房吃了不止一个,奶奶经常用“快吃,再不吃你叔叔来了就没得吃”等拙劣的借口让小不点一房把肚子吃得饱饱的。奶奶没有了爷爷,就越发把生活的重心放在攒钱上。以前攒钱留给“远在天边”的儿子,后来只想让一房不要继续过穷日子。
      一房的奶奶特别神奇,虽然是个缠足的不识字的老太太,但是精通各种草木药性,生活法术。一房七岁的时候特别贪玩,大雨天去山坳里抓田鼠和石鸡,因为下雨它们跑不掉,但是回家以后就开始浑身打摆子,奶奶就拄着木棍,小脚陷在一深一浅的泥路里,去副食店买罐头。橘子罐头最便宜,罐子也最实用。奶油饼干比别的饼干都贵。小脚奶奶就这样带着这两样零食,再一深一浅地走回去。
      后来我在床上因为新冠疼的全身打摆子的时候,一房就给我讲了这个奇方。
      橘子罐头先吃后喝汤,讲究一个原汤化原食,奶油饼干抿在嘴里,慢慢等着它膨胀,最后在唾液的消化下进入喉咙,最后来一碗热水或者热稀饭,把自己卷进被子里,睡一个不知天地何方的大觉,病也就好了。
      那奶奶呢?
      奶奶是墙,是屋顶,是大树,把小不点一房和她的童年美梦,都紧紧罩在一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不点一房1——起名字和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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