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羽归期》君墨青

8、 第八章 凛冬之寒（下）· 世界崩塌

　　第八章凛冬之寒（下）·世界崩塌
　　“哎呀，这是什么？”赵磊停下追逐的脚步，低头看向散落一地的东西，目光立刻被那个与众不同的粉色日记本吸引，眼睛一亮，弯腰就捡了起来。见封面没有写名字，他脸上闪过一丝戏谑和好奇，随手就翻开了第一页。
　　“还给我！”程念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手脚冰凉得如同浸在冰水里。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慌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把它还给我！”
　　“急什么？”赵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反而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吊儿郎当地说，“让我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宝贝，这么紧张？该不会是……写给谁的情书吧？”
　　日记本里，那一页页娟秀的字迹，承载的是程念慈无人可诉、沉重无比的心事。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那些小心翼翼的悸动欢喜，那些难以言说的酸涩苦楚……几乎每一页，都与他有关。
　　从初三那年，第一次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到他的照片，被他那双清亮干净、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瞬间击中，一颗名为“暗恋”的种子便悄然落入心田；到高一开学，命运般地与他成为同桌，每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都让她心如擂鼓，交织着无法言说的欢喜与忐忑；到他耐心为她讲解数学难题时，台灯温暖的光线勾勒出他认真专注的侧脸轮廓，那温和的嗓音如同春风拂过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到后来，眼睁睁看着他与叶梓瑜越走越近，言笑晏晏，默契十足，心底那翻江倒海的酸涩、失落与只能深藏的嫉妒；再到圣诞礼物风波之后，被他毫不留情地误解、被他用最冷漠的态度对待时，那无处可诉的委屈、无助与刻骨铭心的痛苦……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她最纯粹、最真挚、也最卑微的暗恋，也烙印着她内心最深处的自卑与挣扎。这是她整个青春里，最隐秘、最不容窥视的角落。
　　“哇哦！劲爆啊！”赵磊像是挖到了什么惊天大宝藏，眼睛瞪得溜圆，故意用极其夸张的语调，大声地念了出来，“‘今天，方羽又帮我讲了数学题。他的声音真好听，逻辑清晰，我好像……更喜欢他了一点。真希望以后能有更多这样的机会，哪怕只是安静地听他说话也好。’”
　　他顿了顿，翻过一页，声音更加抑扬顿挫，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又看到方羽和叶梓瑜在一起讨论问题了。他们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有默契，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为什么他目光追随的人不是我呢？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不够漂亮，所以他永远也看不到我？’”
　　他的声音，像一道撕裂寂静夜空的霹雳，猛地炸响在空旷的教室里。原本在打闹的几个男生瞬间停下了动作，全都围拢过来，伸长脖子，脸上带着兴奋和看好戏的表情。很快，操场上的一些同学也被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吸引，如同潮水般涌回教室。原本空荡的教室顷刻间被填得水泄不通，同学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将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程念慈紧紧围在中央。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化作了实质般的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毫不留情的嘲讽、猎奇般的戏谑，以及一丝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如同无数把烧红了的利刃，将她钉在耻辱柱上，无所遁形。
　　“我的天！程念慈居然暗恋方羽这么久！藏得可真深啊！”
　　“怪不得她平时总偷偷看方羽，上课也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来心里藏着这么大个秘密！”
　　“我说她最近怎么阴阳怪气的，对谁都爱答不理，原来是醋坛子打翻了啊！嫉妒叶梓瑜呗！”
　　“圣诞礼物那事，铁定就是她告的密吧？因爱生恨，看不得方羽对叶梓瑜好，所以就背后捅刀子！”
　　“太可怕了！平时看着挺老实文静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深沉，这么恶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议论声、嘲笑声、窃窃私语声……如同无数嘈杂的音符，汇聚成一片污浊的浪潮，铺天盖地地向程念慈涌来。无数细密冰冷的银针，随着这些声音，狠狠刺入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脸颊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将眼前的一切都氤氲成模糊而扭曲的光影。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尊严，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陷入绝境的幼兽，猛地冲上前去，想要夺回那个承载了她所有秘密和尊严的本子。
　　“别念了！求求你！把日记本还给我！那是我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急什么呀？”赵磊灵活地侧身躲开她的手，脸上戏谑的笑容更加扩大，仿佛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让大家一起听听你的‘心声’嘛，多感人肺腑啊！”他故意捏着嗓子，用一种矫揉造作的腔调，翻到运动会那页，大声念道：“‘运动会跑完800米，我差点晕过去，是方羽扶住了我。他的手心好温暖，那一刻，我甚至奢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秒……他喊我名字的时候，声音那么温柔，我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膛，感觉整个世界都被他的光芒照亮了！’哎哟喂！真够肉麻的！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哈哈哈哈——！”教室里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嘲讽和戏弄，像一把把盐，狠狠撒在程念慈血淋淋的伤口上。
　　程念慈僵立在原地，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枝头最后一片凋零的枯叶。她感觉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光了所有衣物，那些她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深藏心底的秘密，那些她连对自己都羞于完全承认的悸动与奢望，此刻全都成了公开展览的笑料，任人评头论足，肆意践踏。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那些尖锐的笑声和议论，如同魔音灌耳，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摧毁。她想要逃离，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想要让眼前所有这些面目可憎的人都消失！可她的双脚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只能僵硬地、麻木地承受着这公开的、残忍的“处刑”。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教室门再次被推开。
　　方羽走了进来。他刚在操场打完球，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蓝色的运动服也洇湿了一片，散发着少年特有的、带着热意的汗水气息。看到教室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听到那刺耳的哄笑，以及赵磊手中那个眼熟的粉色本子，还有程念慈那张惨白如纸、写满了绝望与崩溃的脸，他不耐地蹙紧了眉头。
　　“吵什么？都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刚运动后的微喘，但更多的是被打扰的不悦。
　　“方羽！你来得正好！快！快来听听这个！”赵磊一见方羽，如同找到了分享战利品的同伴，兴奋地凑上前，几乎是硬把日记本塞了过去，“程念慈！她暗恋你！暗恋了好多年了！这日记里全是写给你的！写得那叫一个深情款款，你快看看！”
　　方羽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了那个还带着程念慈体温和泪痕的日记本。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封面，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底。他迟疑地、快速地翻动着书页，那些熟悉的娟秀字迹，那些字里行间毫不掩饰的喜欢、依赖、羞涩、失落……如同汹涌的潮水，不受控制地冲入他的眼帘，灌入他的脑海。
　　震惊……她竟然从那么早之前就……？
　　疑惑……为什么她从未表露分毫，只是这样默默地注视？
　　但随即，一股更强烈的、被欺骗和被侵犯的愤怒，迅速压倒了其他所有情绪。尤其是当他看到她笔下那些对叶梓瑜隐隐的嫉妒，联想到她“告密”的行为，这种看似深情的暗恋，在他眼里瞬间变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处心积虑的纠缠！
　　他快速地翻了几页，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虚伪！太虚伪了！一边在日记里扮演着深情的暗恋者，一边却在背后用最卑劣的手段，破坏他和叶梓瑜之间刚刚萌芽的美好！
　　他猛地合上日记本，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和一种被亵渎的恶心感，用力将其摔在了程念慈面前的课桌上！
　　“啪！”一声闷响，如同惊堂木，敲定了她的“罪行”。
　　“程念慈，”方羽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淬了毒的寒意，“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有意思？用写日记这种方式，自我感动地纠缠？现在被大家当众念出来，满足你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了？很有趣是吗？！”
　　程念慈的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她看着桌上那个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本子，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圈一小圈深色的痕迹。“不是我……”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最后的、微弱的挣扎，“礼物的事……真的不是我……方羽，你信我一次……求你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方羽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极致的讽刺和鄙夷，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演技拙劣的小丑，“全班只有你知道礼物是我送的！也只有你，最嫉妒叶梓瑜！除了你这个因为嫉妒而心理扭曲的人，谁会做这种卑鄙下作的事情？！”
　　“我没有！！”程念慈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这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少年，眼底充满了血丝和无尽的委屈、无助，“我真的没有告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那么……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去做伤害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可是，她的辩白在周围嗡嗡的议论和方羽冰冷的注视下，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如同投入狂涛中的一粒石子，瞬间便被吞没。
　　“没有？”方羽的情绪被她的反驳彻底点燃，积压了数日的怒火、愧疚、焦虑，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他想起了叶梓瑜停课时含泪的眼睛，想起了她回来后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起了日夜啃噬着自己的自责！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程念慈，就是这个出口！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她，眼神阴鸷得如同暗夜中锁定猎物的饿狼，语气里翻涌着淬了剧毒的恶意：“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礼物偏偏在你转交之后就被老师发现了？！为什么你暗恋我这么久，从来不敢当面告诉我，只敢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挑拨我和叶梓瑜，让我注意到你这个躲在阴影里的可怜虫？！让我同情你？！我告诉你，程念慈，你简直让我恶心！透顶的恶心！”
　　他的话，像一把把烧红了的三棱刺，狠狠捅进程念慈的心窝，不仅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和残存的自尊，搅得粉碎。她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个曾是她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这个她默默仰望、倾注了所有纯粹情感的少年，此刻正用世界上最冰冷、最刻薄、最伤人的话语，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
　　她心底那个小心翼翼搭建起来的、曾经充满阳光和憧憬的琉璃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齑粉，再也拼凑不回原状。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败，如同燃尽了一切希望的荒原。
　　“我没有搞小动作。”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一股心死的疲惫，“方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要伤害叶梓瑜。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你了，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你认定是我，那我无话可说。”
　　“我当然不信你！”方羽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震得人耳膜发麻，“程念慈！我真是瞎了眼！以前还以为你只是内向文静，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歹毒！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为了你那点龌龊的心思，什么下作事都干得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上下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残忍的光芒，仿佛要将她最后一点遮羞布也彻底扯下，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体无完肤！
　　“还有，”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每一个看客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法庭上最终宣判的法官，“你别再在这里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可怜相了！你总是在班里说，你父母是小学老师，家里条件不错，是吧？”
　　程念慈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当头劈中！脸色瞬间由惨白变为死灰，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方羽，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
　　方羽看着她瞬间崩溃的反应，心中那股扭曲的报复欲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冷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我在班主任办公室亲耳听到老师们闲聊说起！你妈妈早就瘫痪在床，常年需要人照顾！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你爸爸一个人身上！你爸爸根本不是什么小学老师！他只是在工地上搬砖扛水泥的工人！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既要给你妈买药治病，又要供你上学！你家穷得叮当响！你身上穿的这些衣服，根本就不是什么新衣服，都是班主任女儿穿剩下的旧衣服！你却在班里装富家女，装清高！程念慈，你虚伪得让我想吐！”
　　这最后一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瞬间引爆了所有的舆论！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震惊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在程念慈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一丝丝或许存在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看清了骗子真面目的、赤裸裸的鄙夷和嫌弃！
　　她最深的伤疤，最痛的秘密，她拼尽全力想要隐藏、想要摆脱的贫困烙印，她小心翼翼维护了那么久的、可怜而脆弱的尊严……就在这一刻，被她曾经最在意、最喜欢的人，以最残忍、最无情的方式，亲手血淋淋地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人围观，任人践踏！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成绩足够优秀，就能掩盖住家庭带来的自卑，就能和其他同学一样，平等地站在阳光下。她熬夜苦读，将每一道题研究透彻，将每一页笔记做得工整漂亮，只希望能用分数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穿着别人的旧衣服，却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搭配得尽量得体，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寒酸；她撒谎说父母是老师，只是不想被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不想成为别人怜悯或嘲笑的对象，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暗恋……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全完了。
　　“方羽……”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烟雾，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绝望和心死的痛苦，“你……太过分了……”
　　方羽冷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彻底崩溃，看着她痛苦得几乎无法站立，心中那股积郁已久的恶气似乎终于得到了宣泄。他只觉得一阵快意，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惩罚！他冷哼一声，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眼神里的厌恶和鄙夷甚至更加浓重。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决绝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令他窒息的教室。
　　将程念慈一个人，留在了那片由目光、议论和嘲笑构筑的、冰冷彻骨的废墟之中。
　　“天啊……原来她家这么穷……”
　　“太能装了吧！居然骗了大家这么久！说什么父母是老师，真是虚伪透顶！”
　　“穷就算了，人品还这么差！暗恋不成就要毁掉别人，现在谎言也被戳穿了，真是活该！”
　　“就是！又穷又坏！简直是我们班的耻辱！”
　　那些恶毒的、如同毒蛇信子般的话语，再次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耳朵，刺穿她的鼓膜，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发出了压抑到了极致、也绝望到了极致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痛哭声。
　　那哭声，悲切而无助，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在泣血。泪水疯狂地涌出，浸湿了她的衣袖，也浸湿了身下冰冷的地板。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声音嘶哑，直到眼泪流干，直到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暗。
　　窗外的寒风依旧在呼啸，像是在为她奏响哀乐，又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她的悲惨。教室里的人群渐渐散去，带着心满意足的八卦和毫不留情的评判，各自离开。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独自面对着这个已然彻底崩塌、冰冷无声的世界。
　　所有的欢喜，所有的期待，所有关于青春和爱情的懵懂憧憬，都在这个寒冷的冬日，被碾碎成灰，随风消散。
　　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屈辱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像一张巨大而粘稠的蛛网，将她紧紧缠绕，越收越紧，连最后的挣扎，都变成了无声的震颤。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
　　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命运那双残酷无形的手，已然扼住了她的咽喉，更黑暗、更冰冷的现实，正潜伏在前方的迷雾中，伺机而动，准备将她拖入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