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G》随心*自然

9、第八章

　　缭绕的烟雾迷蒙了眼前的世界，也迷蒙了仓木司的思绪。
　　“喂！你是谁？干嘛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我……我……呜呜……”
　　“你是男孩子哎！男孩子怎么能这么爱哭？”
　　“呜呜……他们……他们欺负我……”
　　“谁欺负你？你欺负回去不就好了？”
　　“打、打不过……”
　　“真没用！打不过也要打啊！狠狠地打回去别人才不敢欺负你嘛！哎……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浅野夏至的名字，记住，浅、野、夏、至。别人就不敢欺负你啦！”
　　……
　　“我……我……我……我喜欢你！”
　　“哦，那又怎样？”
　　“我……我……请跟我交往！”
　　“嘻嘻……脸都红了……我不喜欢胆小鬼哦！”
　　“我、我不是胆小鬼！”
　　“呐，从那边跳下来，我再考虑考虑。”
　　……
　　“你个笨蛋！叫你跳你还真敢跳！那会儿怎么不胆小啦？”
　　“我……我……不是胆小鬼……”
　　“笨蛋！还敢说话！乖乖躺着别动！小爱！救护车什么时候来……”
　　所以，所以，她应该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她喜欢厉害的、勇敢的人，那我就努力成为这样的人……可是，怎样才算是厉害的，勇敢的呢？
　　……
　　那一个火一样的女子，变成了水一般的沉静。是因为那个男人吗？他是你心目中很厉害，很勇敢的人吗？所以，那么骄傲的你，那么不受约束的你，甘愿为了他改变自己的一切？
　　夏至……夏至……念着你的名字也能感受到心底的悸动。这么多年，你过得幸福吗？他令你幸福吗？可为什么，你看来那么地压抑，那么地不快乐，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只会令我心疼，只会令我更想把你从他身边抢走……

　　秋日的阳光懒懒地照着，偶尔吹来一阵风，带走树上的几片树叶。
　　如往日一般，夏至陪着母亲坐在花园的椅子上聊天，只是常常走神。
　　母亲那像是洞察了什么的眼神令夏至莫名地羞涩起来，脸上似乎多了一层热度。
　　“夏至……开心了很多。”
　　“嗯……妈妈……我好象，很幸福……”
　　他和她的关系，有些不同了。那日塔矢亮问起她手机号码的时候，她真的吓了一跳。接着淡淡的喜悦就像泡泡一样从心底泛出。塔矢，心底还是有一点点在意她的吧？就如父亲的葬礼期间，他也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却给了她一种无比心安和依靠的感觉。今天早上，他还跟她说，明天一起参加进藤的生日聚会。虽然他像是在说什么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对她而言，却有一种很大的幸福感。
　　她在融入他的世界了吗？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慢慢好起来吗？
　　“妈妈，也许，我能和妈妈一样幸福……”嘴角噙着淡淡的喜悦，眼里是对未来满满的向往。
　　母亲慈爱地看着女儿，淡淡的阳光将她的脸镀上了一层光，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而焕发出的光彩，是怎样也掩不住的。
　　“是啊……我们家夏至一定能很幸福的……”母亲喃喃地说着，复杂的目光投向了远方。

　　温润深刻的男子注视着那一片纵横交错，微微的笑意爬上脸庞，令对面的女子一时看痴了。
　　“这局下得不错，尤其是这一块，几乎逼得我无还手之力，还有这一手，一着就破了我的大好棋势。略显不足的是中间这几手，有些急进了，如果再稳当一些，这局恐怕我也要落下风了。”
　　“塔矢名人过奖了。”女子微微一躬身，脸上的得色却怎么也掩不住，“这只是平日的练习赛，如果能在胜负场上令塔矢名人如此为难，那才是我的本事了。”
　　“呵呵，仓木小姐过谦了。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收拾好棋子，俩人起身走出棋室。
　　“塔矢名人要参加晚上的聚会吗？”仓木理惠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嗯。”塔矢亮淡淡地答道。
　　仓木理惠一阵窃喜，脸上却不露声色：“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向塔矢名人请教呢！”
　　塔矢亮颇感有趣地打量她：“哦？仓木小姐这么抓紧时间？”
　　“是啊！十月份的中日韩围棋邀请赛就快到了，塔矢名人一定会参加吧？我也很想参加呢！”

　　唔……说起来，我也很想快点和其它两国的强手较量一番。如今中国不仅新人辈出，老一辈实力也不见退步，像杨海，陆力，赵石等等，以及被誉为新一代‘天才棋手’的刘在昊，个个实力不凡。而韩国的高永夏、洪秀英等人也是屹立不倒的常青树……”
　　“我们日本也不弱啊！有塔矢名人你，有进藤本因坊，还有绪方和仓田前辈等等。还有……我仓木理惠也会努力的！我要争取参加这次邀请赛，和塔矢名人你们一起并肩作战！”
　　塔矢亮微笑地看着她说：“呵呵，志向不小，那就加油咯！你们可是日本围棋界未来的希望啊。”
　　仓木理惠话锋一转：“塔矢名人，为什么你从不收门生呢？这样不是能更好地培养日本围棋界的下一代吗？”
　　“嗯，是啊……”塔矢亮记得自己说过的，要站到围棋界的顶峰，再拉拔更多的新人。以前的他太专注于自己的围棋世界，又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培养新人，不过那日父亲对他的正面肯定，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也许，是时候开始关注围棋界的下一代了……
　　仓木理惠见他似有所思的样子，立刻说道：“塔矢名人也这么认为吗？那么，塔矢名人收的第一个门生一定要是我哦！我希望能跟着塔矢名人的脚步，继续前进！”
　　是的，跟着他的脚步，不离不弃。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她的存在。总有一天，他的心里也会有她的存在……
　　塔矢亮略显尴尬的表情惊醒了仓木理惠。一时激动下，她竟拉住了他的手……
　　仓木理惠脸一红，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歉：“啊，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

　　“夏至，你来啦！”进藤的大嗓门传出老远，引得塔矢亮向后看去，他的妻子，温婉地立在那一头。
　　“我和明明一起来的，她去楼上找你了，你没看见她吗？”
　　“什么？！她怎么自己跑来了！说了我去接她的嘛……”进藤边说边急匆匆地向楼梯奔去，转眼就消失了。
　　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时，夏至已挂起满满的笑容，从容地向两人走去。待到走近，她很自然走到他们中间，挽上了塔矢亮的手，然后向仓木理惠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仓木小姐。”
　　仓木理惠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她，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你好，塔矢夫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正和塔矢名人讨论，如果他肯收门生，一定要先收我呢，呵呵……”
　　夏至不动声色地回道：“是嘛，那很好啊。Akira一直想培养更多的新人，也是为日本的围棋界作一份贡献了。”
　　“是啊，我也该更加努力，至少先争取到十月份邀请赛的参加名额。和塔矢名人并肩作战是我的梦想呢。”
　　“那么先预祝仓木小姐成功了，相信Akira会很高兴看到新人如此为日本的围棋而努力的。”
　　“呵呵……那我先不打扰二位了，晚上见！”仓木理惠冲他们一躬身，优雅地转身时，脸上已满布怒意。
　　夏至也慢慢松开了手，对着塔矢亮诧异的脸勉强一笑：“去看看进藤吗？他好像很紧张。”
　　塔矢亮挑了挑眉，摇摇头说：“他就是这样，没什么事的。夏至，你今天有点奇怪。”
　　“有吗？呵呵，你想多了。”夏至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走吧！”
　　她的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有了好的开始，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次聚会是进藤召集的，美其名曰“生日party”。他一向人缘不错，来的人里除了伊角、和谷、奈濑等同辈人，还有一些晚辈，像庄司、仓木，有几个还带着家属，粗粗算来也有二十来个人。
　　“我说进藤，二十六岁生日而已，用得着搞这么大吗？还是说，你的钱多得没处花，要靠我们来帮你消费？”和谷调侃地说着，四周一阵哄笑。
　　意外的是，进藤竟然没有回嘴，嘿嘿一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家安静一下，这次请大家来呢，是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从没见过如此郑重的进藤，众人很不给面子地又是一阵哄笑，打断了他的话。
　　进藤也不气恼，依旧笑咪咪地继续说道：“这个好消息呢，就是，嘿嘿，我要当爸爸了！”
　　明明就坐他旁边，害羞地一扯他衣角，似乎在嗔怪他的张扬。进藤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地坐下，接受着大家的恭喜，兴致高起来说了一句：“今天大家不醉不归啊，我买单！”

　　又一阵哄闹声响起，每个人都被感染了这份喜悦，碰杯的碰杯，交谈的交谈，还有人敲着酒杯唱起歌来，引得旁人齐声和着。平日矜持的棋士们，都显出了极为放松的一面。

　　目光不由得转向身边的他。今天的塔矢也比往常放松了许多，虽然还是直直地跪坐着，夏至仍看出他心情不错。
　　如果，如果，他们也有了一个孩子，塔矢也会这样开心吗？会像进藤这样吗？那么恩爱的夫妻，什么时候看到都令人羡慕，小小的举动也透露出彼此间的情感。
　　如果，如果，孩子能带来这一切，她愿意不再为了不安和不确定感，刻意不要孩子……
　　不远处投来某道令人不舒服的视线，望过去，是那个美丽的女子，混合着不甘心、嫉妒，或者更多……
　　她并不责怪仓木所做出的不善意的举动，感情的世界，由不得任何人。她不了解她的苦，她却能体会她的感觉。也会恶意地想，若仓木身处她的位置，是否能如她一般隐忍。有时连她都要崩溃的寂寞和无心啊，那个十八妙龄的少女又能承受多少？
　　也只是如果而已。她还不想放手，尤其，在看到希望的情况下，哪怕这希望只是一线。
　　默默守候也是一种安心，如此刻，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不是别人。很有种阿Q精神，却很管用。
　　自嘲地举起酒杯，朝着那个女子遥遥示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清醇的酒味带着淡淡的辣味顺喉而下，一杯接一杯。她不喜欢喝酒，却很能喝。既然是个开心的日子，就畅快地饮个够吧……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酒杯，“少喝点，很伤身的。”那一片似水的翠绿，似能包容整个世界，她的世界。
　　“塔矢，今天是个很让人开心的日子呢……”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叹息着把头靠在他肩上，嘴角划出温柔的弧度。开心的日子，放纵一点也没关系吧……塔矢，塔矢……什么时候你才能成为我一个人的Akira？

　　她看见她的寂寞。尽管她靠在他肩上，尽管她嘴角带着看似幸福的微笑，那无边的寂寞，却如漩涡一般，一圈一圈地将她卷入。真讽刺，与情敌感同身受，还起了莫名的同情心。
　　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端起茶杯时，触到了中指上不薄的茧。
　　数年的坚持，换来的只是他的几句赞叹，和……不复纤细的手指。可是啊，即便如此，她仍甘之如饴，只为了那倾倒众生的微笑和闪烁着期望的目光。那样的他，那样专注看着她的他，即使只是因为围棋，即使不带着多余的感情，她仍会错觉，那时的她，就是他眼中的唯一。为了那样的唯一，她选择忽略他的无心。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如此深刻地体会她的寂寞？
　　但至少，那个女人是幸运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分，不仅仅是名正言顺的陪伴，还有……他浅浅的温柔，只会为他的妻子绽放。
　　好男人的定义有很多，比如顾家，比如负责，比如有担当，比如温柔体贴。塔矢不见得是传统定义的好男人，却绝对是对家庭负责的男子。所以，只要那个女人占着这头衔一日，塔矢就会呵护她一日，虽然这呵护也不是通常所说的呵护。围棋占去了他几乎所有的心神，但至少，在剩下的地方，总会有那个女人的一席之地……日久生情啊，何况是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的人呢？
　　塔矢……亮……怎样才能在你的心里留下痕迹……呢？
　　茶的香气扑鼻而来。其实，她更喜欢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