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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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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仓木理惠偏头看向突然停下脚步的塔矢亮。
塔矢亮温文地笑了笑,仿佛刚才的举动是她的错觉。“嗯,晚上来我家。叫上庄司他们——尤其是永尾。”
像是想到了什么,仓木理惠笑了起来:“知道了。这小鬼,难搞定得很。我会好、好交代他的。”
“这孩子,很像当年的进藤,没想到没入他门下,却跑到我这里来了。真是……”
声音越飘越远,直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拐角的巷子里才慢慢蹭出一个人来。她往俩人消失的方向呆望了半晌,无声地呼了口气,脸上浮现一个古怪又了然的笑容,这才转身缓缓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至。”轻轻的,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从她身后飘来。
身子一僵,夏至仍然保持着前行。幻听,一定是幻听!
“夏至。”声音高了些,而且好像近了些。
一股麻麻的感觉冲上了头顶,夏至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夏至!”胳膊被一把扯住,她被迫转向来人——在她梦里出现千百遍,又被她强行压下去千百遍的……
她扯出一个自认为还不错的笑脸,机械地举起一只手,“Hi!好久不见!”
浅野夏至,你真没用!这是什么烂打招呼的方式!
对方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住她,让她有时间好好仔细地看看他。
五年,他没什么大改变,只是更稳重了些,更有男人魅力了些,就像一块美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温润,粹出越来越令人倾心的光华。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一捧渣。世俗的真理,令人不得不服啊。
胳臂被抓得有点痛了,夏至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好久不见。”对方松开了她的胳膊,幽深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你——你还好吧?我——我刚好路过这里……呵呵,好巧。”没话找话,没借口找借口,嗯,干得8错——如果声音没那么虚,说话没那么结巴的话。
“你回来了。”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
夏至无意识地点点头,一下又反应了过来,“啊,不不不,不是……你怎么知道……”
声音在无意间瞟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一圈银白时戛然而止,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劈开了她乍见他时的混沌不清。她左顾右盼,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便转身跑走了。
“夏至!”塔矢亮追了上去,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跑越远。
“怎么回事?”塔矢亮慢下脚步,向她刚才定神的地方看去——“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至跑得很用力,用力到她停下很久后还在喘气。心脏渐渐跳回了原频率,她松开扶着墙的手,向后看了看——没有人。真傻!他怎么可能会追来呢!脚,因为刚才运动得过于激烈而有些发软。她再次唾弃了自己的行为。
没关系,没关系,知道他过得很好就好了。这不正是她希望的吗?这说明她当初的决定是非常、非常正确而明智的啊!夏至拼命催眠着自己,想要把心底涌出的抽痛压回去。
叭叭——夏至惊得一跳,回头才发现一辆车跟在她身后。抱歉地冲司机笑了笑,她闪身到一边,等待车子驶过。
连辆车都欺负她!念头才闪出,夏至顿觉某种液体有飙出的冲动,赶紧转了念头。多想点开心的事、开心的……嗯,花花要结婚了,她要当伴娘了;小爱也回来了,她们三个又重逢了。花花总算苦尽甘来,找到了共度一生的伴侣,可以保护她爱惜她。小爱又开朗起来了,看来她也走出了当年的阴影。等参加完花花的婚礼,她就回去。对了,可以邀上小爱一起,带她吃遍中国的小吃。哼哼,馋死她去,让她后悔一个人遁走的后果。
这样想着,心情渐渐轻松起来。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坐了进去。
拥有一场完美的婚礼大概是每个女人的梦想。打扮得美美的,挽着心爱的人,走在红地毯上,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即便以后会为了柴米油盐之类的琐事吵架甚至分开,至少有这么一场美好的记忆见证他们的爱情,至少那时的他们是幸福而甜蜜的。
菅野美穗对这场婚礼的期盼如每个待嫁的新娘,幸福而紧张。在某些情况下,前者要多于后者,比如,试婚纱——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吧。这也很好地缓解了新娘们紧张的情绪。
夏至赶到婚纱店的时候,浅野爱正陪着菅野美穗试婚纱。
“夏至!快来快来!这件婚纱怎么样?”
“不错啊,远看像朵花,近看还是花,原来就是花!”
“cow!我去换了!”菅野忿忿地一捞裙摆,转身冲向试衣间,期间还趔趄了一下,后面立马传来两个笑声,很不给面子的那种。
眼睛望着试衣间,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早上都约好了的。”
夏至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努力地转移话题:“刚才那套是你选的?真没品味!”
浅野爱不咸不淡地回道:“待会儿她出来了我会告诉她你对她的眼光的评价的。”
“别,当我什么也没说。”
浅野爱瞥了她一眼,“待会儿准新娘出来了可别用这幅脸色对着她。”
夏至不禁摸摸脸。表情挺好的啊,怎么这么说?
“别摸了,再摸也掩饰不了。见过啦?”
夏至乖乖地点点头。
“满足啦?”
再点。
“死心啦?”
继续点。
一根指头点上她脑门,“点点点,就知道点。这么久了还放不下,真没出息!不如干脆一点,答应了仓木算了。”
“什么啊,我们还没到那地步……”夏至弱弱地反驳道。这些年来,阿司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没有拒绝,因为她也想看看,除了塔矢亮,还能不能再爱上另外一个人。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她始终没有爱上阿司,有的只是感激,夹着些许愧疚。他们之间,比好友更好,却到不了情人的地步。
“嘿,说曹操曹操到,看你当着他的面还能说不不。”浅野爱的语气里有着幸灾乐祸。
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仓木司踏进门。“在说我什么呢?”
“啧,耳朵真尖,这么远你都听得见。”浅野爱话里带着“你偷听”的暗讽。
“呵呵,你声音那么大,想听不见都难啊。”仓木司冲她笑笑,手搭上夏至的额头,“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没啦。”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触碰,也不知道在避讳什么。想她在中国那会儿,生病的时候都是阿司亲自照顾的,这点触碰实在算不上什么,用小爱的话来说就是:碰都碰了,还装什么样儿?
仓木司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就好。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啧,又在我面前装亲密刺激我啊。得了,干脆和花花一起办了吧,多省事儿!”
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夏至,令她如坐针毡,胡乱岔开话题,“看我干嘛啊,我又不是新娘。”
浅野爱不管不顾地下猛料,“等你表态啊!你只要一开口,阿司肯定立刻着手准备。是吧,阿司!”
夏至的窘态被仓木司看在眼里,他体贴地解围道:“不急,夏至还没准备好呢。我可以等。”
夏至更感愧疚了。她对阿司不是没有感情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五年来,他对她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也想过尝试着和他在一起,都已经迈出那一步了,又收了回来,天晓得她是怎么了。也许,潜意识里还在想着那个人吧,想着他会在她走后惦记着她,发现她的好,会像她一样等她……事实证明,她如鸵鸟般地欺骗了自己五年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也许,是时候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发什么傻呆,一起去试伴娘服啦!”
“知道知道!那么大声干嘛!又不是听不见!”收回心神,任由小爱拉去试衣间。
“哎,岁月不饶人啊!瞧瞧,颜色艳一点就衬得脸发黄。”浅野爱举着一件礼服左右比划着,话锋突然一转,“哎,外面那号到底有没有机会啊?”
夏至白了她一眼,“要我赞你直说,别那号这号的。就你手上那件,最好。衬得你面似桃花,保准比新娘还迷人!”
“切!少转移话题!你想好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你要?你要你拿去。”
“又来这套!那家伙怎么看上你的?死心塌地的。”
夏至刚想张嘴反驳,浅野爱截住了她的话,“夏至,宁愿找个爱自己的,也别找个自己爱的,明白吗?这是真理。感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再深的感情到了最后也剩不下多少。你对阿司也不是没好感——你就从了他吧。”
最后一句很有喜感,夏至却笑不出来。很多人这一生中,都遇不到倾心相爱的人,即便遇到了,也未必能相守。在感情的天平上,往往爱得深一些的那方持有更少的砝码,越深回旋的余地越小。找个更爱自己的无疑是幸福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的做法呢?没有人不羡慕比翼双飞的爱情,即使随着岁月的流逝,那爱变成了一种亲情,相爱双方之间的那种默契和温情却不是别人能随意破坏和插入的。
她曾经羡慕父母的感情,没想到竟是一种假象,令她一直无法释怀。然而,在离开塔矢五年的日子里,她渐渐明了,父亲不是不爱母亲,只是没办法比母亲更爱,于是注定母亲要付出得更多。无论怎样,父亲对这个家付出了他能付出的全部情感,尽管他对与铃木的曾经有着无比的遗憾,他很好地埋藏了起来,没有伤害到这个家。只是他忘了,一个深爱他的女人会对他的一切多么地敏感而关注,又会为了维持这种表面的幸福牺牲多少。也许他们应该开诚布公,可事实上呢?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隐瞒着对方,到最后,两个都不幸福。所以说,爱人之间最要不得的是隐瞒和猜忌。其实,当年她也应该向塔矢坦白心声的吧,绕了那么多圈子,暗示了那么多遍,还不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呢,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然后选择自己该走的路,总好过后来无法抑制的煎熬和猜测。爱情里啊,还是要勇敢一些。
可惜,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早在五年前她就已经选择了放弃,塔矢也有了新的生活,得不得到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错过的,终究是回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