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G》随心*自然

19、第十八章

　　五年后
　　“我回来了。”
　　“爸爸！”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了出来，扑在塔矢亮身上，邀功似地说道，“我做好饭了！”
　　“是吗，小淳真乖。”一手抱起儿子，任他紧紧圈着自己的脖子，一手将包放在茶几上，“爸爸要去烧菜了。”
　　“理惠已经做好了！”
　　“要叫阿姨。”塔矢亮温声地纠正儿子。
　　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决定从善如流，“阿姨说，喜欢小淳叫她的名字。”
　　“那也不行，这样是不礼貌的。比你小或者和你同龄的才能叫名字，比你大的要用尊称。记住了吗？”塔矢亮耐心地引导他。见他点点头，塔矢亮又问道，“有没有跟阿姨说谢谢？”
　　“有啊！阿姨夸小淳很乖。”
　　“嗯，走吧，我们吃饭去。”塔矢亮放下他，牵着他的小手走向小厅。

　　饭后是父子俩例行的交流时间。
　　“今天在幼儿园学了什么？”
　　“老师教了数数，我第一个学会的！”
　　“要继续努力哦。”
　　“嗯！”塔矢淳用力地点点头，问道：“爸爸，我是从哪里来的呀？”
　　“什么？”
　　“今天老师问大家是从哪里来的，小美说是天使带来的，小新说是爸爸妈妈的爱生出来的，小白说是很美很美的河边出生的。爸爸，我是哪里来的呀？”
　　塔矢亮顿时语塞。虽然早料到迟早要面对这样的问题，但等到问题真正摆在自己面前时，他才发现并不好回答。面对孩子渴盼而好奇的眼神，他不想欺骗他，也不想敷衍他，可是，要怎样说才不会让孩子受到伤害呢？
　　“叮咚——”
　　适时的门铃声解除了塔矢亮的尴尬，他说：“爸爸先去开门，晚点再告诉你好吗？”
　　“好！”孩子毫无心机的眼神令他一时有些愧疚，还是抽空想想怎么回答他吧。

　　来的是进藤一家，带着他们的女儿进藤和雅。两个小孩一见面便玩到一块儿去了，塔矢亮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和雅想你儿子了嘛，哈哈……看来我们注定是亲家啊！”
　　“等你这次循环赛赢了我再说吧。”
　　“喂！你不要太得意！我才不会输给你呐！”说着，进藤光看了妻子一眼。
　　进藤明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起身道：“我去做点点心给你们吃吧。”
　　“麻烦你了。”塔矢亮谢道。
　　等妻子离开了，进藤光才问道：“有夏至的消息了吗？”
　　塔矢亮的眼睛黯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中国那么大，她存心要躲起来，怎么可能找得到。再说，这么几年了，她是不是还在中国也很难说。”
　　“如果夏至一直不出现，你怎么办？小淳慢慢大起来了，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他吧。”
　　塔矢亮苦笑了一下，“今天就被问到这个问题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两个小孩，进藤光突然冒出一句：“小淳的眼睛长得很像夏至。”
　　塔矢亮不语，看着孩子的眼神很温柔。进藤光一瞬间明了了塔矢亮的心情。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天天对着那双酷似夏至的眼睛，就像她天天对着他笑，对着他说话，就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像是感应到父亲的视线，塔矢淳转过脸冲塔矢亮甜甜地一笑，塔矢亮心里立刻暖暖的，方才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孩子，永远是父母心底最柔软的一块。

　　过了一会儿，进藤明端着点心出来了。俩小鬼闻着香味蹿了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赶去洗了手，又赛跑似的回到了桌子前，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三个大人看着都笑了起来，继续聊着自己的天，随俩小鬼折腾。
　　不一会儿，桌上的点心就没剩几个了，俩小鬼为剩下的点心的归属权开始“大打出手”了。
　　“你刚才比我吃的多，剩下的该归我！”进藤和雅先发难了。
　　塔矢淳不乐意了，“谁让你吃那么慢！剩下的还是我吃好啦！你吃那么慢！”
　　“不要！我的！”
　　“我的！”
　　眼看俩人就有吵起来的趋势，进藤明插手了，“好了好了，一人一半，别闹了。”
　　可惜俩小鬼不答应，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塔矢淳忽然眼珠一转，说：“我们剪刀石头布，谁赢了就谁吃！”
　　“好！”

　　“剪刀石头布！耶！我赢了！”塔矢淳一个欢呼，冲到桌子前拿起剩下的点心就啃了起来。
　　进藤和雅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强行按成的拳头，再看看他吃的欢快的样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进藤明忙着哄女儿，进藤光倒哈哈大笑起来：“喂，塔矢，这小家伙怎么看都没遗传到你行规蹈矩的优良基因，倒是很有我当年的风范啊！哈哈……”
　　一边进藤明也笑了，“都说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幸好和雅没像你，不然可头痛了。”
　　进藤光呵呵地摸着脑袋，“是是是，还是老婆你教导的好，我们家女儿是人见人爱呀！”
　　那边塔矢淳三下两下把点心吃完了，冲着进藤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阿姨～你做的点心真好吃！”
　　“小淳喜欢吃，以后常来我们家吃好不好？”
　　塔矢淳没答话，只望着塔矢亮。塔矢亮心一软，点头应允了。塔矢淳又欢呼了一声，“阿姨，我还想去和小威哥哥玩～”
　　小威哥哥？谁啊？三个大人面面相觑，又看向塔矢淳。“小淳，小威哥哥是谁啊？”
　　“小威哥哥就是小威哥哥啊！”塔矢淳一脸的理所当然。
　　仨大人一头雾水，进藤夫妇更是奇怪，他们家什么时候多出了个男孩子？询问了半天，才弄明白，小威哥哥就是他们家养的那条大狼狗！
　　进藤光觉着此时脑门上一定亮着三条黑线，小孩子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呃，小淳为什么叫小威哥哥呢？”
　　塔矢淳瞥了他一眼，那一刻进藤光觉着自己好像被一小孩给鄙视了，只听他说道：“小淳今年四岁，小威哥哥五岁。爸爸说了，比自己大的要用尊称。”说完了便看向塔矢亮，一脸期待赞赏的模样。
　　塔矢亮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努力忽视进藤光憋笑的脸，轻轻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嗯……小淳说得对。不过小淳要记住，尊称是对人的，不是对动物的。”
　　塔矢淳一脸茫然的不理解，“为什么啊？”
　　一边进藤光已经笑得喘不过气了，塔矢亮也实在找不出理由，只好说，你记住这点就是了。典型的强迫性记忆。这也给了塔矢亮一个教训：给孩子灌输东西时，一定要讲的非常完整清晰易懂。否则——参见上例。

　　小小的人儿仰面躺在床上睡着了，安安静静的模样，像极了他小时候。塔矢亮拧灭了床头的灯，起身走到窗前。
　　现在已是八月末了，天气还是很热，没有风的夜晚，更添了几分燥热。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无意间听到门外似乎有婴儿啼哭的声音。循声到了门外，发现地上襁褓中的婴儿。门外没有人，他犹豫了一会儿，把婴儿抱了进去，细细检视了一番。襁褓中夹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上面写着孩子的出生日期以及名字——塔矢淳。没来得及细想，婴儿又啼哭起来，小小的脸憋得红红的，嘹亮的嗓音颇有不哭哑誓不罢休的劲头。他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足无措。慌乱中总算想起进藤的妻子才生了四个月，连忙打电话过去求助。进藤很够义气，立马带着老婆孩子赶来他家——他还没勇气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走出家门。
　　刚进门，进藤光就劲爆地问了一句，塔矢，这孩子是你的私生子吗？
　　塔矢亮没功夫搭理他。孩子已经哭了好半天了，嗓子都嘶哑了，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心疼。进藤明抱起孩子，轻轻地拍了拍，然后给他喂了些奶，孩子便香甜地睡着了。
　　再之后，他留下了这孩子。他无力一人照顾，于是找了个保姆。然而，保姆毕竟不是母亲，小小的孩子默默不语地看着和雅和她妈妈亲热的样子，眼里流露出的渴望，令塔矢亮倍感愧疚。后来，在进藤明的帮忙照顾下，塔矢淳慢慢地长大了。进藤光很是得意地说，这下你欠我的人情可大了，这门亲事肯定跑不掉了。
　　欠不欠，他不在意，在意的是这个孩子，他和夏至可能存在的唯一联系。

　　夏至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留下，除了那枚戒指和那张离婚证书。无法形容当他看到那两样东西时的震惊。她明明说了，会等他回来的。她明明说了，要好好和他聊聊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想，也许过几天她就回来了，就像上次那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从不敢置信到接受现实：夏至是真的离开了。
　　他不习惯，有种不曾有过的情绪始终缠绕着他，但更多的是不解。还没理清那些情绪，小淳出现了。
　　他想，她肯生下这个孩子并送到他身边，一定会再回来的，也许，她需要时间想清一些事情，而他也需要时间去理清他的情绪。可是——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一开始，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试图找到夏至。一晃四年过去了，夏至仍旧杳无音讯，他却习惯了儿子的陪伴，也习惯了回忆和夏至相处的点滴。
　　她曾经也很活力四射，叽叽喳喳又小心翼翼地和他交流着。她曾经也很努力过，想融入他的生活了解他的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沉默又守礼，不再轻易外泄她的情绪了？
　　如果一开始是因为孩子而去寻找她，并希望她当面解释清楚，然而，经过这几年的回忆与思考，他也不确定自己寻找她的初衷是什么了。如果她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该怎么留下她？如果，她把孩子留给他只是为了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