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重生》融阳化雪

2、第 2 章

　　月落日出，躺在茅屋床上的朝岚才缓缓睁开眼睛，左右看时，只觉头中迷糊混乱，厮杀之声血泊之色还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演。
　　鹿爷爷守在一旁，看着朝岚深深皱着眉头，问道：“不舒服吗？”
　　听见询问，朝岚脑中的厮杀声渐渐消退，睁开眼睛打量眼前这位白发白须又一脸慈祥的老爷爷，他与周围简陋的小屋，一切都是陌生的样子，不由得问道：“这是哪儿？”
　　鹿爷爷瞧他虚弱的样子，叫小花鹿去熬一碗清粥。这才说道：“这里是桥洞村的后山，大家叫我鹿爷爷。你是谁呀？怎么称呼？”
　　朝岚低头在脑海中寻找自己的名字，我是谁，是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怎么到了这里？他的记忆被尘封得太久了，一些碎片瞬间亮了又熄，混乱无序。
　　鹿爷爷仔细盯着朝岚看，这无忧境中万种生灵，偏偏他吸收灵泉的灵气，居然化作人形，却又瞧不出原来的本体。一直盯着朝岚看，反而把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恰这时獴獴将清粥送来，对朝岚说道：“你刚醒，不能吃肉，先吃些清粥。”说罢将碗递给朝岚。鹿爷爷拿起拐棍敲了一下小花鹿的腿，说道：“你瞅你那懒样儿，他有力气接碗么。坐近点儿，喂他。”
　　朝岚更加不好意思，怎奈腹中咕咕作响，只得勉强坐起倚在墙边，对小花鹿道声谢。
　　小花鹿一勺一勺慢慢喂给朝岚喝，见他面上逐渐红润恢复神采。小花鹿很是好奇，既然他有了精神，忍不住就问：“你从哪儿来呀？怎么来的无忧境？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鹿爷爷看小花鹿那没心眼的样子，拿着拐棍儿一边儿敲他一边儿说：“他刚好点，哪里说的了这么多话。赶紧的，去把屋里外边收拾收拾，我们要在这儿住一段了。”
　　小花鹿躲着爷爷的拐棍儿，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跳起来伸手把碗拿走，赶紧跑出去。
　　朝岚看鹿爷爷对自己和对小花鹿两幅面孔，只觉得有些难为情。他抬头看见明媚的阳光从窗户中照进来，窗外的树枝上停着一只蹦蹦跳跳的黄色小鸟，那鸣叫声婉转清脆，极是好听。忍不住问鹿爷爷：“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鹿爷爷见朝岚一脸好奇的样子，扭头看了一眼，说道：“黄鹂，它吵着你了。我这就撵走。”说着站起来拿拐棍儿就要敲。急的朝岚赶紧说道：“不要，鹿爷爷，不是。”
　　黄鹂被鹿爷爷一吓，飞走了。朝岚很是遗憾，刚好有些体力，便站起来趴在窗沿上向外看去，此刻间的结界内清风吹拂着绿树的枝桠，送来青草与泥土的香气。湛蓝清澈的天空中仙鹤飞过，鸟鸣悠悠。
　　朝岚被突如其来的好奇推动着从小屋门口走出，他从未从这个角度见识世间万物。地上是柔软的泥土，头顶是枣树的叶片，细看时甚至能看到叶子上细细的脉络。朝岚抬手抚摸叶片，触觉全然不同。柔韧而软，它的叶缘甚至让虚弱的朝岚感觉到刺痛。还有树干，粗糙干硬，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以前，以前，自己的以前，自己的过往在哪儿，在哪儿？
　　水声传来，朝岚忽地被吸引到。水声，水的声音。朝岚转头看，原来是结界中禁用法术，小花鹿从结界外挑了两桶水过来，倒水入缸。
　　水像有魔力一般，朝岚被吸引。不自觉地走到水缸旁边，低头。这是水，朝岚忍不住把手伸进水中，随意拨动。
　　小花鹿不解，很想阻止朝岚，便看向鹿爷爷，见他摇了摇头，只好站在一旁。
　　朝岚的手浸在水中，随意拨动。忽地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过，那是红色的珊瑚？还有礁石？鱼群？这是自己在海中游动？片段消失了。朝岚急切地想要更多记忆，他急切地晃动水面，激得水花四溅，但是再也没有记忆出现。
　　鹿爷爷赶紧过来拦住有些急躁的朝岚，问道：“年轻人，怎么了，水里有什么？”
　　朝岚双手按着水缸旁边，重新回忆方才的片段，对鹿爷爷说道：“鹿爷爷，我看到我在水里游。我怎么会在水里游？”说着转向小花鹿，“这水是从哪里来的？是江还是海？”
　　小花鹿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现在是在岐凤王女若汶的结界里，而水是从结界外挑来的。鹿爷爷赶紧拉着朝岚回屋，一边儿糊弄着说道：“这里哪儿来的江啊海啊的，这是我孙儿挑的水，要种些我们爱吃的花蓼和葛藤。你呀昏迷了很久，刚刚才醒，快回屋坐着。想再吃点什么，我叫孙儿去找？”
　　朝岚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异样，试着解释：“鹿爷爷，我觉得我对水的感觉很不一样。我能看得到太阳，摸得到树的叶子，感觉到风吹过来，也能听得到声音。但是摸到水，好像我就应该在水里生活一样。鹿爷爷，除了那水缸，这里还有什么水？多少都好？”
　　鹿爷爷转动眼睛，点头应承道：“有有有，咱们后山有条小河，我孙儿就是从哪儿挑的水。就是吧有点远，以你现在的身子板你是走不过去哒。你先坐下来，我问你啊，这人都要有个名字。比方说我是鹿爷爷，那是我孙儿小花鹿，就连这地方呢也有名字，桥洞村。你看就连这树也有名字，枣树。我那孙儿种的草它也是有名字。年轻人，什么称呼？”
　　朝岚低头沉思，脑海中只有方才那记忆碎片，自己在一片礁石上游着，忽然听到有声音在喊“朝岚，朝岚。”莫非朝岚是自己的名字，不禁低头轻喃这个名字。脑海中突然涌出许多人用各种声音纷纷在说朝岚，朝岚，朝岚。
　　一旁儿的鹿爷爷看他紧皱着眉头，劝道：“不用急啊，想不起来就缓缓，先把身子骨儿养好再说。”说着鹿爷爷站起来，对小花鹿说：“呃，孙儿，我出去一趟拿点东西过来，你在这儿别走远。”走到小花鹿身边，又交代道：“你再嘴快漏了风，小心我的拐棍儿不认情。”
　　吓得小花鹿连忙闭上嘴巴，摇头摆手，又赶紧捂上嘴巴。
　　鹿爷爷呀是去见若汶了，跟她汇报说：“结界中人醒了，他自称朝岚，但是仍看不清本体。而且呀这个朝岚对于水很奇怪，像是能恢复他的记忆似的，而他也想得到更多的水。但不过结界不大，要去河边必然得越界。所以特来报于王女。”
　　若汶一边儿听一边儿点头，结界无限扩大会影响到别的生灵，挖一条河流过去也不现实，每天叫小花鹿挑新的水过去又麻烦又费时间，若汶忽地想到个办法：“哎，既然他不能到河边去，就让水过来怎样？我啊，施法把河水运到结界上，然后就像下了场雨那样，怎么说的，倾盆大雨。到时候他是真的喜欢水还是假的喜欢水就一清二楚了。怎么样？”
　　鹿爷爷听了指着若汶笑道：“哦，王女真聪明，跟我想的一样啊。他要水，我们就给他这么多的水，看他还怎么推脱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汶看鹿爷爷又往自己身上揽功，没多说什么，催促他回结界去。若汶回望墙上那副榆渊大战图，想道：“他不是我岐凤王族的人。不过只要不是魔君火荧就好。”她的眼神停留在在渑龙王子那未完成的面庞上，“是你吗？渑龙王子？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朝岚王兄。”
　　次日一早，如约定一般，结界里的濛濛细雨将沉睡中的朝岚唤醒。他快步来到屋外，仰头抬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面庞与衣衫。若汶在外看得清楚，施法将更多的河水进入结界。
　　鹿爷爷听到雨声，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摸着胡须，见这雨越下越大，真如瓢泼一般。他故意对朝岚说道：“年轻人，雨下大了，回屋躲一躲吧。”
　　而朝岚不曾听见，新鲜的水正在唤醒他更多的记忆：我是朝岚，我是渑龙王子，我是海中龙。熟悉的感觉回到朝岚的体内，记忆催动他的身体，朝岚不自觉地施展水中化身成龙，腾空而起的法术。却失败了，一次，再次，再三，朝岚都失败了。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惊讶地看着这双人类而非龙族的爪；他摸自己的头，只摸到湿漉漉的头发却没有高昂的龙角；他撕开衣服，只有人类脆弱的身躯却不见坚实的龙鳞。他不是龙，他在一个人类的躯壳里，在一个平素根本不放在眼中，小小的，懦弱的，毫无力量可言的人类的躯壳里。他是一条龙啊，一条轻松腾空入海，穿山过岭的龙啊，一条手握绝对力量，睥睨天下的龙啊，一条战无不胜，勇往直前的龙啊。今朝被困在一个人类无用的躯壳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鹿爷爷在旁看到在痛苦里挣扎的朝岚，他分不清到底是若汶的结界过于强大压制住朝岚的法力，还是朝岚真的没有恢复丝毫的法力。只是叫小花鹿把落汤鸡似的朝岚拉回来避避雨。
　　若汶就在结界外，目睹朝岚的一举一动。原本还以为他会冲破自己的结界，隐隐还有些担心他真的出来怎么办，现在看到自己如此强大，不禁有些得意。若汶收回法术，令结界的雨停下，又将水送回河中。看来他已经恢复些记忆，是时候去拜访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