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山间晨雾

14、暖玉生温

　　饭后，几人移至客厅沙发闲谈片刻。林静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起身，从一旁的书架格子里取出一本厚重的皮质相册。“来，晴晴，给你看看有趣的。”她亲切地招呼苏晴坐在自己身边，陆景川则自然地坐在苏晴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陆弘远坐在主位，端起一杯新沏的茶，神情温和。
　　相册翻开，是陆景川幼时的照片。有穿着小西装一脸严肃站在生日蛋糕前的，有在院子里玩泥巴弄得浑身脏兮兮却依旧板着小脸的。林静舒指着那张玩泥巴的照片，笑声轻柔：“你看他这样子，从小就这么倔，自己想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那次为了堆个什么城堡，愣是在院子里晒了一下午，中暑了都不肯进屋。”
　　苏晴看着照片里那个与现在气质迥异却又眉目相似的小男孩，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的陆景川，只见他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视线也落在相册上，脸上虽没什么表情，耳根却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还有这张，”陆弘远含笑插话，指着另一张照片。照片里，小学年纪的陆景川脖子上挂着望远镜，周围地板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零件和图纸。“学校观星回来，他就魔怔了，非要自己组装专业望远镜。说明书是全英文的，他翻着字典啃了三天，零件按编号铺了满地，谁也不让碰，吃饭叫不动，睡觉都不离窝。”
　　陆弘远笑着摇头，语气里是无奈的赞赏：“我和静舒都以为他迟早要放弃，结果第四天夜里，他一声不吭地走到我们卧室门口，就那么站着。我问他怎么了，他小脸绷得紧紧的，只说了两个字：‘亮搞定。’——原来是他自己一遍遍试错，真把那么复杂的东西给装成了！那股不认输的倔劲儿，从小就这样。”
　　轻松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就在这温馨的氛围中，林静舒翻到了一张略微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一位气质温婉、戴着翡翠玉镯的妇人。她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语气带着怀念：“这是景川的奶奶。”说着，她合上相册，极其自然地侧身，从身旁拿过一个古朴雅致的紫檀木小盒，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水色极好、通透莹润的翡翠玉镯。
　　“这只镯子，就是奶奶当年给我的，说是传给陆家的儿媳。”林静舒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送的只是一件寻常首饰，“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镯子跟着我有些年头了，如今让它陪着你。”
　　但这玉镯的成色和“传给儿媳”的含义，苏晴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分量。她心下震动，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陆景川。陆景川正端起茶杯，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眸与她视线交汇，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带着一种无声的肯定。
　　“阿姨，这太贵重了……”苏晴还是有些迟疑。
　　“哎，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就是个心意。”林静舒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玉镯套进了她的手腕。玉镯内径恰到好处，温润的触感立刻贴上了皮肤。林静舒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笑了：“嗯，好看，这水色衬你。戴着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份看似随意却厚重无比的认可，让苏晴心头暖意弥漫，她轻抚着腕上的玉镯，低声道：“谢谢阿姨。”
　　这时，一直安静喝茶的陆弘远也放下茶杯，语气沉稳地开口，如同在说一件早已商定好的家事：“晴晴，我和你阿姨商量了一下，将我名下景晟集团2%的股份转到了你名下。手续已经办妥了。不算什么厚礼，算是我们做长辈的一点心意，给你添份保障。”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蕴含的财富与信任更是重若千钧。苏晴彻底怔住，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远超想象的馈赠。
　　陆景川在这时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地接口，为这场赠与做了最有力的注脚：“爸，妈给的就收下。” 他看向苏晴，目光沉稳笃定，“安心收下。”
　　林静舒也拍拍苏晴的手背，语气带着些许调侃和浓浓的维护，对陆景川说：“你呀，以后可要好好对晴晴。你这性子闷，不会照顾人，要是让晴晴受了委屈，我可不答应。”
　　陆景川面对母亲的“指责”，神色未变，只回了简短的三个字，却如同承诺：“我知道。”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刻意的宣告，但在这看似寻常的喝茶闲谈间，传家的认可和坚实的保障已然交付。苏晴看着腕间的玉镯，感受着掌心被林静舒握着的温度，听着陆弘远沉稳的话语和陆景川坚定的维护，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踏实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将她紧紧包裹，鼻尖微微发酸，只能再次郑重地道谢。
　　又闲话了一阵，窗外天光渐收，已是一片融融的暮色。
　　林静舒看了眼时间，轻声笑道：“聊得都忘了时间，这一晃眼都快七点了。” 她说着便自然地站起身，不是客套的相送，而是如同叮嘱晚归的儿女一般，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念叨着：“等等，我让赵姨把下午炖的燕窝和点心给你们装上，晴晴你记得吃。对了，还有那些保健品，我都分装好了，上面贴了标签，记得按时吃。”
　　她亲自看着佣人将几个精致的食盒和手提袋妥善放进车里，才满意地转回身，轻轻拍了拍苏晴的手背，语气满是关切：“路上一定小心。景川，开慢点。”
　　陆弘远也已站在门廊的灯光下，他没有多言，只对陆景川沉稳地交代了一句：“到了发个信息。” 随后，目光温和地看向苏晴，那眼神如同看待自家孩子，说道：“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吧。这里就是自己家，想来随时过来。”
　　没有过多的客套挽留，每一句叮嘱都落到实处，透着家人间才有的熟稔与牵挂。
　　坐进车里，窗外是流动的霓虹与静谧的夜色。苏晴轻轻抚摸着腕间温润的玉镯，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林静舒手掌的温度，以及这栋房子里弥漫的、令人安心的暖意。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舒缓的音乐低回，将外界隔开，形成一个独属于两人的静谧空间。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舒缓的音乐低回。苏晴轻轻抚摸着腕间温润的玉镯，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林静舒手掌的温度，以及那栋房子里弥漫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她微微侧头，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长长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一整天累积的紧张，和最终完全放松下来的释然与满足。
　　此时，陆景川平稳的声线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打破了沉默：“累不累？”
　　苏晴转过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在窗外流光的映照下，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她笑了笑：“还好。叔叔阿姨很好……他们让我很温暖。”
　　陆景川目视前方，专注路况，闻言，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语气笃定而沉稳：“他们很喜欢你。”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又补上了一句，“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苏晴的全身。她何尝感受不到那份毫无保留的喜爱？玉镯，股份，还有那些琐碎却真切的关怀。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就在苏晴仍沉浸在那份动容中时，陆景川目视前方的侧脸线条似乎放松了些，他声音平稳依旧，却分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半句：“不过，下次再来，该改口了。”
　　苏晴先是一怔，等那“改口”二字在脑海里转过弯来，明白所指为何时，脸颊“腾”地一下便热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尖触及腕间微凉的玉镯，那份温润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她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一时间心绪翻涌，竟组织不起合适的词句，只余下慌乱的心跳在安静的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最终只是深深低下头，藏起满心的羞赧。
　　陆景川看向她，微微笑了下。
　　此时，车平稳地驶入车库，熄了火。陆景川率先下车，如常绕到另一侧为她开门。苏晴道了声谢，俯身准备下车，许是心思还萦绕在他方才那句“改口”上，脚落地时竟微微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她轻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眼等待预料中的狼狈。
　　然而，预想中的磕碰并未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迅捷而稳定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一带，她便撞进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瞬间，清冽好闻的气息将她全然包裹。她的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随即又狂跳起来，震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
　　“小心。”
　　陆景川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比平日更显沙哑，气息拂过她的发丝。他的手仍稳稳地扶在她腰侧，隔着夏日的衣裙，那掌心的温度竟有些烫人。
　　苏晴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向后小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如蚊蚋：“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陆景川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只目光在她绯红的耳垂上停留一瞬，道：“没事就好。”
　　他侧身让开道路，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亲密接触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唯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微妙张力，和苏晴依旧紊乱的呼吸，证明着那一刻的真实存在。
　　苏晴低着头，几乎不敢再看他，转身便独自快步走向电梯厅。陆景川看着她的背影，并未多言，只转身从容地打开后备箱，将母亲准备的食盒和保健品一一取出。
　　他提着东西走到电梯间时，苏晴正垂眸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听到他的脚步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电梯门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这方更为私密的密闭空间。
　　淡淡的馨香与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无声交织，苏晴下意识地往角落稍稍挪了半步，先前腰间那坚定灼热的触感仿佛再次苏醒，让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门一开，沈姨已闻声笑着迎了过来：“回来了？哎呦，怎么还拿了这么多东西，给我给我。”她连忙从陆景川手中接过几个袋子。
　　苏晴趁沈姨上前接过东西的间隙，如同找到了救星，目光低垂，匆匆说了一句：“沈姨，我先回房间了。” 这句话语速轻快，表面是向沈姨交代，但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眼睫极快地抬了一下，目光掠过陆景川的方向，微微一顿，随即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脚步略显仓促。
　　她离去的背影，带着几分无处安放的羞赧，那句交代，也分明是说与他听的。
　　陆景川将剩下的东西交给沈姨，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近乎“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直到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他这才收回视线，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摇了摇头，低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含着几分了然，几分难以言喻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