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家的怪异》FeverD

3、文娟的天明

　　时间倒转回二十一年前一个同样热烈的晴天。
　　冬日暖阳，格外珍贵。端木文娟踩着树杈间落下的斑驳阳光走向市图书馆。她短发落在肩头，落在她的红毛衣上。她唇边含着笑，因为昨日在这里读到的故事将在今天得到完美结局。
　　她走向书架，指尖划过书名寻找昨日的那本未了的书。啊，找到了，《塔林斯特的冬日》，她准备拿下，却没拿动。她正疑惑着，身边忽然快步走来一位志愿者。他冲端木文娟摆摆手，急匆匆的样子，用力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下来。“抱歉，”他比端木文娟高出半头，因而低头看向她的眼睛，他脸边红起来，“我第一次来这里做志愿者，可能不小心把书本卡得太紧了……给您带来麻烦了……”他声音低低的，语速又快，简直就是只刚闯进人世的小动物。
　　端木文娟接过书，唇角一弯。“谢谢你帮我拿下来。”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对并非年长的陌生人称呼“您”呢？真是一个可爱的——端木文娟想到这里连忙打住。她还没有到能称呼面前的男性为“孩子”的年纪——虽说她自认自己的心智成熟的多。
　　“不用谢……”他的声音愈发小下去，连耳廓也红起来。

　　慕容天明完全被面前的女子迷倒了。她的头发，那样柔软，柔软地垂落在同样柔软的红毛衣上。毛衣下是略硬一些的格纹裙。慕容天明一向认为格纹和条纹是死板的，对这样纹样的衣服嗤之以鼻。但此刻他明白一个新道理：凡事总有例外——平日里呆傻的格纹，在这位女士的身上，显得如此——温柔，包容。
　　慕容天明想跟她说更多的话，却不敢开口。他看着她离去，发梢一晃一晃，蝴蝶般翻飞。他长叹一口气，此刻才惊觉，刚才自己竟一直屏息凝视着。太冒犯了！太粗鲁了！他在心中苛责自己。像你这样冒昧的人，是没有办法——

　　“您好，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的读者证借不了这本书？”
　　是刚才那个红毛衣小姐。慕容天明再次屏住呼吸。冷静，安心，慕容天明，表现得正常一些，你是来这里当志愿者的，不是来表演同手同脚走路的喜剧演员！
　　端木文娟看着慕容天明僵硬地走到柜机前。“先生，你的背影，我看着，像我一个同学……请问你是克林大学里的学生吗？”
　　慕容天明一下转过身，腰背撞上柜机，但就算这时打他一枪恐怕他也感觉不到。老天在上，他想，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命定的缘分吗？
　　“是的。我是经济学院的学生。请问您……”
　　“啊，对啦。”端木文娟的笑容让慕容天明的心脏缩紧，“我是法学院的。之前我们两个学院办过一起活动，我记得，您应该是上台表演了萨克斯独奏……是吗？”
　　完全不是！
　　慕容天明这个人对音乐是一窍不通。至于之前的活动，他倒是隐约有些印象，但那时他大概也只是在台下放空大脑构思自己的小说情节。所以，她完全认错了人啊。
　　那么这个笑容是给谁的？我吗？还是那个萨克斯独奏的家伙？慕容天明的心脏再次缩紧，简直像一颗石子那般小而硬。
　　“抱歉，小姐，我不是那个人——他是我的舍友，”狗屁，我的舍友也都是些透明人罢了，“我们俩有时走在一起，”别让我认识那个人是谁，他最好离我远远的，“所以您大概是误会了。”
　　“这样啊。”端木文娟看着慕容天明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为了不再出现这样的误会，让我们俩都这么尴尬，我可以认识你吗？我的名字是端木文娟。”
　　“我的名字是慕容，慕容天明。”

　　我不敢相信，我能认识她，知道她的名字。端木，多好听，文娟，又与端木的气质不同，糅杂在一起，端木文娟，多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我的手心在出汗。我在裤腿上擦一擦手，才敢把手伸出去用指尖碰一下她的手心。白百合花瓣一样可爱的手心，白百合花蕊一样柔软的手心。我的指尖在抖。
　　那一刻，我喜欢她，喜欢得连骨头都在颤抖。
　　她，看着我，畏畏缩缩，笑得爽朗，一把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不用这么紧张呀，说起来，慕容天明你应该是我的学长，倒是我这个学妹该紧张呢。”
　　那一刻，我确认，我爱上了她。
　　端木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