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致君心》晚风微凉丶

13、齐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殿内，林苏阳向林钰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父皇，那匈奴人竟能一路来到金陵城郊，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朕了解了，”林钰颔首，又转头看向在一旁候着的程云，“把那个姑娘给朕带上来。”

　　“是，陛下。”

　　程云出去没多久，便带着那个女孩回来了。

　　“民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又转向林苏阳：“民女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身。”林钰问道，“你说那匈奴是来抓你的，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民女名叫江入年，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大吴的边境。”

　　她低垂着眼睛，神情悲伤：“原本民女一家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就在几个月前，匈奴袭击了我的家乡。”

　　“听说是驻军未能守住，所以匈奴都冲了进来。他们杀了不少人，抢了不少东西。”江入年有些哽咽，“我的父母就是被他们杀死的。我因为年轻，可能有些姿色，所以那群匈奴没有杀我，而是将我拐了回去。”

　　“后来，他们的可汗看上了我，要娶我做妾。”江入年有些发抖，“其实这个可汗反而保护了我，其他被带过去的姐妹都……”

　　“有人劝过我，说给他做妾，生活一定是不错的。”江入年的声音在此时坚定了起来，“但是我知道，他是敌人，也是杀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我要逃，我要逃出去再想办法报仇。”

　　“我本以为，逃进大吴边境便已经安全。”江入年此时抬起了头，神情很是无辜，“可是，还是有匈奴人在追我。这一追，便是追到了金陵城外。当时若不是楚王殿下搭救，民女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完江入年的故事，林钰的脸色便十分阴沉，林苏阳知道他父皇这是生气了。

　　“经历这一些事，想必姑娘早就累了。”林钰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福顺。”

　　“诶，奴婢在呢。”站林钰身边的福顺赶忙应到。

　　“去，在宫里寻个房间，把江姑娘先安顿下来。”

　　“是。”

　　福顺应了以后，便带着江入年出去了，随后程云也去了牢中审问犯人。

　　殿内此时只剩下了林钰和林苏阳父子二人。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听完那些，林苏阳的心情也很难平静：“儿臣以为，匈奴突袭，边关差点失守，京城竟未收到一封军报；且匈奴得胜以后，没有持续进攻，而是又退了回去，将抢到的地方又让了出来；最后也是最蹊跷的一点，这么一队匈奴能到达金陵城外，这么远的路程，竟无人阻拦……”

　　说到这，林苏阳停了下来，抬眼观察了一下林钰的反应。

　　“接着说。”林钰的怒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是。”林苏阳说道，“从这些事中，儿臣斗胆猜测，匈奴说不定与边境的驻军勾结，而能一手遮天放一队匈奴顺利走到这，京内怕是也……”

　　林钰冷哼一声：“朕看沈万东这个戍边将军是不想当了。勾结匈奴的事他倒是做不出，军报不发下属管不住，朕要他是干什么吃的？！”

　　“来人！”

　　“奴婢在。”一个太监进来了。

　　“传旨给沈万东，问他想不想活？！想活就给朕把他手底下的叛徒给朕揪出来，然后自己回来给朕解释解释军报的事！”林钰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抓不到，就以叛国罪论处。”

　　“是。”

　　“陛下。”程云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讲。”

　　“是，”程云汇报说，“那一队匈奴是可汗亲兵，没有什么脑子，只知道他们要把那个女孩抓回去。”

　　“不过他们透露出，即使到了金陵他们也不怕。”说这话的时候，程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因为到了城内，会有一位大人将他们安顿好，并且那位大人与他们可汗有过约定，要帮助他们设套抓了那个女孩……”

　　林苏阳也是心中一惊。

　　他的猜测，成真了。

　　“混账！”林钰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林苏阳和程云跪在了地上。

　　“匈奴必须打！”林钰的怒火简直要从眼中喷射出来，“但是要先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揪出来！”

　　“……父皇，”林苏阳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儿臣斗胆，请求负责调查此事。”

　　“……你？”

　　林钰略带怀疑地看向林苏阳，接着沉默了几秒，似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准了。”林钰颔首，“三个月时间，朕要结果。”

　　“是。”林苏阳有些欣喜。

　　“行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林苏阳出去后，林钰便对程云说道：“今日保护杨公子和送他回府的那个暗卫，是谁？”

　　“回陛下，”程云早就问了下属，“是陆淮青那小子，手底下有六人，平日里负责保护楚王殿下。”

　　“告诉他，今天起，楚王也是他的主子。”林钰命令道，“若是楚王没能调查出结果，他也有责任。”

　　“是。”

　　林钰冷笑道：“既然勾搭上了匈奴，还敢有这么大的动作，那你最好藏得很隐蔽。”

　　……

　　“什么？！”

　　刚回到自己的寝殿，林苏阳便被眼前暗卫的话吓了一大跳。

　　陆淮青重复道：“从今日起，属下与手下六人可听候楚王殿下差遣。”

　　林苏阳这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行，你先下去，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林苏阳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

　　他是抱着风浪越大鱼越贵的想法，才接下了这个任务。若是成功，那他无疑离太子之位更近了一大步；若是失败，父皇定会让程云去查，不会耽误发兵匈奴。

　　但现在，父皇给他一小队暗卫，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暗卫之前自始至终都只听且只能听皇帝的命令。

　　林苏阳的嘴唇有些发干，他抿了一口茶，即使再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林苏阳还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林苏阳晃了晃头，将自己拉回了现实。

　　还是先想想怎么开始吧。

　　……

　　第二天，杨烁凌按照与齐王约定向茶馆走去。

　　此时正是下午，阳光不冷不热，正好将杨烁凌这个人晒得温暖舒适。

　　他并不想那么快见到齐王，就没有坐车，还特意绕了一个远路，慢慢地在路上走着。

　　不迟到就好。

　　“你们听说没有，就是楚王那个事！”

　　……嗯？

　　耳边的声音吸引走了杨烁凌的注意力，他默默放慢了脚步，想要听听路边的大妈们在说些什么。

　　“啊呀，当然知道了！”有一人应和道，“不就是昨日下午，楚王出去游玩，碰上一个，好像是那哪……哦对，苗疆的小姑娘！然后就一见钟情，非要娶她为妾！”

　　……哈？

　　“就是就是！”第三个人也开了口，“听说皇上不同意，楚王还和皇上大吵了一架。宫里住不了，楚王现在正打算把那个姑娘安顿在城里呢！”

　　杨烁凌彻底无语，突然开始后悔了自己绕路的选择。

　　这听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加快脚步到了茶馆，店小二则直接将他引到了齐王订好的包间。

　　林苏明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店老板种的花，似是在想着些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

　　“见过齐王殿下。”

　　听到杨烁凌的声音，林苏明才回过了头。

　　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让林苏明得以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他明白了弟弟为何一眼看中了这位杨公子。

　　这相貌，确实像是饱读诗书而又聪颖过人的样子。

　　“坐。”

　　林苏明笑了一声，伸手示意杨烁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谢殿下。”

　　坐下后，一缕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着他，恍得他眼睛酸涩，忍不住一直眨眼。

　　他听着齐王拉拢他的话，不时回答两声，同时悄悄咪咪地将椅子往边上移了一些，躲过了阳光。

　　“……不知杨公子意下如何？”

　　就在杨烁凌正在为躲开阳光悄悄松了一口气时，他听到齐王问了这么一句。

　　刚刚齐王说的，他虽然没专心听，但也没漏掉什么信息。齐王无非是说自己多么厉害，说杨烁凌对他是多重要，再给未来画了些饼罢了。

　　只不过杨烁凌早就做了决定，今天来单单是不想明面上得罪齐王。

　　“回殿下的话，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没有您说得那么厉害。”杨烁凌说道，“待我将来学有所成，真正考上科举，定不忘今日殿下的知遇之恩，为殿下奉献自己的才能。”

　　不就是画饼嘛，谁不会啊。

　　“这样啊……”林苏明的语气中不无失望，但仍笑着说，“那本王便期待着那么一天。”

　　待杨烁凌出去后，林苏明便卸下了脸上的笑容，黑起了脸。

　　……

　　杨烁凌刚出了茶馆的门，便看到温允熙和朱思正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想了起来，之前温允熙约他出去玩，他因为这个事情拒绝了来着。

　　“凌哥儿！”

　　温允熙也看见了他，先和他打了招呼。

　　“允熙，正哥儿！”杨烁凌看着他们加快速度走了过来。

　　“诶，凌哥儿，你不是说这个时候有一位贵公子约了你来着……”

　　说到这，温允熙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又问道：“是刚刚那位公子吗？我看他好像看了你一眼。”

　　杨烁凌被吓了一哆嗦。他回头一看，还真是齐王！

　　“只是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你们聊天……”

　　杨烁凌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他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先做出了行动，以最快的速度用左手捂住了温允熙的嘴，用右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哈哈，真是巧啊。你们去哪里玩，能不能带上我？”

　　活爹你快别说了！

　　一旁的朱思正看见杨烁凌反应迅速，放下了想要捂住温允熙嘴的手。

　　眼看着齐王的马车远去，杨烁凌才松了一口气。

　　“唔，咳咳……”

　　温允熙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挣脱了杨烁凌的控制。

　　“杨烁凌！”他喘着粗气控诉道，“你要憋死我啊！”

　　“啊？抱歉抱歉。”杨烁凌这才意识到刚刚他用的力气太大了些。

　　“刚刚你说话那么不过脑子，真是不怕得罪人！”在一旁默默看完了全程的朱思正忍不住吐槽道，“凌哥儿也是怕你祸从口出。”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杨烁凌实在是太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既然我现在没有事情了，那你们的游玩计划，不如加我一个？”

　　“自然可以！”朱思正很是兴奋，接着又嘟囔道，“和你一块，我爹还能少说我几句。”

　　“嗯嗯？你爹不是同意你出来玩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

　　三人暂时不知道去哪里，但都在往前走着。

　　杨烁凌觉得，他们也不需要去哪里。只要他们三个走在一起聊天，便是对他这两天紧张心情的最好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