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致君心》晚风微凉丶

12、意外

　　春日悄然而至，柔和的微风拂过地面，催生出嫩草，拂过树梢，让其抽出枝芽。

　　不过此时的杨烁凌并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他按照约定来到了金陵城郊，刚刚站定，便发现楚王正在向他走来。

　　“楚王殿下。”

　　待林苏阳走近些后，杨烁凌行礼道。

　　林苏阳笑了：“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如此生分。”

　　他伸手想要拖住杨烁凌行礼的动作，却晚了一步。

　　“殿下，”杨烁凌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礼不可废。”

　　“哎……”林苏阳叹了口气，知道他与杨烁凌之间暂时无法摆脱这种状态。

　　他挥手示意杨烁凌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若不是我这皇子的身份，我们或许会成为像伯牙和钟子期那样的知音吧。”

　　杨烁凌坐在他旁边，静静地听他说着。

　　“我相信静川你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林苏阳双臂抱膝，望向远处，“明明有很多想法，周围却无人真正能懂，到最后已经不想和身边分享了。”

　　他转头看向杨烁凌：“我也隐藏身份接触过许多人，可是只有你，让我觉得有人可以懂我在想什么，可以跟上我的想法。”

　　“但现在却到了这一步，或许我从编造身份开始就是错的吧，可是我也想不到别的方式了……”

　　林苏阳情绪有些低落：“抱歉，之前欺骗了你那么久……”

　　“殿下，”杨烁凌感觉自己有些费解，“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啊？”林苏阳疑惑地看向了杨烁凌。

　　“您对我的评价很高，我很高兴，”杨烁凌神情认真，“但是殿下，我既然配得上您那么高的评价，那您可否认为，我在知道您身份的同时，便知道您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了呢？”

　　“您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您自然是怕自己的身份吓跑了对方，所以才不得不以假身份接触。”杨烁凌说道，“所以，您不用道歉，我根本就不在乎您之前骗了我。”

　　说完，杨烁凌又小声嘟囔道：“再说，我多大面敢让楚王给我道歉啊？”

　　林苏阳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

　　“您只需要告诉我，您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便好。”杨烁凌看向了林苏阳，“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来讲，才是最重要的。”

　　四目相碰，林苏阳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朋友，”林苏阳笑道，“我们，可以做朋友。”

　　“那便够了，”杨烁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松了一口气，“那作为朋友，楚王殿下想要的，我自然也会帮忙。”

　　“看来是我想多了，”林苏阳明显放松了不少，“我还当那天你一眼都没看我，是生气了呢。”

　　“那个时候你对我的冲击太大，我怕看了你，就控制不住自己想什么了。生气嘛，倒是一点都没有。”杨烁凌有些想笑，和楚王生气，他吗？

　　“其实你也不够聪明。”林苏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这次轮到杨烁凌懵圈了。

　　“你若是足够聪明，刚刚你那个问题都多余问。”林苏阳笑道，“要不，你猜猜我给你的信，为何署名是‘黄乾羽’？”

　　提示到这个份上，杨烁凌也很难不懂了。这么署名，自然代表楚王是以“黄乾羽”的身份约他出的门。

　　而“黄乾羽”，是他的朋友。

　　“这确实是我愚笨了。”

　　“好了！”林苏阳站了起来，“把你约到这里，我还穿得这么利落，是为了教你五禽戏的。”

　　“什么？”杨烁凌站起来听到这么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前在山上答应你的，”林苏阳提醒道，“我可不能食言啊。”

　　杨烁凌这下想起来了，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楚王在信里还给他的着装提了要求。

　　“来，我们先从虎举开始。双手握拳……”

　　“哦哦，好。”

　　杨烁凌看着林苏阳的示范，一点一点地跟着做。

　　“很简单吧，”林苏阳说道，“下面的虎扑可就有点难了。”

　　林苏阳做了个示范：“最后这扑的一下，可得做标准了。”

　　杨烁凌跟着他的动作尝试了一下，感觉自己有些要摔倒架势。

　　“太高了，还得蹲下去一点……”林苏阳看着杨烁凌的动作纠正道。

　　突然，他脸色大变，喊道：“快躲！”

　　杨烁凌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在地上。

　　不过在此之前，他便被一个暗卫一把抱到了一旁。

　　杨烁凌睁开眼，便看到他原本的位置上插着一支箭。

　　他冒出了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

　　将杨烁凌放到安全的地方后，那暗卫便跑到了旁边的树林中。

　　“没事吧。”林苏阳赶忙跑过来关心道。

　　“就是被吓到了，没事。”杨烁凌用被林苏阳拉了一把，站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林苏阳的脸色很阴沉，“暗卫去树林里抓人了，等人出来再问。”

　　毕竟刚刚离非死即伤就差那么一点点，杨烁凌此时还是心有余悸，双腿抖得很是厉害。

　　林苏阳离他更近了些，为他提供了一个支撑点：“没事的。”

　　“嗯。”

　　身旁的人身上散发着让他安心的气味，杨烁凌觉得冷静了不少。

　　不一会儿，几个暗卫便每人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从服饰上，杨烁凌可以清晰地将那些人分为两伙：一伙穿着统一的黑色衣服，明显是某个人的手下，而另一伙，则是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小姑娘。

　　“你们是什么身份？何故要刺杀本王？”

　　杨烁凌必须承认，此时林苏阳的语气很有压迫感，与刚刚教他五禽戏时简直判若两人。

　　那女孩听了这话，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

　　“王爷，您可得为民女做主啊！”那女孩冲林苏阳大喊道，“他们都是匈奴人。匈奴杀了我父母，还要拉我回去给他们可汗做妾！刚刚那箭便是射向民女的……”

　　“匈奴人怎么能到了金陵城郊？”林苏阳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程度，“都住嘴，有什么话，去与我父皇说！”

　　这下五禽戏是学不成了。林苏阳看向杨烁凌，想到他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殿下，”刚刚抱走杨烁凌的暗卫似是看穿了林苏阳的心思，“我来护送杨公子回府。”

　　“嗯。”林苏阳放下了心，与杨烁凌告别后便与其他暗卫一起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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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哥，我自己进去就好。”

　　杨府前，杨烁凌与那暗卫说道。

　　“杨公子，”那个暗卫叫住了他，“今日之事，请不要与任何人提及。”

　　“放心，我知道分寸。”

　　听了这话，那暗卫点点头，便提气跳到了树上，飞也似的往宫里的方向去了。

　　“哇……”杨烁凌看呆了，“这就是皇帝直接指挥的特务组织吗，也太牛了吧。”

　　他转过身，发现杨大人就站在门后不远的位置。刚才的事情，想必他都看到了。

　　“爹……”杨烁凌有些心虚。

　　“进屋说。”杨廷说道，声音中没有什么波澜。

　　“是。”

　　杨烁凌小声应道，跟在杨廷的身后进了屋。

　　杨廷径直走到桌子后坐下，杨烁凌自觉地站在中间，低着头看着脚尖。

　　“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杨廷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说说吧，为什么是暗卫送你回来的？”

　　“爹，”杨烁凌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在我说之前，您能不能先保证不生气？”

　　“哦？”杨廷的神情也认真了起来，“你说吧，我看情况，顶多能保证不骂你。”

　　“也成。”

　　杨烁凌将自己意外认识楚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简短地说了出来。不过最后碰上的那个女孩，杨烁凌知道不能说，便只说了他差点受了伤，所以是暗卫将他送了回来。

　　“你现在觉得如何？用不用请个大夫给你再检查一下？”

　　杨廷关切地问道。

　　“没事，爹，我就是被吓到了。”杨烁凌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爹，我之前真没想到他就是楚王！不然那些话，我根本不会说！”

　　“不必担心，”杨廷说道，“以今日楚王对你的态度来看，他并不在意那些。”

　　“所以今日楚王找你，就是为了和你继续做朋友？”杨廷问道。

　　“嗯，算是吧。”杨烁凌点点头，“不止楚王，齐王也约了我，就在明天。”

　　“等等，”杨廷的表情紧张起来，“你是说两位殿下都找了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儿子知道，”杨烁凌说道，“并且显然儿子已经做出了选择。”

　　“怪不得你小子提前说要我保证不生气！”杨廷咬着牙说道。

　　“爹，爹，”杨烁凌讨好地笑着，冲上去给杨廷顺着气，“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错哪了？”杨廷瞥了一眼杨烁凌。

　　“儿子错在站队前未能与父亲商量，到时候说不定会让父亲在朝廷上位子尴尬……”

　　“你当你爹是怎么年纪不大就当上侍郎的？”杨廷一只手捂住头，一只手摆了摆，示意杨烁凌站前边去，“你不用操心这些，这事影响不了我。”

　　他放下手，认真地看着杨烁凌：“你确实错在未能与我商量，却不是因为会影响我，而是你将你的前途当作了儿戏。”

　　“你明知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杨廷说道，“你的两个哥哥考武举，我也未干涉他们半分。”

　　“你只是个学生，对这些事情的了解自然不算多。可我不是啊。为何不在充分了解过后，权衡了利弊再做决定呢？”

　　“既然你已经站了队，那家里也帮不上你什么了。”杨廷神情严肃，“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是，您说的对。”杨烁凌又低下了头，他这次确实过于鲁莽了。

　　“行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垂头丧气的。”杨廷说道，“快回你房间休息吧，想好明天怎么应付齐王。”

　　“是。”杨烁凌退出去了。

　　杨廷叹了口气，又开始觉得头疼了。

　　他虽然说是帮不上杨烁凌什么，若真是那齐王当了太子，他定也会想办法让他这小儿子当个清闲小官，无忧无虑地过后半辈子，哪会真舍得让他在官场中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