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雪作

6、婚礼的筹备

　　一切突然逐步踏上正轨，孙朦的每一天都像是按下了快捷键。自从签完那份协议，景淼便拉着孙朦四处采买，筹备他们的婚礼。初步计划在春夏之交的时候举行这场仪式，那时温度适宜，以孙朦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支撑这样一天下来的运动量。
　　作为一个工作态度严谨的大学女老师，景淼专注于自己的婚礼策划。拿着从婚庆公司取回来的资料，她仔仔细细地研究着。她要让孙朦成为亲朋好友都羡慕的对象。
　　他们的婚姻也肯定会幸福美满。
　　一下班，孙朦就从管家那里得知景淼在她的房间里又在忙着计划他们的婚礼，他有点担心为了这件事她用了多少眼霜抚平的黑眼圈和皱纹都要再现了。
　　五天了！
　　真不愧是高材生，他回想昨天她和他畅聊的内容，这么无聊的事都能乐此不疲地查来找去，就为了把客人的桌椅数量，气球的形状，花篮的样式等等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一一确定清楚。
　　可能有些过于追求仪式感了，他想，还好他不是女人。
　　轻手轻脚爬上二楼，孙朦装作不经意路过她的房门口。透过门缝，粉蓝色的西服样式十分扎眼地夺去了他的注意力，他扶额，果然不能对景淼的审美有太多美好的期待。
　　像是有感应一般，景淼扭过头，看到了虚掩着的门后面意图躲藏的未婚夫。
　　她早早就听见楼梯那里的响动，这个时候景彬还在外面会着他的莺莺燕燕，浩叔他们要么在喝茶下棋，要么就出去遛弯了。八成只有在家里呆着哪也不去的孙朦偷偷跑过来看她选得怎么样。
　　果不其然。
　　孙朦有点无措地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他动作如此小心都能被耳尖的景淼察觉到。
　　“孙朦吗？”
　　景淼从床上爬了起来，略微带着一点羞郝。她还是第一次以如此休闲的形象展现在孙朦面前，以往在走出房间之前，她连发型都要好好打理一番，才能有自信出现在又高又帅的心上人面前。而且两人平时近似柏拉图式的恋爱模式，除了偶尔的亲吻没有其他任何的接触。
　　陡然让孙朦看见自己的另一面，景淼脸皮薄得只想躲进自己的衣柜。
　　“是我。”
　　孙朦悄悄拽了一下自己皱起的衣角，并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没出息！好歹也是谈过恋爱的人，怎么还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见到漂亮的女孩就脸红心跳。
　　他见何诗桐就没有任何想法！
　　思绪走远，孙朦赶紧把它拉了回来，“我来看看你在忙什么。”他实话实说，这也是他的婚礼，他也想在其中留下自己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婚礼的流程和礼服的选择方面，以景淼不流于俗物的审美，他很担心她一个人会做出奇形怪状的安排。
　　他可不想美好神圣的仪式变成一场怪诞的走秀。
　　“看！”
　　一说到这个景淼就来了精神，她拉着孙朦，拿出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着她这几天的构思。她又把自己选好的布置和物料展示给他，其中不少都是她自己参考样板做出的设计——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俩的设计。
　　孙朦安静认真地看了一遍，景淼心思缜密，连精准到分钟的安排都已经设计得差不多，他已经没有太多能够发挥的空间。
　　“做得很好，辛苦了！”
　　看完之后，孙朦注视着为这事都熬出淡淡的一圈黑眼圈的景淼，双眼满含感动，这辈子能和她结为夫妻是他的幸运。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景淼依偎进了孙朦的怀里，刚洗过澡的他身上有着极为清爽的沐浴乳的味道。这是她专门给他挑的一款，而她用的那一款则是与之相对的情侣款。
　　整个计划心里某一处好像被戳中了，他的眼睛有些酸酸胀胀的，连带着眼前的景淼都迷蒙了。拥紧了景淼，他仰着头不让泪流下来，“谢谢你！”
　　这么坚定地和我走到一起。
　　景淼也回拥孙朦。她拍了拍他纤瘦的后背，真心实意却也有些开玩笑地说，“如果真的想好好感激我的话，就和我一起长命百岁，生儿育女。”
　　很朴实的心愿。
　　却也最难实现。
　　孙朦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
　　走回自己一楼的卧室，孙朦突然觉得自己幸福得像是在做梦一样。曾经的美好人生被彻底敲碎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做到和一个人长相厮守。可景淼又给了他新的希望：处于婚姻中弱势的一方也不要紧，那些被景彬欺负过的日子也不要紧，只要他也能像其他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
　　那就足够了。
　　呆呆地看着陪伴了自己很久的轮椅，孙朦百感交集。他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那张自己出车祸前唯一剩下的那张全家福，爸爸妈妈的微笑还是那么惹眼，却已和他天人永隔。
　　此刻他心里充满了勇气，失去了曾经的一切后又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婚礼定在了下个月十五号，我请师傅算过了，那天是个黄道吉日。而且爸妈能从法国旅游回来，见证我们的幸福。”
　　餐桌上，景淼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婚礼的具体时间和步骤，说完她还对着孙朦甜甜一笑。妇唱夫随，孙朦也及时解释，便于大家理解他们每个环节的用意。洋洋洒洒的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这一通分享才算结束。
　　“好了，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景彬为妹妹的高兴而高兴，只要孙朦能好好和她在一起，不闹出幺蛾子，他不仅不会像之前那样欺负他，反而会给他许多助力。当然，前提是他本本分分按合同内容生活，没有非分之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景淼百依百顺，一心一意。
　　“我已经请好三天假来准备婚礼现场和试婚纱。”
　　酒足饭饱，大家十分识趣地离开了客厅，把所有的空间留给这对即将结婚的小夫妻。景淼靠在孙朦的怀里，最近改善了的伙食明显把孙朦养胖了一点。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脸蛋都圆润了不少。
　　很好。
　　“那我也请假和你一起。”
　　景淼摇摇头，从她三年前救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决心要让孙朦一世无忧，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以后都应该是享受人生。
　　“那好吧。”
　　“不过有一个忙你可以帮我。”
　　“什么？”
　　“我们领证吧。”
　　“好。”
　　孙朦揽住景淼的腰，在她头顶落下一个轻吻，“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上班。”
　　“哼，你就知道赶我去上班，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嘶！
　　孙朦赶紧捂住景淼的嘴，周围没人却也挡不住隔墙有耳。景彬说不定没戴耳机打游戏，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他可不想让未来的大舅哥听到他让景淼迁就他，指不定哪天在公司不高兴又折磨他。
　　“我们还没正式结婚呢，这么做不合适。”
　　看他面露难色，景淼也十分识趣，“好吧，那我回房间了。”
　　“嗯，去吧。”
　　像是怕景淼跟上来似的，孙朦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利索得仿佛右腿和平常人没两样。
　　反锁房门，打开台灯，孙朦拍了拍积灰的椅子。不知道景淼有多少亲朋好友能来参加婚礼，他在这里的朋友屈指可数，貌似也没什么人能来祝福他。
　　还真的有点倒霉！以前的同学朋友估计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还是睡觉吧，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他也会幸福的。
　　他渐渐沉入梦乡，却不知怎么梦到了何诗桐——
　　孙朦！你干什么呢？
　　睁开眼睛，孙朦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他回到了大学里。远处吵吵嚷嚷的何诗桐正大跨步地向他跑来，使得他惬意的心情变得紧张：怎么突然看见她了？
　　往旁边看去，景淼正拉着他的手，“快跑！”何诗桐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挥舞着棒球棍就向他们袭来。
　　“你们这对狗男女！”
　　见势不妙，他拉起景淼就开始狂奔，内心忐忑。可因为景淼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让他没那么恐惧何诗桐。不过几秒，极好的心态就被打碎。恐怖如斯的女人对他们紧追不舍，怎么甩都甩不掉。
　　避无可避，孙朦带着景淼躲到了教学楼的顶层。
　　“嘘，不要说话。”
　　两人躲到废旧的铁桶后面，一路的逃命让他心如擂鼓，他把景淼紧紧护在身后，防止那个疯狂的女人会伤害她。
　　好几年时间不见，怎么突然又看见她了？
　　来不及多想，何诗桐已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那高挑的身影直冲着他们而来。孙朦拉着景淼赶紧跑开，直到两人只能靠在大楼的边沿，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景淼害怕极了，她握紧孙朦的手，“怎么办？”
　　孙朦向后面看了一眼，从极高的楼层往下望去，地上的人都像是一个个会移动的芝麻。学校的楼建得也太高了，跳下去都只能摔得东一块，西一块。
　　何诗桐十分有气势地站在他们面前，“可算抓到你们了。”
　　她挥动着有力的胳膊，表情凶悍。
　　眼看着无情的棍子就要打到他们两人身上，孙朦护着景淼往后退去，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表情痛苦，“保重。”
　　随后便勇敢地冲向何诗桐，拉过她的胳膊，和她一同翻下了楼。
　　“啊！”
　　梦中惊醒，孙朦猛得坐了起来，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他喘着气，跳楼的那种悬空感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肌肉紧绷着，右腿也隐隐作痛。拂了一把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最后同归于尽时何诗桐冷艳无情的眉眼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还好是一场梦。”
　　摸过手机，幽幽的光照亮了仍旧漆黑的卧室，才凌晨两点半。
　　他呼出一口气，重新躺回了床上，平时他都想不起何诗桐这个人，结果今天一到梦里她就开始阴魂不散地出现，而且所作所为比现实里还要过分。
　　为了防止她再次出现，孙朦给自己播放起了《摇篮曲》。
　　这回可以放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