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武侠架空|曹魏向群P]君子留香》洛兰舟

2、形势

　　诸葛亮的手抖了一下，抖的手中酒坛中的酒都撒了出来，落在了冰蚕丝的衣服上，凝结成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荀彧眼珠不错的盯着他，盯着那晶莹的水珠慢慢慢慢的从衣服上滑下，落到地上，他对上诸葛亮的眼，抬起左手酒杯，又微微抿了一口，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平淡，但却还是能够听出被仔细压抑住的悲怆，“我以为你早料到了的，从你进门看见我的那一刹那。”
　　诸葛亮却是低低的笑了，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酒坛，看着坛内晶莹的液体一圈一圈的打着转，然后又是一个仰头，“我早料到了，我自是早料到了的……赤壁战报，几次都说看到火场之中有一个红色身影上下飞跃不止，却让人抓不住方向……我就该有怀疑的……而看到你荀令君此时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竟是从那场大火中逃脱，除了有人做了替死鬼，还能是为什么？你既是模仿郭先生笔迹诱我前来，那那个替死鬼……除了郭先生，又还能是谁？我自是早料到的……只是听你说出，还是难以接受罢了……郭先生那样的人呵！”诸葛亮突然把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声音，却让店中本来嘈杂的声音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本来觥筹交错兀自欢笑的人们，突然齐齐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口中的话一齐朝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望去，这本来也算是很奇怪的现象，酒中同好喝到兴起就是摔个酒坛也是常事，何以就招来了如此瞩目？但那角落中二人对这一景象竟也都无动于衷，头也不回，诸葛亮豪饮一口，荀彧也微抿一口，那店中诸人望着他们似乎是确定了这里没有异样，之后才又起了推杯换盏，那有些嘈杂的，欢笑之声。
　　荀彧望着诸葛亮也微笑，“我早该料到，这里都是你的人。”
　　言下之意，竟是指这酒店之中正推杯换盏的人们，竟都是诸葛亮的埋伏！
　　诸葛亮的开口却是显得急促而随意，“如今赤壁新胜，奸相余孽未清，我家教主虽然同意让我前来赴约，却终究还是不放心的，你知道，除了郭先生当初教的那三招，我可以说根本不会武，那教主派个把人先行前来探路，也无可厚非罢。”
　　荀彧微微一笑不语，诸葛亮却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再开口竟是刁钻刻薄的语气，“只是没想到曹丞相当真如此心胸宽广如此豪放如此舍得，赤壁新败，郭先生刚因他的失误而死，就算派了暗卫跟着，他倒也还是真放心就让令君一人乱跑，他也不怕令君有去无回？或者是说……失了郭先生，曹丞相已经心神大乱，其他人的死活他都不挂心了都无所谓了？啧啧……还真是……”
　　荀彧却是面不改色的接下了诸葛亮的话，“我看孔明才是因为听说了奉孝的死讯心神大乱了吧……如此不入流的挑拨离间，竟然也能从神算子诸葛亮的口中说出，倒真是让荀某开了眼界……不过倒是有劳孔明费心了，费心的都忘了荀某的君子剑虽然不是什么上乘武功，但即使是孔明让你的这些暗卫一齐与我比试……只怕是也占不得什么上风吧……况荀某此次出来，丞相本是不知的，不过是我自己，想要赌一把罢了。”荀彧的长袖轻轻拂过桌面，为自己的酒杯满上，看着对面的诸葛亮紧紧的咬住了唇，继续微笑不语。
　　诸葛亮又盯了荀彧一会儿，突然开口，虽然刻意的压抑了感情，但也还是可以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急迫，“究竟是怎么回事？”
　　短短的七个字，一句问话，没有任何的前缀铺垫，但荀彧却是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己瞒着丞相跑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死在赤壁那场大火中的，是郭嘉而不是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荀彧垂眼，轻轻晃着杯中酒，看着那清冽的液体一圈一圈的打着涟漪，诸葛亮没有打扰他的沉默，他以为他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自己，他给他时间，因为他也想要一个完美的能让自己接受的答案，却不想等来的却只是荀彧短的五个字，“我也不知道。”
　　诸葛亮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竟是可以隐隐看到怒火的痕迹，“你也不知道？”
　　荀彧望着他，脸上的悲哀清晰可见，但他却是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确实也不知道。”
　　诸葛亮沉默，他在等荀彧的解释。
　　“今晚之事，我和奉孝都是料到了的，我们早就猜到庞统前来献计不是善意，也曾劝谏主公，只可惜主公不知为何，或许真的是求胜之心太切，对我二人之话竟是丝毫不听，一意孤行……我二人也无办法，但正如你的探子向你汇报的那样，我向主公求得了同他同上战场，
　　我以为，就算真要发生什么事，我在主公的身边……也会好一点……所以，你们今晚的这场大火，根本完全就是冲着我来的吧，你们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能用一场火就把曹丞相烧死，但你们知道我在他身边一定会全力相助助得丞相逃脱，但我一定会落后，所以，你们最后的乱箭，只是为了困住我罢了，你们最后的炸药，也只是希望……能除去我罢了……”说到这里荀彧低低的笑了一声，“这一次，是你们神机妙算，我不及也。”
　　诸葛亮却是依旧死死的盯着他，最后恨恨的开口，“可是你还是在这里，活生生的，好好的，坐在我的面前，你还能和我喝酒。”
　　荀彧笑，眼中的哀伤一瞬间浓的竟像是化不开，“因为奉孝他……和我换了啊……”
　　诸葛亮的瞳孔顿时一紧，“你说什么？”
　　“五个时辰前，奉孝前来找我，说是即将开战吉凶未卜，想和我再饮一杯酒，望我好好保重，我不疑有他，就和他对酌了起来，然后……”说到这里荀彧低下了头，眼中的哀伤一瞬间又被悔恨所淹没，“然后等我醒来走出船舱，听到的，就是你们引爆炸药的巨响。”
　　“等你醒来？”诸葛亮咬了咬唇。
　　“不错，我想是奉孝在给我的酒中，下了迷药，然后代替我，去了主公身边。”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其实我不明白。”打破的沉默的竟是荀彧。
　　“我也不明白，”诸葛亮看他一眼，“若是曹丞相身边的人是郭先生，那他更有理由逃脱才是，郭先生的‘朝天阙’轻功身法，这世上谁人可及？就算是多带一个人，也不至于被火海所困。”
　　荀彧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也很捉摸不透。”
　　又是一阵沉默。
　　“不过如此一来……奉孝倒变成欠我两条命了呢……”荀彧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的死死盯着诸葛亮的脸，“你也欠了他一条命。”
　　“那么……”诸葛亮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你假借郭先生笔迹，飞鸽传书急诱我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还奉孝一条命而已。”
　　此话荀彧说的是轻描淡写，却不知这话一出口，原本嘈杂的酒店，却是因着这一句话，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死寂沉沉。
　　本来正推杯换盏着的人们，这会儿竟是齐齐停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目光阴狠的盯着一身白衣翩然的荀彧。
　　而当事人却仿佛全然不知这边的蓄势待发，荀彧将手中酒杯凑到唇边，轻轻的抿上了一口，“莫非你不承认你欠奉孝一条命？”
　　此时的诸葛亮倒也不慌张，竟还能笑的出来，漫不经心的往窗边一靠，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我自是欠郭先生一条命，可是令君……想要我怎么还？莫不是杀了亮，为郭先生偿命罢？”
　　一旁诸葛亮的暗卫们听了此话，神情更加紧张了，手抚上了剑鞘，似乎随时就要拔出嗜血。
　　荀彧却是笑了起来，温文端方的面上浮上一层淡而不浅的笑意，衬的他一双眸子更加明亮，“孔明怎会想到那方面去？难不成真是因为奉孝之死乱了心神？我要你的命何用？就算我真在此地杀了你，奉孝就能活过来么？没错，我是恨你放火，我是恨你不顾赤壁周围百姓生死引爆炸药，你的所作所为，我确实不耻，可是既然各自为主，我又还能说什么？况且兵家之战……总有胜败，这次，却是我们失利，我无话可说。至于奉孝的死……我知道，也不是你的本意。你也不想的。”
　　不知为何，听了荀彧的这一番话，听到荀彧说他并不怪他，诸葛亮竟像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一般的舒爽，他坐正了身子，目光中多了一份清明，突然散发出的清正之气竟和荀彧不相上下，若是不知情的人前来看到了这番景致，只怕还要由衷赞叹，好一双谦谦君子！
　　然而此时荀彧却是敛了神情，端正严肃道，“我只是想让你放曹丞相一条生路。”
　　诸葛亮沉默不语，荀彧看他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在这一路上都埋伏了诸多高手，虽然你知道赤壁那一场火无法烧了丞相，但是却是准备在他回樊城的路上将丞相杀死的，赤壁之战下来，我们本来就已经是残兵败将，你自是胸有成竹，更何况在华容道路口，由关云长亲自把手，若是我猜的不错，你是准备在华容道，杀了丞相的吧？”
　　诸葛亮沉吟片刻，承认道，“不错。”
　　荀彧微微一笑，接着道，“我此次来……就是希望你能马上飞鸽传书给关云长，让他在华容道放了曹丞相。”
　　诸葛亮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荀彧，“令君好大口气，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同意你的要求，放了曹操那厮？”
　　荀彧挑了挑眉，“当今局势，我想孔明也是清楚的，丞相独霸北方，你家刘教主和江东孙盟主占了南方，你们这回倒是齐心合力的想要杀了丞相了，可是难道孔明没有想到，若是现在丞相死了，你们，你们家刘教主可有此等能力能牵制住孙权？你就不怕他孙权会马上反过头来对你们开战？我知道你们订了盟约……可是那纸盟约……究竟有多少有用的地方……我想孔明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吧？”
　　此话一出，竟是让诸葛亮瞬间就苍白了脸色！
　　他一心只想着怎么除去曹操，怎的却是忘了这一节！不过此时被荀彧提醒了倒也是好，他还有时间回去准备应敌……时间还有，总会有办法的……
　　荀彧却像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端起酒杯又是微微一抿，继续道，“更何况，你欠了奉孝一条命，你承认的，你害死了奉孝，此刻，就用曹丞相一命来还他，也算两清了。”
　　听了此话的诸葛亮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刚才那要想办法回去应付孙权的想法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乱如麻，一大团一大团的郁气郁积在胸口竟是让他快要窒息，他狠狠的一皱眉，随后猛地双手撑桌站起，这一动作竟是力气出奇的大，桌子都跟着一摇，几坛杏花村随着桌子的晃动摇摇坠入地上，在空气中散出浓郁的酒香，周围的暗卫顿时离桌，眼看就要冲上前来。
　　诸葛亮却是朝他们轻轻摆了摆手，然后朝荀彧轻轻的点了点头，“令君所言极是……亮……这就当飞鸽传书给云长，定在华容道……放曹丞相一条生路……亮身体不适，先告辞了。”说完竟是转身甩袖就走！
　　一群暗卫又瞪了荀彧一眼，连忙追了上去，一瞬间本来嘈杂的酒店，竟是变得冷冷清清，偌大的店中，只唯剩角落里的那一方白衣。
　　荀彧看着门口的诸葛亮神情烦躁的一声呼唤唤来了一只飞鹰，然后接过身边暗卫递来的笔墨挥就一封信绑在了飞鹰的腿上，然后看着那只飞鹰在雨中渐行渐远，他一跃而上马，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去。
　　荀彧揉了揉眉头，也站起身，掸了掸衣上灰尘，走到柜台前在案上放下一锭白银，对着桌后明显已经吓傻了的掌柜微微一笑，“店家，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