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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死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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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一场雨淅淅沥沥的已经下了三天了,虽然不大,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下的时间太久,竟像是凭空起了一层雾一般,笼罩的周围的景色朦朦胧胧似有若无,让人不禁想揉一揉眼,时值四月,本不应该是有多冷的天气,却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场雨的关系,竟让人忍不住的浑身打一个寒颤,而向来车马商贩络绎不绝的江津渡,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一场雨,此时竟是空无一人,音尘寥寥。
只那路旁的一处酒家,倒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声不断,呼喊欢笑之声不断,酒香四处飘溢不断,若不是看这酒家只是简单几撮茅草,几块木板搭成,光听这声音,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是哪户大户人家在办喜事。
就在如此环境之下,店中人都在大声呼喊着,却是安静的坐着一位白衣人,衣服是很简单普通的文士装,只衣摆和袖口的花纹,是蜿蜒而上的兰花,似乎隐隐显出了不一般的身份,温文儒雅,端方有礼,一人独坐于角落之中,似乎有意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但只可惜举手投足之间的大家做派是怎么隐也隐不去的,任何一位行走江湖之人,只要有些经验,都能看出这人的不同来,只是此时这店中虽人多,却又没有一人注意到这白衣人,而白衣人动作之旁若无人,又似乎完全不受这些嘈杂的干扰,仿佛这店中的一切声音都与他无关,只是笔直的坐着,面前的桌上放着五大坛的酒和一个小酒壶一个小酒杯,还有一小碟的花生米,但虽然桌上是放了很多酒,那白衣人却并不是嗜酒之人,他的衣袖很长,左手勾起酒壶时竟未露出手指半分,长长的袖子一直下垂着,却又不拖在桌上,随着倒酒而上下起伏的弧度竟有点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只见那白衣人左手提起酒壶,右手端着酒杯,倒了一小杯酒,伸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就放下,然后又拿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一小颗花生米放入口中,然后又放下筷子,就再也不动了,只双眼望着一个方向——门口。
这家店,叫杏花村,这酒香四溢的酒,也叫杏花村,白衣人静坐于杏花村中,以五坛杏花村待客——他当然是在等人,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等得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来,他已经在此等了他三个时辰——但是无论如何,他知道他一定会来,不为别的,就为这五坛杏花村。
诸葛亮是一路打马飞奔到的杏花村,从江夏到江津渡的路程,不算近,也不算远,但一路的奔波,却也足够让人疲惫,更足够让人打湿了一身衣衫,但诸葛亮却没有,一路的奔波,除了头发被雨水打湿,身上却是干的,肩头似乎沾了几滴水珠,也被他轻轻一拍就落了地,原来他身着的这件水青色的长衫,竟是水火不侵的冰蚕丝纺织!冰蚕丝的水火不侵,和金丝甲的刀枪不入,并称武林的两大珍宝,每次出现,都要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瞩目,事实上他也确实引起关注了,从一进门,他便感觉到有一束目光直直的定在了自己身上,似乎是要将他洞穿,于是他也朝那个方向望去,却是正对上了角落里那白衣人的目光,诸葛亮本来有些疲惫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明,清明中似乎还有一丝的不易察觉的震惊,拳头瞬间紧握,又很快放开,然后他朝那角落的白衣人走去,在他面前站定,拱手执了个师礼,低声问候道,“令君。”
这一声令君,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非同小可!整个武林,能当得起令君二字的,除了昔年的君子留香荀彧荀文若,又还有谁能当得起?想当年荀令君一把留香剑,使君子剑法,横穿青州冀州兖州,惩治了多少贪官污吏,除恶扬善,后来其惹恼了当朝太师董卓,董太师派出了将军吕布前去暗杀,以吕布之万夫不当之勇,就算君子剑再厉害,又怎能挡之!但奇就奇在两人过招三百之后,那吕布竟是主动让出一条路,放了荀彧一条生路,甘愿自己回去领受董太师的惩罚!后来此事传扬江湖,江湖人人都道是吕布本就佩服令君为人,君子剑法从来处处留情,招招不夺命,先声夺人却不制人,其之侠义更让吕布觉得羞愧,于是便放了荀彧一条生路,更有人猜测,正是因为吕布这一次和令君的比试,使其自身悔悟,故才有之后对董太师的叛而杀之!
当年的事情太过古怪,江湖中人众说纷纭,但当年的当事人君子留香荀文若,却是在吕布的暗杀中生还后,在众人的纷纭猜测中,自此消失了身影!整整七年江湖上没有一个人找得到他的身影,没有一个地方再出现过君子留香的名号,君子留香荀令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有人还怀疑,他究竟是否还活在人世!
而此时此刻,这个在偏僻酒店中摆酒待客一声不响安安静静独坐一隅的白衣人,竟是那个扬名天下却不知死活了七年的君子留香荀令君?君子留香荀令君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他今晚见的人,竟然是那个卦无不准,算无遗策,江湖人称神算子的诸葛亮?诸葛亮不是在刘备帐下任军师?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荀彧却是目光如炬的望着面前的诸葛亮,面上却无波无澜,显然他等的人就是这位神算子了,荀彧左手微抬,长长的衣袖依然挡住了他的整只手,只见他朝对面的那张椅子上一指,低声道,“孔明,坐。”
诸葛亮也并不推辞,微微一笑就整了整衣摆,大方的在对面坐了下来。
上下打量了对面的荀彧一圈后,他斟酌了一番,刚想开口,却被荀彧抢了先,袖不沾尘的举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微微抿了一口,淡淡开口道,“孔明,我受不起你如此大礼。”
这一句,原来是指适才诸葛亮为他行的那个师礼。
诸葛亮听了却是微微一笑,直接拿过一个未启封的酒坛,拍开泥封就往嘴里大大的倒了一口,然后低头轻言,语气是少有的诚挚恳切——就算是在他的教主刘备面前,这位军师也总是飞扬跳脱的,何尝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过话?而此时,他却是在荀彧的面前低头了,“令君是……郭先生……的挚友,郭先生……是我的老师,对令君,在下同执师礼,想必也不为过。”
这一番话换来的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就在诸葛亮准备再次开口打破这阵沉默的时候,荀彧却是再次开口了,脸上依旧无波无澜,握着酒杯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紧了力道,他沉声道,“奉孝没有收过徒,他不是你的老师。”
对面的诸葛亮轻轻抿了抿唇,然后很快的就又抬起了头,举起酒坛又豪饮了一口,然后对着荀彧依旧温温和和,“郭先生确实没有亲口承认过收我为徒,但我总算也跟着郭先生两年,郭先生也教了我三招武功,虽然不多,但我叫郭先生一声老师,想必……也是不为过的……”
荀彧抬头定定的看了诸葛亮一会儿,举杯一饮而尽了杯中酒,诸葛亮看着他,这一次没有再尝试开口,因为他知道,荀彧肯定还没有把话说完,在此之前,他想要插嘴,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因为——他看的出来,即使是君子留香荀令君,此时此刻心情,也是很不稳定的。
果然没一会儿荀彧就又再次开口了,“我在这等了你三个时辰。”
这回轮到是诸葛亮一阵沉默,然后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展开压于桌上,那信上笔迹虽疏狂过甚,却别有一股风流意态,自是一副好字,荀彧只低头轻轻一扫过那信,目光望向前方不语,诸葛亮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赤壁新胜,我教中事务繁多……但我以为此信乃是郭先生所寄……故……也不顾教主多番阻拦,硬是前来赴约……虽然迟了一些,但我还是来了,毕竟这杏花村……确实是郭先生所好……来到门口,也却是酒香四溢……我以为……”话到这里诸葛亮却是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静心情,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足够的镇静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你没死。这封信是你伪造的笔迹,若说有谁能把郭先生的笔迹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除了郭先生生平挚友荀彧荀文若,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荀彧把手拢于袖中,闭眼不语。似乎是在默认诸葛亮的说法,诸葛亮也跟着他沉默。
门外的雨似乎下的大了,淅淅沥沥的声音变成了哗哗啦啦。
诸葛亮再次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气中更加多了一份悲怆一份叹息,“难道果真是郭先生他……”
此时的荀彧睁开了眼,双眼微眯,眼神中多了一份清冽锐利,他望着诸葛亮,肯定着他的话,“我没死,这封信却是是我伪造的笔迹,奉孝……死了,死在了你和周公瑾一起在赤壁燃烧的那一场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