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叙此生》露舒寒

2、豆包和豆奶

　　钥匙转动，门一开，满室暖阳扑面而来。只见一只奶油色的大金毛端正地坐在玄关，尾巴欢快地拍打着地面。温妤弯下腰，亲昵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她换上拖鞋，才想起家里没有客用拖鞋：“沈律师，你直接进来就好，不用换鞋了。”

　　“好。”沈叙白步入室内，顺手带上了门。

　　温妤放下包，又从沙发上抱起一只慵懒的三花猫，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豆奶，吃饭啦。”

　　她走到自动喂食器前添粮，听着豆奶满足的咀嚼声，回头却见豆包仍端坐在萧叙白面前，尾巴摇得像朵蒲公英。

　　沈叙白显得有些无措。

　　“它想让你摸摸它。”温妤解释道。

　　他依言俯身，生疏地揉了揉豆包毛茸茸的脑袋，手感比想象中更柔软。豆包顺势抬起一只前爪，搭在他膝上。

　　“这是想和你握手。”温妤的声音带着笑意。

　　沈叙白轻轻握住那只爪子，又抚了抚它的头，低声道：“你好啊，豆包。”

　　温妤拿过牵引绳，利落地给豆包佩戴好：“豆包，我们出门吧。”

　　两人一狗，身影没入楼道光影中，走向秋意渐浓的黄昏。

　　小区里已亮起零星灯火，散步的人和嬉闹的狗，为黄昏添上几分生气。

　　“你和叔叔阿姨分开住吗？”沈叙白随意地问起。方才在客厅驻足时他就留意到，这个家里从玄关到沙发，处处是她生活的痕迹，不见长辈的物品。

　　“嗯，我需要安静的环境创作，赶稿时作息也不规律，分开住对彼此都好。”温妤轻轻拉了拉牵引绳，让凑近别人的豆包回到身侧。

　　“豆包，又出来遛弯啦？”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笑着招呼。

　　“是啊，刚出门。”温妤含笑回应。

　　“这里的保安都认识豆包？”沈叙白有些好奇。

　　“只认狗不认人。”温妤无奈摇头，“有一次我忘带门禁卡，非要我登记核实信息才放行。第二次我又忘了带卡，但牵着豆包，保安老远就朝豆包挥手，直接让我们进去了。”

　　沈叙白低笑出声：“豆包这个名字，是因为它贪吃吗？”

　　“可不是嘛。”温妤弯腰揉了揉金毛的大脑袋，“刚接它回家那天，它偷吃了十个粘豆包，结果吃出肠梗阻，送去医院抢救。谁能想到当初那么丁点的小家伙，现在长成这么大一只。”

　　像是听懂了似的，走在前面的豆包适时回过头，咧着嘴仿佛在笑。

　　“那豆奶呢？”

　　“豆包一岁那年，我在小区长椅旁发现它，就蹲在一盒打翻的豆奶旁边。”温妤眼神温柔，“它脾气高冷，不太亲人，但和豆包处得很好。”

　　沈叙白想起那只对他爱答不理的三花猫，确实配得上“高冷”二字。

　　暮色渐深，路灯次第亮起。两人带着豆包遛了半小时便返回家中。给豆包添好粮水后，车子再次驶入流光溢彩的夜色，向着餐厅的方向而去。

　　两人抵达餐厅时，双方父母早已在包厢内相谈甚欢。见他们进来，四位长辈不约而同地停下话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来来来，就等你们了。”温妈热情地招手，“看看菜单，再加点你们爱吃的菜。”

　　包厢的圆桌旁，恰好剩下两个紧挨着的空位。沈叙白绅士地为温妤拉开椅子，两人并肩坐下。接过厚重的菜单时，他们的手指不经意间轻轻碰触，温妤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沈叙白则神色自若地将菜单往她那边倾斜，方便她一起看。

　　“这个清蒸鲈鱼看起来不错。”沈叙白指着菜单低声说。
　　“嗯……但我想吃辣的。”温妤手指悄悄指向另一页的辣子鸡丁。

　　两人低头轻声交换意见的身影，落在长辈眼里，俨然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温妈与沈妈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沈爸则了然地举杯与温爸轻轻一碰。

　　加完菜后，温妤将厚重的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精致的菜肴很快被依次端上。四位长辈相谈甚欢，从时事民生聊到养生心得，气氛热烈。温妤乐得清静，专注于眼前的美食，小口品尝，将自己巧妙地隐匿在热闹的交谈背景音中。

　　沈叙白虽然也适时地与长辈们交谈几句，姿态从容得体。但每当一道新菜上桌——尤其是她刚才加点的那几道——他都会不着痕迹地转动桌面，让那些盘子在她面前做一次短暂的停留。

　　就在一片关于秋季润肺的讨论声中，他忽然将声音放低，仅仅倾向她这一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豆包和豆奶在家会打架吗？” 他语气里带着好奇，“我听说，猫和狗共处一室，总会有些小摩擦。”

　　温妤从碗里抬起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餐厅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的金丝眼镜片上，削弱了几分他身上的锐气。她想到家里的那两个活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真实的、放松的笑意。

　　“它们啊，”她的声音也轻柔下来，“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豆包单方面被豆奶‘统治’。”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生动的细节，“豆奶最喜欢霸占豆包的狗床，还非得睡在正中间。豆包那个傻大个，就只会围着床边缘转圈，最后委屈巴巴地趴在地板上。”

　　这生动的画面让沈叙白唇角微扬：“听起来豆包性格很好。”

　　“就是太好了，有点傻白甜。”温妤忍不住吐槽，语气里却满身宠爱，“上次电梯口遇上个维修师傅，逗了逗它，它摇着尾巴要跟人家走。”

　　沈叙白低笑出声。

　　沈妈注意到两人的低声交谈，笑着问道：“你们俩在聊什么悄悄话呢，这么高兴？”

　　沈叙白从容的抬起头，神色自若：“在聊养宠心得。”

　　“是吗？温妈眼睛一亮，接过话头，“叙白也喜欢小动物啊，那以后让小妤带豆包豆奶出去玩的时候叫上你，不然啊她一个人又要牵着狗又要背着猫，两只手都忙不过来。”

　　“只要她开口，我乐意之至。”沈叙白看着温妤，目光柔和。

　　温妤正嚼着糖醋肉，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惊的动作一顿，只得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晚餐在融洽的氛围中结束后，两家人相伴走向地下停车场。温妈和沈妈已经热络的约了过两天一起去逛街。温妤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位母亲依依话别。沈叙白走到她身侧，声音低沉温和：“我们之后还能保持联系吗？”

　　温妤微微一怔。按常理来说，这场相亲过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她目前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更别说和沈叙白这样看起来一板一眼的精英——光是想象都觉得寡淡无趣。

　　察觉到她的犹豫，沈叙白立即补充：“我们都到了被家里催婚的年纪。如果以后有需要应付父母的场合，或许我们可以……互相配合。”

　　这个提议让温妤心中一动。确实，与其每次被安排不同的相亲对象，不如留着沈叙白这个“优质挡箭牌”。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机亮出微信二维码：“好吧。”

　　沈叙白迅速扫码添加。温妤的头像是豆包和豆奶的合照，而沈叙白的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果然成熟得像长辈。

　　两位母亲话别后，各自上车。临行前，沈母还特意拉着温妤的手说：“有空常来家里坐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让叙白去做。”温妤浅浅一笑，并未当真。

　　车内，温父开车，温母从副驾驶座回过头：“小妤，你觉得叙白怎么样？”

　　“就那样。”温妤划着手机，头也不抬，“妈，以后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温父插话道：“叙白这孩子很不错，事业有成，家教也好。”

　　“爸要是这么欣赏他，不如你们认个干亲？”温妤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这孩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沈家都很喜欢你。”
　　“要是你们能成，以后你的事我们都不干涉了。”
　　“多和叙白接触接触，听见没有？”

　　温妤戴上耳机，将父母的唠叨隔绝在外。

　　到了小区门口，温妤推门下车。

　　温母降下车窗：“真不跟我们回去？你都好久没回家住了。”

　　温妤挥挥手：“今晚要赶稿，二位请回吧。”

　　“自己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温父探出头叮嘱。

　　“知道啦，拜拜。”温妤转身走进单元楼。

　　回到家，豆包早已守在门口。温妤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看见豆奶已经在狗窝里蜷成一团睡着了。

　　她打开客厅的灯，在书桌前坐下，播放音乐，开始整理需要修改的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