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希望你变得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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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市公安局，小会议室。
气氛与昨日初到时已然不同，少了几分初次接触超自然事件的紧绷与猎奇，多了几分沉重与务实。陈晋军局长亲自给坐在对面的杨安宁、霍时与倒了茶，袅袅热气在略显陈旧的会议室里升腾。姚跃和宋致远也坐在一旁，江来则挨着姚跃，神情有些复杂。
听霍时与简要汇报了山上遭遇蛊雕、激战、以及对方动用传送法器逃脱的经过后，陈晋军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感慨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种介乎于惊叹与恍惚的神色：“说真的，干了三十多年警察，凶杀、绑架、贩毒……什么恶性案子都经历过，自以为也算见识过人性的黑暗面了。可像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妖怪，还会法术、能传送、专门吃人修炼的……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没想到我老陈临退休前，还能跟这么‘新奇’的事情扯上关系，这经历，写回忆录都有点像编故事了。”他的语气里没有恐惧，更多是一种超出认知范畴的荒诞感。
姚跃没理会局长那点老刑警的感慨，她更关心现实问题，眉头紧锁，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焦急：“陈局，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霍主任，杨小姐，蛊雕跑了，那个更危险的邪修廖长阳还不知所踪。后续我们该怎么办？需要市局怎么配合？龙泉的治安怎么办？民众的恐慌情绪已经在蔓延了。”作为刑警大队中队长，她肩上的压力实实在在。
杨安宁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过姚跃和陈晋军，她的声音清晰而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廖长阳，我会继续追查到底。这不仅是你们的案子，更是我的私仇，也是异管处的职责所在。异管处会调动资源全力协助。至于龙泉市这边……”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会在离开前，协助你们再做一次全面的清查。蛊雕出现，且敢在这里设伏，说明此地至少曾经是他们一个比较重要的活动点或中转站。虽然他被我打伤逃遁，但难保没有残留的爪牙、布置的后手，或者被吸引而来的其他低等妖物。清理干净，避免死灰复燃，也防止再有普通民众受害。”
江来立刻追问道：“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走？”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不舍。虽然相处时间极短，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紧张和战斗中度过，但杨安宁展现出的绝对实力和那种独特的气质，已经深深吸引了这个慕强的年轻修士。
杨安宁看了她一眼，略微估算了一下：“如果明天巡查清理顺利，没有发现需要耗时处理的棘手问题，明天就可以动身。今天天色已晚，大家也都需要休整。连夜赶路或办事，效率不高，也容易有疏漏。”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霍时与此刻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极其夸张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黑的眼圈，语气半真半假地抱怨：“我感觉……跟着杨小姐你‘出差’这工作强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昨天凌晨接到临州急报，上午飞过来，下午上山斗妖怪、破幻境、跟千年大妖拼命，晚上还得分析案情……这一天经历的‘刺激’，比我过去半年处理的文牍工作加起来都多。我感觉再这么来几次，我这把老骨头非得累散架不可……”他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试图唤起一点同情。
然而，杨安宁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接话。江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姚跃和陈晋军的关注点也在后续安全上。霍主任的“辛劳”，暂时无人理会。
江来的不高兴直接写在了脸上，她看着杨安宁，带着点赌气和小女儿般的娇憨：“我们今天才认识哎！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厉害的前辈，还没来得及好好请教、跟着学点真东西呢！你这么快就要走？”她潜意识里，已经把杨安宁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目标和导师。
会议室里一时有些喧闹，陈晋军在思考如何写报告，姚跃在担忧后续治安，江来在表达不满，霍时与在自怜自艾。杨安宁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比跟蛊雕打一架还费神。这纷纷扰扰，吵吵嚷嚷的一天，总算在各种情绪的宣泄和初步计划的敲定中，过去了。
次日，晨光熹微。
江来一大早就把还在异管处临时驻地调整的宋致远“抓”了过来。于是，四人小组——杨安宁、霍时与、江来、宋致远——开始了对龙泉市区的最后一次拉网式巡查。这次的目的很明确：感应残留妖气、异常能量点，以及可能潜伏的低等精怪。
杨安宁的方法简单粗暴且高效。她将自己庞大神识的感应范围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尺度，然后结合江来、宋致远对本地灵力异常点的知识，进行快速扫描和定点排查。遇到确认无害但可能引起普通人不安的微弱灵体或刚刚懵懂开智的小精怪，便由江来或宋致远出面，或安抚，或驱离到更偏僻的野外。而遇到身上带着血腥气、明显有过害人行为的，或者气息与蛊雕、廖长阳一脉相承的邪性妖物，杨安宁便直接出手，迅如雷霆，往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伏诛。霍时与则主要负责记录地点、妖物类型、处理方式，并协调与市局方面的通报。
得益于杨安宁那熟练的传送法阵，他们巡查的效率高得惊人。原本需要数日甚至更久才能初步排查一遍的区域，在日落西山之前，便已基本覆盖了龙泉市主要城区及近郊可能藏污纳垢的角落。杨安宁甚至还有余力，将神识向周边几个相邻县市稍稍延伸，顺手料理了几只感知中正在作恶或蠢蠢欲动的小妖，算是替周边地区也做了一次“体检”。
会议室里，杨安宁收回神识，确认再无明显的异常波动，对三人点了点头：“差不多了。龙泉市区内，明显的‘脏东西’已经清理干净。一些残留的微弱邪气，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或者被城市自身的气场净化。只要没有新的邪物潜入，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类似周磊案那样的恶性事件发生。”
霍时与靠在椅背上，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疲惫，连一贯温和的笑容都显得有点虚弱：“终于……结束了。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灵力也快见底了……”他虽然是化神期，但常年坐办公室，这种高强度的、需要持续配合神识扫描和灵力感应的体力加脑力活动，确实让他有些吃不消。
杨安宁没理会他的抱怨，做出决定：“既然这边事了，我们稍作休整，等会儿就动身回临州。”
江来站在一旁，咬着嘴唇。她和姚跃是多年好友，情同姐妹，龙泉是她的工作地，也是她的“家”之一。她并不想频繁更换工作地点，四处奔波。可是……杨安宁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又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那……”江来迟疑着开口，声音有些轻，“你们回去之后，接下来准备做什么？直接开始全国范围搜寻廖长阳吗？”
杨安宁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没那么简单。盲目搜寻效率太低。我需要先回临州处理一点私事——我刚买的房子，手续才办完，钥匙都没捂热，就要出长差，总得安排一下。”她说的很平淡，仿佛只是出门旅游前关好水电煤气，“之后，我会去一趟异管处的总部。有些事情，需要更详细的资料和更高层面的信息支持，也需要明确一下接下来的协作方式和资源调配。”
霍时与勉强打起精神，补充道：“嗯，等她处理好临州的琐事，我会带她去总部报到，熟悉一下环境，见见相关负责人。毕竟杨小姐现在是我们的‘特聘高级顾问’，有些流程还是要走的。”他说“特聘高级顾问”时，语气里带着点微妙的、只有他自己懂的调侃。
江来低下头，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遗憾：“好吧……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和你们一起出任务。跟着杨前辈，虽然累，但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这句话她说得真心实意。
目送着杨安宁和霍时与离开会议室，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姚跃关上门，转身看向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江来。她走到江来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迫使她抬起头。
“你不是很想跟着杨安宁学习吗？”姚跃的目光直视着江来的眼睛，清澈而锐利，“为什么不直接跟她提，申请调去她身边，或者跟着她一起行动？我看得出来，霍主任对她也很尊重，你如果开口，机会很大。”
江来难得的沉默了，她避开姚跃的视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就是不说话。
姚跃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些：“是因为我吗？”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又把我当成了谁……但是江来，我希望你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去提升自己。昨天听了杨安宁说的那些事情，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复杂和危险得多。面对那种层次的敌人，我这样的普通刑警，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我不希望你将来，也因为实力不足，有我这样的无力感和顾虑。”她的语气诚恳，带着姐姐般的关怀和一丝淡淡的无奈。
“我没有把你当成别人！”江来猛地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急切地反驳，声音却带着哽咽，“你就是你，姚跃。你……你很像我姐姐，对我总是很温柔，很有耐心，会照顾我。但对外，面对罪犯和困难的时候，你又那么坚毅、果敢，从不退缩。所以我……我很喜欢你，也很依赖你。”她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这是她深藏的秘密之一。
姚跃怔了怔，眼神更加柔软。她记得江来以前偶尔提过，有个姐姐，但很早就……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你提过，你姐姐她……”
江来点了点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但她用力擦去，声音闷闷的：“嗯。在我得到机缘开始修行没多久，很多年前了。一次路过家乡的商队遭遇了大规模的山匪暴乱，波及了镇子，而我没来得及……”那是她心底永远的痛，也是她渴望变强的最初动力之一——保护想保护的人。
“那你更应该跟着杨安宁这样的强者去学习了，不是吗？”姚跃的声音轻柔却有力，“只有你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真正保护你想保护的人，避免曾经的悲剧重演。”
“我怕……”江来又把头低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我怕我走了，你……我怕你和姐姐一样……”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但那深深的恐惧和依恋显而易见。
姚跃明白了。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又夹杂着酸涩。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江来的头，就像真正的姐姐安抚妹妹那样。“傻瓜。”她的声音带着笑，也有些哽咽，“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别忘了，我可是刑警，受过专业训练。而且，现在不是还有你们吗？有异管处，有杨安宁他们这样的高手在暗中守护着这个世界。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追你的道，变强，然后回来告诉我，你都经历了哪些精彩的故事。”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你说我像你姐姐，那如果真的是你姐姐，她也一定会希望你能飞得更高，走得更远，成为更好、更强大的自己，而不是一直被困在她身边，对吧？”
江来愣住了，抬头看着姚跃眼中不容置疑的鼓励和支持，心中的壁垒一点点松动。
最终，江来被姚跃半劝半推地带到了公安局门口。姚跃一路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去了要听话，多学多看少逞强……注意安全，别傻乎乎地往前冲……记得常联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那模样，活像送女儿出远门的操心家长。
江来眼眶红红地，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
刚走出大门，她就愣住了。只见杨安宁和霍时与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已经离开，而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外的花坛边，似乎在等人。霍时与甚至还颇有闲情地打量着花坛里蔫头耷脑的月季花。
“你们……不是应该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吗？”江来惊讶地问。
杨安宁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语气平淡：“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出了。磨磨蹭蹭，优柔寡断。”
姚跃见状，立刻笑着把江来往他们那边轻轻一推：“刚好，杨小姐，霍主任，人我就交给你们了。这孩子就拜托你们多关照了。”
江来被推得向前踉跄一步，还忍不住回头去看姚跃，眼里满是不舍和依恋。杨安宁看得不耐烦，直接伸手，一把按住江来的脑袋，稍稍用力，把她的脸扳向前方。“看路，走了。”动作干脆利落，甚至有点粗暴，但奇异地打断了江来那黏糊糊的离别情绪。
事实上，昨晚深夜，杨安宁确实去找过姚跃。她没有走正门，而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姚跃宿舍的窗外，把正准备休息的姚跃吓了一跳。
杨安宁言简意赅地说了江来从幻境出来后情绪明显异常、很可能被勾起了严重心魔或创伤后应激，让她这个好友多留意，有机会就开导一下，免得影响道心。姚跃本就心思细腻，对江来又极其关心，闻言立刻上了心。她也顺势向杨安宁提了江来慕强且渴望提升，或许是个可造之材，只是似乎有些心结和顾虑。
两人一个洞察人心，一个深知修行之要，三言两语便商定了今早这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推动之计。这才有了姚跃那番情真意切的劝说，和杨安宁两人看似巧合的“等候”。
三人终于踏上了离开龙泉的路。江来收拾好心情，开始好奇接下来的行程：“我们怎么回临州？距离不算太远，要坐高铁吗？还是霍主任安排了车？总不能坐飞机吧，那也太麻烦了。”
杨安宁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傲然的弧度：“高铁？汽车？那些东西，有法阵来得快吗？”
江来一愣，随即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也是……忘了您的手段了。”她习惯了现代社会的交通规则和异管处“低调行事”的条例，一时没转过弯。
霍时与倒是更关注实际问题，他走着走着，发现杨安宁带的路越来越偏，走进了一个没有人经过的小巷子里，不由得疑惑：“杨小姐，咱们这是往哪儿走？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我记得长途汽车站和高铁站都不在这边。”
杨安宁头也不回，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常识”缺乏的无语：“找个没人的地方布置法阵啊。难不成你们想在市中心广场、当着成千上万人的面，玩‘大变活人’或者‘集体升天’？”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过于离谱。
江来解释道：“杨前辈，您可能不知道。现在不同于以前了，委员会——也就是比异管处更高一层、负责制定和监管所有超凡者行为规范的最高机构——有明文规定：禁止在非紧急情况下，于居民区、繁华商业区、交通枢纽等人口密集区域使用大规模、显眼性的法术，尤其是传送类、召唤类、大型攻击类法阵。普通修士之间，更是严禁随意斗法，违者重处。主要是为了避免引起社会恐慌，保护普通人正常生活秩序，也防止超凡力量被滥用。这些……您不知道吗？”她看杨安宁的表情，似乎真的对这些现代社会的“修行界交通法规”一无所知。
杨安宁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抬手揉了揉额角，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头疼、荒谬和“果然如此”的表情，低声抱怨道：“怎么又是异管处，又是委员会的……现在的世界，规矩怎么这么多？比我们那时候的门派戒律还繁琐。”她记忆中的修行界，虽然也有正邪之分、秩序约定，但更多的是靠实力和宗门威望维持，何曾有过如此细致到“不能在哪儿施法”的条条框框。
一直没怎么插话的霍时与此刻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精准地戳中了某个点：“杨小姐，说的好像你们‘那时候’的世界，就多么清静平和、规矩少一样。正邪大战，宗门倾轧，杀人夺宝，妖魔横行……我看古籍记载，那时候的‘事’，可一点也不比现在少，甚至更直接，更血腥。”他指的是修行界本身，而非凡人社会。
杨安宁被噎了一下，想起千年之前的纷乱景象，确实也谈不上多好。只是那时规矩不同，约束方式不同罢了。她哼了一声，没再反驳，只是加快了脚步。
霍时与有气无力的喊她：“走慢点，我要累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希望你变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