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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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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效上头浑身无力,秦桉不知自己又昏睡了多久,只是再度清醒时沈漉已不在屋内。他撑起身子去拉一旁的窗帘,玻璃窗外的世界已近黄昏,看来他又睡了一下午。
初时发现锁拷着急找钥匙,而今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点通讯工具都没留下。
手机早就被沈漉收走,用以定位联络的手表也失了踪影,也不知还在不在沈漉家里。
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自己来时穿的那套。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家里人察觉不对,循着定位找过来。
秦桉仔细回想着自去年与沈漉重逢以来接触的所有瞬间,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个精神病了。
亦或许,连同所谓的重逢偶遇都在他意料之中。
初时他只匆匆扫过一眼便昏迷了过去,现如今倒是有机会开始重新观赏起沈漉那一面照片墙。
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有标注日期,最新的一张是前几日他下楼去上体育课时跟陶双几人聊天的画面。至于最旧的一张,秦桉看来看去,竟找到了一张自己还穿着九中蓝白校服的侧影。
照片的像素不算高,背景也是在九中附近的街道上,若不是那个熟悉的背包,秦桉自己都险些没认出来。
沈漉的病情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秦桉的指尖摩挲着那张边缘有些泛黄的照片,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若只是喜欢,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到这里来?
他很恨自己?
那些照片中有近一年的空白时期,按照原本的频率来说断了层,是他刚转学到一中的第一年。
大抵是那个时候的他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将那些照片一一看过,秦桉发觉有些背景自己甚至都称不上熟悉,只是偶尔去过一两次的地方。
也就意味着并非偶遇,而是那个时候的沈漉便时常跟踪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秦桉有些毛骨悚然,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近三年来一直有个人悄悄关注着自己。
甚至他们曾经为数不多的交流也仅仅只是集中在第一年,自他因为不用住宿选择了能力范围内只算得上居中、但离家有一段距离的二中后,他们就断了联系。
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内的空调打的有些低,秦桉立在原地,只觉得背后发凉。
门把手再度传来响动,房门被打开,秦桉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走了进来。
“学长。”
“你饿了吗?我煮了你爱吃的馄饨。”
秦桉的指尖离开墙上挂着的照片,敛目看向他。
“免了,你现在放我回家我还赶得上晚饭。”
沈漉将手中的托盘端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学长怎么会这么想呢?从今以后,这里才是你的家。”
秦桉蹙眉,“你知不知道你这是非法拘禁?犯法的、要坐牢的?”
“我知道啊,可是只要能让学长留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的。”沈漉笑意盈盈,弯着眉眼看向他。
“我不愿意。”秦桉拔高了音量,说出沈漉最不想知道的事实。
“没关系啊学长,我会让你愿意的,我会让你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的。”
沈漉说着逐步走近,秦桉也一步退步步退,只是腕上的锁链就那么点长,再怎么往后退都有尽头。
他被手腕上的锁链桎梏住步伐,只能任由沈漉逼近
沈漉身形很瘦,比在陆宅好吃好喝养了近两年的秦桉瘦上许多。却在不知不觉间从秦桉最开始的俯视他,到后来重逢时与他平视,再到现如今秦桉还要稍微抬起眸子才能对上他那双眼睛。
那种受限于人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是秦桉最讨厌的被人掌握。
沈漉的手伸向秦桉侧脸,又被秦桉偏头躲过。
他也不恼,另一只手去钳住秦桉下巴,如愿抚上了秦桉因昏睡而杂乱的发丝。
秦桉用没被束缚住的那只手打开他,下巴上的力道一紧,又被人拉着往前扯了扯。
“学长,哦不,应该是哥哥,你会心甘情愿的。”
沈漉轻笑着,又露出那两颗浅浅的虎牙。
因为他靠近耳边的动作,呼吸间的热气又洒在了秦桉因为仰头而露出的脖颈上。
秦桉几乎是立时炸起一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地向后试图挣出对方的怀抱。
“怎么?那个姓陆的可以靠你这么近,我不可以?你只能是我的……”
沈漉看着秦桉的动作,心中泛起不爽。
秦桉费力往后去躲沈漉的亲近,咬着牙吐出一句:“你也配和他比?”
沈漉眼中一凛,空余的那只手去握秦桉的后腰,狠狠将他压向自己。
“那真是可惜了,哥哥以后大抵再也见不到他了。”
“神经病……”
秦桉一手去推沈漉,扣着银环的手拽着锁链将手抬起,红痕也随之在与环身不足一指空隙的手腕上滋生。
沈漉的头埋在秦桉颈间,去嗅隐藏在阻隔贴下的信息素。
秦桉自然不会让他如愿,眼见着以手挣脱不开,他在束缚中将头后仰,躲开沈漉埋在颈间的动作,看准时机以头抢其尔,狠狠一头槌将沈漉撞了出去。
秦桉劲不小,这一下又是卯足了劲,其冲击力完全不亚于国道上突如其来的大运。
沈漉吃痛,抓在秦桉腰后的手随之一松。
秦桉也趁机挣开他的怀抱,退开几步远离沈漉。
沈漉的鼻梁遭到重创,他伸手去摸,在鼻下摸到一手粘腻。
腥红从指间漏出,他也顾不得继续迫害秦桉了,只好退出房间先去处理伤势。
房门被沈漉随手甩上,砰的一声响。
秦桉这才伸手揉了揉额头,倒抽一口凉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的额头也磕得生疼,墨色发丝下的肌肤已然泛起红晕。
房间内少了沈漉,又回归原本的寂静无声,看来隔音也包括在他的考虑氛围内。
被沈漉留在床头柜上的馄饨也开始散发自己的存在感,秦桉从早上六点多喝过的那一碗粥后,一整天下来只喝了两口水。
甚至只是那两口水也着了沈漉的道。
胃里因为胃酸过多而犯起难,他在这个安静的屋内听见了自己肚子咕噜叫着的声音。
秦桉舔了舔唇,闻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
他嗅着香气走近床头柜,雪白的馄饨在汤水里游荡着,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油水和翠绿葱花。瓷质的汤勺被他拿起,在碗边悬浮几息后又被操控者丢下,撞击着瓷碗发出叮当两声。
秦桉在床边坐下,十指插入墨色的发丝之间,将原本就称得上凌乱的发型又揉了揉。
床头柜的柜格再度被拉开,只是这次他拿起了一开始被他忽略的那些纸质资料。
他翻了两眼,上面尽是他看不懂的专有名词,时间最早的诊断报告上倒是有他能看得懂的。
心理课堂上曾讲过的一个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
只是后面的诊断报告上却有逐渐减轻的迹象,这倒与他实际做的事情有些不相符上了。
秦桉拿起那在柜格中反复滚来滚去的几个药瓶,都是一些治疗心理疾病的药,药瓶里还满满当当存着不少剂量,只是生产日期却距离现在稍微有些远,看来是有一段时间没吃了。
这是沈漉这厮突然发病的原因?
秦桉将病历与药瓶一并放了回去,又开始观察四周有什么东西可以助他脱困。
与刚进入这套房子时看到的有些糟乱的客厅相比,这间屋子真的算得上是精心收拾过的。
各类家具一应俱全,床尾立着衣柜,一旁的书桌上甚至还散落着几本高中课本,结合种种应当是沈漉自己的房间。
秦桉揭开窗帘,屋外是高耸的八层楼,这个房间的窗上有防盗网,更是没有能出去的可能。
他在锁链所能及的范围内都翻了个遍,连个稍微锋利一点的器械都不见踪影。
看来沈漉是铁了心要将他困在这里。
可目的呢?
他总不可能真的能把自己关在这里一辈子。
秦桉枯坐在床边,闻着那碗馄饨不断散发出来的香气,肚中愈发咕噜乱叫。他火气上头,倒回床上将脑袋蒙上。
眼不见为净,闻不见拉倒。
饥饿与心累一并涌现,秦桉躲在还算温暖的被窝里竟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身后多了陌生的热源,头脑还处在迷糊中的秦桉一时没反应过来,当是自己还在家里,只是意识回笼的霎那周身一滞,气息陌生,也没有熟悉的信息素。
那是沈漉。
这样的认知让他瞬间清醒过来,试图将自己从对方的怀抱中弄出来,往墙边挪去。
扣在腰上的手被他小心拿起,却在下一秒又被人揽进怀里。
“哥哥醒了?”
沈漉声音属于清朗的少年音,此刻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颗粒擦过嗓音,倒有些不像他。
“松手。”
秦桉去抓那双钳在腰上的手,沈漉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一整天都在昏昏沉沉的秦桉费了些劲也没能将他甩开。
秦桉叹了口气,心想不能跟病人计较,道:“沈漉,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情况最该做的是遵医嘱,好好吃药治病。”
他背对着沈漉,不知道对方脸上是什么神情,却感受到腰间的力道又大了些。
“哥哥,你也嫌弃我是个没用的病人吗?沈岹峰嫌弃我,连你也要嫌弃我?”
秦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句话又刺激到他了。
“你知道吗,我走了好久才找到的你。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沈漉的头埋在秦桉后颈,呼吸间洒出的热气尽数落在颈间敏感的肌肤上。
陌生的气息让秦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背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你说话就说话,别靠我太近。”
“近吗,可是九中和一中离得好远。
我之前日日蹲守在二中门口,有一天却再也没见过你。我找到你家去,发现你和秦柠都搬走了。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开二中,为什么要离开老城区,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
我花了好久,才从你以前的同学、老师那里打听到你转学去了一中。
一中好难考啊,我每天一睁开眼就是上课、刷题,一分一秒我都不敢浪费,我怕我考不上的话,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我考上一中以后,却看见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等等我,我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站在你身边了。”
沈漉抱得越来越近,秦桉被腰间的那双手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只好费力去拽沈漉:“你松开点、我喘不过气了……”
话音未落,后颈却传来一阵湿润。
有些温度的液体落在颈间的皮肤上,却将秦桉的动作凝固在了原地。
说来说去,沈漉如今也不过十六七岁,还是做孩子的年纪。
一时路走歪了,有人引他走向正途才是正解。
秦桉耐下性子沉声,道:“沈漉,喜欢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我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不该成为你的寄托。”
“不,你不是过客。哥哥,你是我的一切。”
沈漉的声音带着哭腔,好不可怜。
“你爸呢?他不管你了?”
秦桉依稀记得沈漉的父亲还在,他之前送沈漉回家曾遇到过,是一个很儒雅温润的白领,在一家挺大的企业工作,虽然看着很忙,但也不像是完全不关注儿子的类型。
“他死了。”
沈漉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倒让秦桉有些惭愧。
“抱歉……”
秦桉话刚说出口,就被沈漉打断。
“他喝了酒就会一直打我,从我妈受不了他跳楼去死了以后,我就成了他新的出气筒。”
秦桉一滞,这倒是他不知道的过往。
“所以我杀了他。”
“什么……”秦桉这下是真的愣住了,眼睛在昏暗的室内骤然放大,被沈漉一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在他平时喝的酒里加了点料,一点一点的,我等了好久,他才终于酒精中毒一醉不醒。”
工业酒精加在日常饮用的酒水里,久而久之积累的甲醇成分引发代谢性酸中毒,损伤神经系统,而后一命呜呼。
简单的话语结合成了沈漉杀害生父的事实,秦桉听见沈漉在笑,蓦地毛骨悚然起来。
沈漉连杀害亲生父亲都如此快意,那他还有活路吗?
秦桉突然反应过来,沈漉已经走上了一条他完全无法规劝的道路。
如今的温情,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若无人发现不对,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都已然成为一个未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