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桂树》榆柳成林

14、第十四章 二次分化

　　开年的几天陆千里总随着魏今禾一起出去给人拜年，不过更多的是有人来陆宅拜访，每当这种时候秦桉就会缩在房间里不怎么出门。

　　说来也怪，陆家的应酬也不少，却很少见陆商屿露面，最多的也不过是属于他的车子停在陆宅门口，等着接陆千里和魏今禾出去。

　　足以见得陆、魏二人感情着实冷淡。

　　若不是中间还隔着个陆千里，估计一年到头也没多少碰面的机会。

　　年关过后的日子仿佛被按下加速键，转眼就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高二下功课紧，上课的科目变少，课时却不减，日子也逐渐忙碌起来。

　　除却每天早晚的接送，秦桉和陆千里见面的次数也变得很少。

　　春三月，教学楼窗外植着的一排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相交的花瓣层层叠叠缀在枝头，花姿潇洒，既香且艳，乱枝纵横。

　　陆千里被这花团锦簇晃了心神，忽而想起秦桉那一张脸来。

　　手中的笔一顿，划过纸张，在原本洁净整洁的演算过程中留下一道墨迹。

　　一旁的宋锦书听见纸张哗啦的声响侧目看过来：“干嘛？笑这么荡漾，你发桃花癫啊？“

　　陆千里闻言一愣，似乎自己也没意识到唇角已经悄然扬起，正了正神色反驳回去。

　　“千里千里！你快去看看，我刚刚路过楼下看见秦桉昏倒了，有人叫了救护车了！”

　　大课间时分，李庆逸行色匆匆地跑进教室。他原本只是下楼去小卖部买个早餐，哪曾想看见上个学期的同桌昏迷倒地，想起秦桉和陆千里家里似乎有什么关系，第一时间冲回楼上把这位少爷叫上。

　　陆千里闻言即刻起身，抛下手中的笔就跟了上去。

　　宋锦书被他的动作撞歪了桌子，忙道：“诶，你慢点！”

　　“帮我给老裴请个假！”

　　行走间带起的风鼓动校服外套，少年身姿如风，只给人留下一个挺拔背影。

　　李庆逸速度够快，或者说救护车驶入一中校园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等到陆千里来到楼下，正看见秦桉被人抬上担架往救护车上运。

　　Omega一张惨白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两条眉毛蹙起，似乎在与身体内的不适对抗。

　　“这是怎么了？”

　　李庆逸抓住身旁的一位同学询问道。

　　“刚刚有个Alpha易感期到了突然爆发，掀起好一阵信息素，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同学一下就昏倒了。”

　　他身边的另一位同学适时接话：“可能是信息素相抗吧？不过那个同学看着也不像个Alpha啊？营养不良成这样？”

　　陆千里站在担架旁，也将这几句话纳入耳中，他跟着医护人员准备上救护车，突然被人拦住：“你是病人同学吗？他班主任已经跟着了，同学就不用来了。”

　　“我是他哥。”

　　陆千里皱了皱眉，心中正因不知秦桉状况而焦灼着，忽而被人拦住，一阵不悦也随之涌现。

　　秦桉的新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性Omega，人很温和细致，叫崔朗月。她也认识陆千里，想起那日秦桉家长来学校帮他办转班的时候说的话，旋即反应过来，原来秦桉还跟这位陆同学有这层关系。

　　“先上来吧千里同学，我已经联系秦桉家里人了，等到了医院再说。”

　　救护车就近来到了江城第二人民医院，车上的急救人员已经简单检查了秦桉的各项体征。据当时在场的同学说是因为Alpha信息素影响，随即转入了信息素科进行进一步检查。

　　“他腺体受过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放出信息素，去年九月份开始在医院做过系统的腺体治疗，也接受过高匹配度Alpha信息素的诱导，一直到大概四个月多才能缓慢放出点信息素。”

　　陆千里一路跟着移动病床，并且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尽数告知医生。

　　崔朗月跟在一旁，倒没想到这么私密的事陆千里都清楚。

　　“当时是什么个情形放出的信息素？”

　　身侧的医生听着，抓住重点发问。

　　陆千里一噎，顿了顿才开口：“是进行过一次临时标记以后。”

　　“那个进行临时标记的Alpha匹配度高吗？”

　　“高，98%。”

　　医生的动作一顿，疑惑道：“98%的匹配度？这么高？”

　　“那进行诱导的Alpha信息素也是这个？”

　　陆千里坚定了语气，点了点头答道：“是。”

　　“他最近在这次受Alpha信息素刺激之前有接受诱导吗？”医生叫了护士来给秦桉抽血去检测同时问道。
　　“有，昨天晚上。”

　　陆千里几乎是脱口而出，昨天晚上他确实去给秦桉进行了安抚疏导。

　　“那大概能判断昏迷的原因了，救护车不是去了两辆吗，前面那辆带回来的那个Alpha是信息素失控了，很可能是他的信息素引起的这个Omega腺体内的Alpha信息素混乱，两相对抗，一下子承受不住才昏过去的。不过具体还得等抽血结果出来，我看他好像还不只因为信息素冲击不适，体温有点过高啊。”

　　“你们谁先跟护士去办一下手续，等检测结果出来我才能对症下药。”

　　立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崔朗月开了口：“我去吧，千里同学你在这好好陪着秦桉。”

　　陆千里点了点头，朝她轻笑表示感谢。

　　空气似乎在一下子静默下来，陆千里没想过自己的信息素会给秦桉带来不适，或许是主人心念作祟，近来他放出的信息素也比从前要多，性质也不比从前的简单安抚，却不想成为了伤害秦桉的利器。

　　“唔……”

　　床上皱着眉头的Omega发出一声不耐的轻吟，声音不大，却一下子勾起陆千里的注意。

　　他垂首去看秦桉，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替他擦去额上沁出的汗珠。

　　轻柔的织物擦过肌肤，秦桉似有所感，下意识地偏头蹭了蹭手帕。

　　“这样，先把他送进隔离病房里，我需要看看他的信息素指标现在什么状况，家属回避一下。”

　　站在一旁跟其他医护人员交谈的医生向两人走近，陆千里只能收回手，眼看着秦桉被人送进隔离病房。

　　病房为了隔绝信息素做了特殊处理，不会出现信息素泄露的情况，他立在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向里面。

　　秦桉后颈处的信息素阻隔贴被揭下，如果他在屋里，应该会闻见那股带着海盐味的青柠香气。

　　可他闻不到。

　　作为Alpha对于标记过的Omega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他想见自己的Omega，想感受他的信息素。
　　但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透过狭小的玻璃窗看着那个这几个月才好不容易养出些肉来的Omega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喉间苦涩，胸中的各种意味更是翻涌不停。

　　陆千里颓唐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心中思绪万千。

　　倘若不是自己自作主张，秦桉或许也不用遭这么一次罪。

　　病房外有护士推门而入，陆千里支起身子去看情况，只见医生翻了翻检测结果，也向门口走来。

　　崔朗月缴了费已经回来了，此刻也等在陆千里身旁等待医生的结果。

　　“检测结果出来了，结合他体内的信息素指标已经可以得出昏迷的原因，他之前分化的时候是不是没分化好？这完全是分化热的症状啊？一般Omega分化热都在初中左右，他怎么这么晚？”

　　陆千里闻言迟疑了片刻，他并不清楚秦桉从前的身体状况，如今的情况也都是从白医生那里得知和自己根据他日常表现得出的。

　　医生见家属说不出来状况，不由怒火中烧，连分化情况都不知道，算什么家里人：“你不是他哥吗？这都不清楚？”

　　陆千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吐出一句：“不是亲的……”

　　医生皱了眉，也没想到这个自称是家属的小伙子这么不靠谱：“好了好了，知道原因就好解决了，他这应该是腺体之前受伤带的炎症，分化的时候没完全分化，这次遭受了两种Alpha信息素的冲击才导致的信息素失调，分化热重来，这也只是Omega的本能生理反应，挂个水消炎以后就带回家去吧，这种情况打抑制剂作用不大还伤身体。”

　　知道人没什么大问题就好，陆千里点了点头，勉力扯出来一个笑说：“谢谢医生，麻烦了。”

　　护士已经带着药品进去给秦桉输液，接下来的就是等挂完水回家休息了。

　　病房里的Omega信息素还没散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陆千里暂时还是没有进病房看护，护士简单交代了多长时间以后叫人来拔针后也去继续工作了。

　　陆千里和崔朗月并排坐在病房外，崔朗月到底按耐不住八卦的心思，却也深知不好打探学生隐私，只好坐在一旁观察陆千里的脸色，旁敲侧击道：“秦桉同学是千里同学的表弟？”

　　陆千里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情急说出口的话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圆回来。秦桉算他哪门子的弟弟？养弟？

　　陆千里摇了摇头，手中还攥着刚刚那块用来给秦桉擦汗的手帕：“不是表弟，算是家里认识的。”

　　崔朗月一下明了，似乎了解到了什么内情，难怪这么着急，随后轻轻“哦”了一声。

　　林叔早在接到崔朗月电话的时候便已动身赶来，此刻也在病房外和崔朗月客套着表达谢意，白卓然作为先前一手负责秦桉腺体治疗的主治医师也被林叔叫了来，正与此次接收秦桉的信息素科医生交谈着病情。

　　最终结合出完整的病因来，秦桉这属于腺体发育不正常产生的应激反应，身体被两种不同的Alpha信息素刺激导致分化的时候没分化好的分化热卷土重来，这才引起的昏迷发热。他的腺体本就伤过，身体却已发育完全，这时二次分化热可能还会伴随情潮热，还是回家24小时有人在身边照顾比较好。

　　等秦桉挂完水，陆千里叫来护士帮忙拔针才算事毕。

　　秦桉还在昏睡着，留观了半个小时后没发现什么不良反应，脖后的红疹已经消除，身体虽还在发热但也在正常范围内，医生便让陆千里可以把他接回家去了。医院毕竟人来人往的，医护也会接触不少信息素，混杂在一起反而对恢复不利，回到熟悉的环境也能让Omega更有安全感。

　　陆千里点了头，听着医生的仔细叮嘱一一记下。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秦桉被扶着放到陆千里背上背起。秦桉身上罩着陆千里的外套，脑袋垂着，有些温热的气息洒在陆千里脖颈间，偏高的体温烫得陆千里肌肤上一阵战栗，他自己呼吸间倒都是陆千里身上的信息素。

　　陆千里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将身后Omega无力的双腿抱得很紧，秦桉上半身则挂在他脖颈上，整个人几乎是不留缝隙地挂在他后背上。

　　他俯低了身体，让身后的Omega在重力的作用下更好地被他背住。

　　姿态虽低却背得稳当，几乎没有让背上的人感到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