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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拨乱反正。 ...

  •   「我就扮演一个对你恋恋不忘的人吧。」余红说。

      张真不解,问:「为什么?」

      「说断就断,那不太假了吗?」余红摊开手,「你就拒绝我,这样显得真一点。」

      张真点点头,实际上,她没有太多的主见,更多的是随波逐流。「艺术生」的道路是家人铺路,「揭开温有贞的面纱」也是余红促使。幸福的家庭,给她带来的是温顺的个性。父母很爱她,做的事情不会害她,那么有主见,干什么呢?

      她说:「好。」

      接下来的几天,她与余红角色扮演。

      二人扮演一对已经绝交,一方绝情,另一方恋恋不舍的玩伴。在温有贞的面前,张真对余红横眉立目,余红递过来一张纸巾,她一下打开;余红找她说了几句话,也即刻被顶回去。

      「今天我们一块去画画吧。」

      「我跟你已经绝交了。」

      「为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没有为什么吗?」

      「你真就这么绝情吗?」

      张真别过头,露出了半张脸:「是啊,怎样?」

      温有贞闭合了下眼睛,眼睑的闭合,像是瞬膜闭合。棕色的眼睛被眼睑吃进去,复又重回,光鲜的皮又露出思考的表情,她看上去常年在思考。张真将眼睛收回,视线途径她时,忽然感到一阵心惊,因为她竟然看不出温有贞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她问。

      危险的气氛顷刻收回,温有贞回答:「在想,今天吃什么。」

      今天吃什么?

      真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张真被说服了,普通的面貌凑近温有贞,开始逗趣、耍宝,使温有贞开心。她扎着马尾,刘海盖住了一些额头,普通到就像每一个高中女生,和每一个高中女生的脸都有所重合。

      「今天吃……」

      她

      纯真地

      抬头

      ,

      眼睛

      能够

      被

      一眼看到底

      实际上,她有心事。温有贞也有心事,在表面的甜蜜下,两个人正在彼此猜心。

      ……

      送别了温有贞,张真靠在墙壁上,逐步滑行到地面上。

      书包被墙壁抵着,一块迟钝地滑行,直到书包落下,她的眼睛怔怔的,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膝盖的中间。她直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但温有贞不应该是她在未来永恒的恋人吗?

      刚刚送别的余红,现在又重回了。

      张真的视线范围出现了一双鞋,她抬起头,问:「你说今天会给我看证据,证据呢?」

      余红递过来一个手机:「看吧。」

      「证据」就在手机内,不同的受害者,联合组织出了「温有贞」。

      聊天记录、视频,图片,以及长达万字的文字,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大部分内容是张真知道的,少部分内容是张真不知道,并且更加过分的。那些风言风语,早已经传递了很久,她觉得温有贞不是那样的人。

      她摇了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些事,你可以不信。」余红说,「等到发生在你头上的时候,你就相信了。」

      「她不可能的。」

      余红盯着张真,舌头顶了下右腮:「她可能的。」

      温有贞曾经做过的往事,无一例外,有一个共通性。那个共通性异常明显,张真选择性的忽略,余红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专挑亲近的人下手。」

      ……

      温有贞回到家,放下书包,脱下校服外套。

      家里空无一人,她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外套要挂在衣架上,吃东西从来都在餐桌上吃,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指摘她的不好。直到回到卧室,端正的面目才像是无法维持,顷刻四分五裂,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为什么呢?」她走到椅子边上,「为什么撒谎?」

      瞳仁上滑,目睹到天花板,椅子被推到在地板上滑出尖锐的一声。这个家里空无一人,温有贞被尖锐的椅子声吓到了,低下头看向地面,地面被椅子滑出了一个拖痕。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断地安慰自己。

      「这只是一个小谎言。」

      「她不是故意的。」

      安慰无济于事,外在的理智与真实的极端成正比,她的眼睛向四周看,无法聚焦在某一点,面目优美,优美到陷入了难以想象的忧郁。她急促地呼吸,气体穿过喉管,发出朔朔的声音,手攥着胸前的布料。

      朔——

      朔——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只手逐渐抓紧:「为什么呢?」

      为什么总会因为这些小事情绪波动?

      「为什么?」

      ……

      次日,温有贞又回归成「温有贞」,眉目清俊,像画一样。以「雪」一样的洁白,她再一次散布谣言,谣言的内容是张真在绘画中,有着抄袭的习惯。不需要多加指引,谣言本身就像火一样,只需要点燃就会散布。

      班级变成了谣言的班级,张真成了众矢之的。

      她不是将「绘画」视为生命的人,画技十分普通。「绘画」只是用于升学的手段,因为技术不佳,更加不会抄袭。

      她一如既往地和朋友聊天:「今天你去画室吗?」

      朋友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不去。」

      视线是一阵异样的视线,把张真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朋友成群结伴地走了,讨论的声音不绝于耳。当异样的视线多了,饶是再迟钝的张真,也意识到了一些事情。有一些事情不对了,一定是产生了一些误解。

      「你们在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赶上,问,「带我说一个吧。」

      她想要解释。

      曾经关系好的朋友没能给予机会:「还是不了。」

      这对于处在高三的张真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由于「抄袭」的严重性,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人提及到「抄袭」,只有若有若无的挤兑。张真无处解释,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走投无路,只有把头埋在温有贞的胸前。

      「我被排挤了。」她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

      温有贞抱着她,说:「那就不和她们来往了。」

      「还是你好。」

      张真的头靠了过来,加深了这一个拥抱,揽着温有贞的背,把温有贞抱得很紧。

      「……」

      「……」

      在拥抱下,温有贞短暂脱开了现状。「还是你好」这句话唤醒了她为数不多的良知,在「良知」的作用下,她的眼睛转移了一下,注视着远方的白墙。

      她在心中问:「你知道我是罪魁祸首吗?」

      「你知道我很自私吗?」

      曾经的张真,在阳光下不知深浅,忽略了温有贞说的:「我没有看上去那样好,你能接受吗?」

      对着温有贞说:「难道每个人,就都表里如一吗?」

      张真在怀抱中,不知为何哭了,肩胛骨一顿一顿的。温有贞将视线转移到张真身上,手抚摸上张真的背部,短暂的刺痛过后,再次地又想,要「良知」有什么用呢?要「良知」可以让张真拥抱过来、主动示弱吗?

      「良知」有用吗?

      「愧疚」有用吗?

      放任张真,就像是放任父亲出轨。温有贞顺着张真的背,在心中发誓不能有那一天。如果她们有一个家庭,她是「母亲」,那「张真」就会是父亲。每一对伴侣组成的家庭,不都由「父亲」以及「母亲」进行职责划分吗?

      她要拨乱反正,要趁一切都没开始之前,彻底断绝其可能。

      眼泪浸透了肩膀上的衣服,温有贞浑然不知,拥抱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温有贞浑然不知。张真误解了温有贞,认为她有耐心、肯包容,时间停滞在了这一刻,温有贞持续思考着属于她和张真的未来,张真哭完了,擦了一下眼泪,说:「不哭了。」

      她的精神活跃起来了,又说:「我要坚强。」

      「你相信。」温有贞忽然问,「我们会有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吗?」

      张真刚刚哭完,眼睛红通通的,刘海湿了一片。由于众叛亲离,现在对于和温有贞的感情十分依赖。她攥着温有贞的手,将那只手挂在脸上,脸侧过去。

      给予的回答是:「我相信。」

      ……

      温有贞擦干净斧头,将张真的残肢放进冰箱,关闭冰箱门时,冰箱门上隐约倒映着她的相貌。

      都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她有能够让张真「一见钟情」的本领,今天忽然意识到「见色起意」的可能。手机铃声响了,她没有及时接听,注视着冰箱。

      冰箱上的女性五官清正,喉部瘦出了一块喉结,面部被鲜血浸染了一块,头发汗湿了一半。

      那是汗,还是血呢?

      实在是分不清了。

      「所以说,你的我相信。」温有贞注视着那张脸,「是相信我这张脸吗?」

      手机不断响着铃声,她拿出手机,看到上面备注的是「爸爸」,即刻挂断。外面这时候不知道是天翻还是地覆,她全部不在乎,所在乎的只有张真。张真在床上,失去了两个手臂,取而代之的是被纱布包裹着的断口。

      「一见钟情」字如其义。

      一的是脸,见的是脸,钟的是脸,情的是脸。除了脸以外,不包含任何物品:性格,品质,内涵。以张真的智商,想不到那样久远,只能承载当下,即使背着诗绘着画,也只有肤浅地喜欢一张面目。

      温有贞误解了,误解张真是好的感情对象。

      在她的视角里,张真带着一片真心,喜欢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内在。殊不知本末倒置,张真喜欢的是她的脸,和所有追求者一样肤浅。如果十八岁的张真在,也会眉毛浓浓的,坐在原地摇晃着,说出:「是的,我是肤浅。」

      「喜欢一个人的脸,不是很正常吗?」声音很开朗,「因为我没有。」

      幻视中的张真在光照下,两只手仗在地面上,看上去很青春。因为她没有一张好的面目,才会喜欢有好面目的温有贞,是温有贞误打误撞,把一片真心托付给了不该托付的人,才导致了一系列悲剧。

      「这怪我吗?」温有贞放下手机。

      她深呼吸了一下,说:「我也是被你骗了。」

      ……

      二零一八年。

      关于张真的流言传遍了班级,班级又传到了画室。余红听到了流言,专门将张真的画拿出来比对,她扎着耳钉,平时拿「绘画」视为毕生追求,眼睛里容不得「抄」。但「抄」与「不抄」谁能知道?

      即使「抄」了,抄的谁的?

      余红拦下一个人,问:「张真抄的谁的?」

      「不知道。」

      拦下第二个人,问:「张真抄的谁的?」

      「不知道。」

      舌头又顶了顶腮帮,余红觉得牙酸。作为要上美院的学生,从平时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出来她对于艺术的追求,她在乎「抄」,在乎「模仿」,每个人都有在乎的地方,她在乎的地方是看到别人和她穿搭一样,都要捏着鼻子。

      「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从谁开始传的?」她问。

      「这怎么可能知道?」

      线索就此断开,温有贞这步棋往她的死穴在下,碍于「抄」的可能,余红这次没能再全权帮助,而是将张真约出来,单独把这件事挑明白了,说。

      「有人传你抄别人画了。」

      她靠着墙,玩着打火机:「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没法再帮你了。」

      「抄」的脏水莫名地泼到张真身上,即使张真没有,现在也百口莫辩。她对着余红解释了一通,脖子胀的通红,手舞足蹈的,余红看上去不想听,她蹲了一会,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到底是谁泼了这盆脏水。

      「那个人是谁?」

      余红踹着墙,起身:「我推荐你怀疑温有贞。」

      「什么?」

      「去查她手机吧,或者多问问。」

      张真的眼睛眨了一下,过后迟钝地又眨了一下,看上去不可置信。在她的心目中,温有贞的形象很无瑕,世界上所有人背叛了她,温有贞都不会背叛她,因为温有贞就是那样的个性,一个不用人挂心的个性。

      全世界都出轨了,温有贞也会是那个守身的人。

      「你知道吗?」她下意识为温有贞辩解,「她给我转了很多钱,在我被这个传闻困住的时候,也一直在我的身边陪伴我,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她更爱我的人。你不觉得你……真的太疑心病了吗?」

      余红摆了摆手:「信则有,不信则无了。」

      「等一下!」张真向前。

      余红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走:「别再问了,看你自己。」

      张真停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向前。她从十五岁的阳光,变成现在的多虑,她觉得拦下余红会是一件错误的决定,也觉得怀疑温有贞会是一件错误的决定。她的直觉是正确的,但是她无法抑制的想要知道真正答案。

      一个谜题,被摆出了:传播谣言的人,是谁?

      ——真正的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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