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怃然

46、第十话 化龙 (完)

　　所谓骊珠必须以龙族血脉温润，指的是骊珠必须存在于有龙族精气可以汲取的环境内。
　　因为骊珠会与所处的环境形成平衡，若是存于龙冢之内，只要不被取出，骊珠会年复一年年复一年地吸取龙冢内的精气，直到汲取过半，与龙冢内余下的精气平衡；同样的，若是骊珠存于外界，则会不断地散出其中的精气，直到散尽。
　　所以骊珠对于龙族才如此珍贵。修为低微的龙族得到了骊珠的好处自然不用说，修为高深的龙族得到了骊珠，虽然会被骊珠汲取体内的精气，但这种汲取却是有回报的。修行是一层一层递进的，只有到达了一个高度，才能向另一个高度继续，由于骊珠的汲取，这个过程被拉长了，修炼、汲取，再修炼、再汲取，反复的淬炼中，力量会变得更加地精炼纯粹。而且，有了一颗骊珠，等于在短时间内可以爆发出两倍的力量。
　　龙族对血统极为看中，但凡有失贞族人及其后代，莫不赶尽杀绝，但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那大唐国主的爱妃便是其中之一，虽然血统稀薄，但的确还是正统的龙族血脉，内蕴精气。她那发簪上所镶嵌之物的内里，便是一颗骊珠。
　　国主爱妃虽然不明就里，但出于本能，自小对这根发簪是爱不释手、从不离身，连嫁入宫中也将它当作嫁妆。一日出游，被这条蛟所发现，但因为这颗骊珠年代久远，虽然因为被封印在珠宝之内，减缓了精气流失，但其中精气也已是不足，于是这条蛟便化身成一条金色鲤鱼寄居在御花园，欲施倒逆之法，以国主爱妃之心血补充骊珠精气，本来成功在望，却被唐三藏察觉，生生坏了好事，怎么能让他不恨之入骨。
　　不过唐三藏从无所谓斩妖除魔之心，只不过因那大唐国主要整个金山寺的僧人陪葬，他虽不在意他人如何，但自己毕竟也在诛杀范围之中，且因佛法压制，戾气微薄，能平和解决问题自然最好。所以他只取走了骊珠，倒也懒得对那条明知有异的化身金鲤动手。
　　唐三藏也不知骊珠何物，便顺手扔到了金山寺的后山禁制之中。那条蛟当时修为低微，连人形尚不能化出，骊珠是他唯一希望所在，他竟不计后果地闯进了金山寺的后山禁制。那里妖魔鬼怪众多，他原本毫无活路，却因为他终究是龙族血脉，金山寺的禁制对他竟然毫无作用，因为这点，那些妖怪留下了他的性命，让他破坏后山的禁制。
　　那夜后山的妖怪破禁制而出，他没有立刻逃走，而是找了个角落躲藏起来，就是为了看到唐三藏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以解心头之恨，不想，却看到了那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

　　“你该知道，就算没有三藏，你那时候也不一定能够化龙。”珑不以为然道。一个不知道稀薄了多少代的龙族后裔，能够提供的精气可想而知。
　　“我知道！但是，毕竟有希望啊！”那条蛟嘶吼道，“像你这种一出生就高高在上的家伙怎么会明白！”
　　明明同样是龙族的血脉，凭什么他的力量就要微弱到任人践踏？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希望……希望吗？你就那么想，化龙吗？”八戒轻轻地问，似乎在询问，却分明地带着某种古怪的意味。
　　“当然！”简直不屑回答地回答，眼中，疯狂的光芒闪动。
　　“那么，如你所愿吧。”八戒的笑意更深，却矛盾地流露出一种残酷的冷漠。
　　他的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人已不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那条蛟面前。
　　那条蛟被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八戒提起手，白色的光团自他指尖涌出，然后，点在了他的额心，连躲避都来不及。
　　刚想开口喝问这个家伙究竟做了什么，撕裂般的疼痛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浑身的骨头仿佛被一寸一寸地打断、碾成粉末，血液几乎要蒸发了般地沸腾。他瞪大眼张大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从胸腔出挤出破碎的空气。
　　白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涌出，越来越多，渐渐地将他笼罩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大茧般模样的东西。里面隐隐地可以看到有一团东西在蠕动，但完全辨认不出；然而那不容错辨的龙息，却是从若有似无，渐长到盛气凌人。
　　“八八八戒，你做了什么？”珑结结巴巴地问。
　　“帮他，化龙啊。”八戒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描淡写。“珑你虽然没有看到过这个过程，但是，应该可以猜出来吧。”
　　珑简直就要呻吟了。就是因为猜出来了，所以，才不能相信啊。
　　“你怎么能帮他化龙的？”
　　骊珠能够让蛟化龙，就是提供精气，强行提升蛟的力量，以量变达到质变。如果八戒可以做到这点，老天，龙族一定会不计任何手段和代价抓到他囚禁起来，强迫他成为一颗活骊珠的。
　　“珑听说过，化龙池吗？”
　　“化龙池？”珑疑惑地重复，一边蹙眉思索。这个词有点耳熟的样子，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化龙池……化龙池……化——啊，我想起来了。”
　　她惊讶地看向猪八戒。

　　龙宫之内有许多典藏，寻常龙族不说，王室可以随意翻阅其中的大部分；但有少数放在禁制之内的，却是没有龙王的允许谁也不准入内也无法入内。
　　她曾经因为好奇而缠着父王进去过一次，里面大都是一些修行功法、炼器配方，她是毫无兴趣，倒是从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年代无法考究的无名典籍，化龙池便是上面所提到。那本典籍记载：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三界万物，由此而生。但传说，惟有龙之一族，并非两位上古正神所创造，而是集骆头、蛇身、鹿角、龟眼、鱼鳞、虎掌、鹰爪、牛耳，入化龙池而生。

　　“但但是——”珑再度结巴起来。“那不是，难道不是戏说吗？”
　　三界万物，均是上古正神创造，龙族怎么可能不是！？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八戒反问，“我刚才不是就让那条蛟化龙了么？”
　　珑瞠目结舌地呆滞在原地，好半晌才整理出一点头绪。
　　“你是说……所谓的化龙池，是一种化龙的，呃，术法？”
　　八戒轻轻摇摇头。“不，化龙池是不存在的。”
　　珑傻了傻，委实有点反应不过来。
　　八戒那边已经继续往下说道：“但是，天界有一条可以化龙的河。”

　　天界只有一条河，天河。
　　天河的管理者，是天蓬元帅。

　　“这种事情，应该是天界的秘密吧，你为什么会帮那条蛟化龙，还说出来？”唐三藏轻哼一声。“你可不是这种好人。”
　　八戒的眼笑得弧度更大。
　　“三藏，你可真了解我。我只不过想尝试一下，改变别人命运的滋味。”
　　“我以为，你在我身上已经做过了。”这句话倒没有责难的意思，毕竟，他得到了强大的力量，是不争的事实。
　　“是啊，足见我很认真地在努力，不是吗？”
　　明知道他在逃避话题，唐三藏也不再刁难下去。
　　“扔下他不管，没关系吧？”
　　“嗯，没关系。”
　　“那走吧。”说罢，他拉着悟空转身就走。

　　为什么为了帮那条蛟化龙，不惜逾矩说出天界的秘密？
　　因为，他只是想证实一下，试图改变命运的人，最终是可能成功的；因为……

　　想要希望。

　　这种可笑的说辞，即使说出来，三藏也不会相信的吧。
　　猪八戒的笑容，掺入一抹苦涩与嘲讽。
　　原来，自己也是会自欺欺人的呀。

　　那个白色的光茧，离他们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