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禁区》洄安巷zZ

4、被安排的“巧合”

　　第二天一整天，谢陌爻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的戒备状态。

　　他刻意避免与江覙渊有任何视线接触，上课时要么盯着黑板放空，要么埋头睡觉，下课铃一响就立刻消失在人流中，仿佛身后有恶鬼追命。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放学的铃声如同催命符，敲打在谢陌爻的心上。他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最后只剩下他和……那个已经收拾妥当，安静站在门口等他的身影。

　　江覙渊倚在门框上，姿态放松，目光平静地望着走廊外逐渐稀疏的人流，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影，带着一种沉静的压迫感。

　　谢陌爻暗骂一声，最终还是挎上书包，沉着脸走了过去。

　　“走吧。”江覙渊见他过来，直起身，言简意赅。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教学楼，走向位于校园东侧的图书馆。一路上，谢陌爻故意落后半步，盯着江覙渊的后脑勺，眼神如果能实体化，估计已经把那头浓密的黑发烧出几个洞。

　　圣樱高中的图书馆是新建的，设施先进，环境静谧。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校，馆内人烟稀少，只有管理员在入口处打着瞌睡。

　　竞赛资料区在图书馆最里面的一个独立隔间。江覙渊似乎早就摸清了位置，径直带着谢陌爻走了过去。

　　隔间不大，靠窗摆放着一张长条桌，几把椅子，周围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特有的味道。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安静，太安静了。

　　除了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这种密闭的、独处的空间，让谢陌爻浑身不自在，早上那种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

　　江覙渊仿佛毫无所觉，他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几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和笔记本，在长桌的一侧坐下，然后抬眼看向还站在门口的谢陌爻，用眼神示意他对面的位置。

　　谢陌爻梗着脖子，走过去，重重地把书包掼在椅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他拉开椅子坐下，双臂环胸，摆出一副“老子很不爽别惹我”的架势。

　　“先从去年的真题开始？”江覙渊翻开一本习题集，推到桌子中间，语气是纯粹的讨论学术问题的口吻。

　　谢陌爻瞥了一眼那本习题集，冷笑：“随便。”

　　他当然会做，而且自信能做得比江覙渊更好。但他现在就是不想配合。

　　江覙渊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拿起笔，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开始演算，一边写一边低声讲解思路。他的声音低沉平稳，逻辑清晰，解题步骤简洁明了，确实配得上他学神的名头。

　　谢陌爻一开始还故意走神，视线飘向窗外，或者盯着书架上的书脊发呆。但听着听着，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进去。江覙渊的解题方法很巧妙，有些思路甚至是他之前没想到过的。

　　妈的，确实有点东西。谢陌爻心里不得不承认。但这并不能缓解他对这个人的不爽。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试图干扰对方。

　　江覙渊的笔尖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谢陌爻挑衅地回瞪。

　　江覙渊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讲解，声音依旧平稳，仿佛那点干扰微不足道。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谢陌爻更加憋闷。

　　---

　　九重天，爱神花园。

　　这里繁花似锦，终年弥漫着甜蜜的香气。尤倪和曼珀正坐在一个由藤蔓编织成的秋千上，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晶莹露珠凝聚成的“爱恋之镜”，镜中正是图书馆隔间里的景象。

　　“哎呀！陌爻宝贝怎么这么别扭啊！”尤倪急得直跺脚，“好好听覙渊讲题嘛！你看覙渊讲得多认真！多好看！”

　　海神曼珀掩唇轻笑，指尖萦绕着一缕淡蓝色的水汽，那水汽正丝丝缕缕地渗入爱恋之镜，影响着镜中的“氛围”：“尤倪，稍安勿躁。情感的酝酿需要时间，就像海浪冲刷礁石，日久方能见功。你看，谢陌爻虽然表面抗拒，但他的眼神，是不是偶尔会落在江覙渊的手上，或者……唇上？”

　　尤倪闻言，仔细看去。果然，谢陌爻虽然一脸不耐，但那视线，确实会不受控制地，偶尔扫过江覙渊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或者他说话时微微开合的、形状好看的薄唇。

　　“真的诶！”尤倪瞬间又兴奋起来，“潜意识！这是潜意识里的关注！曼珀，你的‘氛围渲染’太有效了！”

　　就在这时，风神墨特洛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哟！看看这是谁家的小CP在偷偷补习啊？”他一阵风似的刮进花园，凑到爱恋之镜前，“啧啧，这气氛，僵得能冻死鸟。要不要哥哥我帮你们加点料？”

　　“墨特洛！你不准乱来！”尤倪立刻警告道。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墨特洛嘿嘿一笑，手指悄悄一弹。

　　---

　　人间，图书馆隔间。

　　一阵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穿堂风，“呼”地吹开了百叶窗，阳光猛地倾泻进来，有些刺眼。同时，这阵风还将江覙渊摊开在桌面上的一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吹了起来，打着旋儿，飘飘悠悠，正好落在了谢陌爻的腿上。

　　谢陌爻下意识地低头。

　　草稿纸上，是江覙渊清晰有力的字迹。除了数学符号和公式，在页脚的空白处，他似乎无意识地用笔勾勒了几个简单的线条……看起来，像是一簇跳跃的火焰，或者说……一头凌乱又张扬的红发？

　　谢陌爻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覙渊。

　　江覙渊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和飘走的草稿纸愣了一下，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谢陌爻腿上的纸张，尤其是看到页脚那个涂鸦时，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僵硬，随即恢复了常态。

　　他伸出手，语气依旧平淡：“我的草稿纸。”

　　谢陌爻没有立刻还给他，他指着那个涂鸦，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这画的什么？”

　　江覙渊面不改色：“随手画的，没什么意义。”

　　“随手画？”谢陌爻嗤笑，心里的怀疑如同野草般疯长。火焰？红发？又是巧合？他盯着江覙渊，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江覙渊，你他妈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江覙渊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解释。他只是重复了一遍：“纸，还我。”

　　那态度，坦然得近乎可恨。

　　谢陌爻与他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烦躁地把那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扔了过去：“谁稀罕！”

　　纸团砸在江覙渊胸口，然后掉落在桌面上。江覙渊默默地将纸团展开，抚平，折叠好，放回了自己的笔记本夹层里。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谢陌爻一眼，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比刚才更沉凝了几分。

　　隔间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合作学习？通力协作？简直是个笑话。

　　谢陌爻彻底没了耐心，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今天就到这，我没空陪你浪费时间。”

　　说完，他不等江覙渊回应，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图书馆隔间，几乎是落荒而逃。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远离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江覙渊！

　　江覙渊看着他几乎是仓惶离开的背影，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下头，看着笔记本夹层里那张被抚平却依旧带着褶皱的草稿纸，指尖在那个火焰般的涂鸦上轻轻摩挲着，久久没有动作。

　　窗外，夕阳渐沉，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昧的橘红色。

　　风神墨特洛在天上得意地挑眉：“看，气氛这不就‘活跃’起来了吗？”

　　爱神尤倪气得想用水镜砸他：“活跃你个鬼！差点就穿帮了！墨特洛你再捣乱，我就去告诉伽纶殿下你上次把他神殿前的云彩吹成狗屎形状！”

　　“哎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墨特洛立刻认怂。

　　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位主角，此刻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江覙渊抬起头，望了望天际那绚烂的晚霞，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如同暗流，悄然涌动。

　　有些秘密，似乎快要藏不住了。

　　而有些刻意维持的距离，也在这一次次被安排的“巧合”中，悄然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