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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婚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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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饭端上来,土豆丝混着瘦肉切得极匀称,色泽金黄,撒了葱花饭香味很浓。
周清容被赵屿一番话搞得毫无食欲,她看着盘子没有动。
周朗逸生意上的事她不懂,但明明前几天吃晚饭时,还听他说过,如果她要去北京读大学,就计划年底过去给她买房,不像是收益不好的样子。
她偏头抿了一下嘴唇,“赵先生,我听不懂这些,你不要开玩笑了。”
“听不懂没关系,等过段时间,你爸爸会收到法院的传票,到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赵屿笑了一下,拿起盘子上的铁勺塞进她的右手,催促道,“快吃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周清荣才勉强明白他的意思——明晃晃的威胁。
她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赵屿的衣袖,“赵先生,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才不打算跟我爸爸合作?”
赵屿看她,轻飘飘地说:“怎么会?我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周清荣不懂,他们只见过一次,那晚宴会相处不过几个小时,怎么能轻易说喜欢呢?
上学时不是没有人给她表白过,男孩子的喜欢大多轻率也并不真诚,说出来却是有:除了她以外,这一生不会再爱谁的味道。
但赵屿不是,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坦荡,好像并不急于表达情绪,也不屑于掩饰他话里的随意。或许他说,喜欢某种酒,某种烟,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后面的话更在周清荣的意料之外,赵屿认真看着她,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
就在周清荣以为他要说什么油腻情话时,才极轻慢地开口跟她打着商量,“清荣,你特别适合我的一个朋友,我把你介绍给他好不好?”
周清荣懂了他的意思,惊讶张了张嘴,她摇头,“赵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你成年了,可以谈恋爱,而且啊,这种事要趁早。你要是担心父母不同意,我亲自去跟周总说,如何?”
这样类似的话,周清荣听周朗逸身边的一些朋友说过,那些叔叔会把家里刚上大学的女孩儿送去“对对碰”。
吃饭喝酒时,谈起此事更是颇为得意,只以为是谈下了一桩好大的生意,他们说: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在场面上那才是真的能“漫天要价”。
仔细一想,何尝不是另一种生意呢?
周清荣打心底是不认同的,她垂着头,“赵先生,你不要去找我爸爸说这种事,我也配不上你的那些朋友。”
“怎么会?他是眼光高谁都看不上,但你不一样。”
*
三月中旬,一个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沈迎嘉结婚了。男方出身豪阔,旗下经营多家连锁酒店,同时垄断了西南方的茶叶生意。
这天出席的宾客,自然是天南海北哪里来的都有,凌晨六点,伴郎团跟着新郎前来别墅接亲。
一通象征性的阻拦过后,伴娘们拿够了红包,新郎也找到了婚鞋为新娘穿上。
简隋抱着沈迎嘉出了房门,走到电梯门口时,伴娘们拦住电梯门,起哄道:“只准走楼梯哦!”
简隋呵呵笑着,点头答应,随即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沈迎嘉着Julia Kontogruni 高定系列婚纱,裙摆曳地如孔雀开屏,周身缀满钻石与纹路繁复的银丝,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下楼梯时伴娘跟着抱起沈迎嘉的婚纱裙摆,新娘新郎被众人簇拥着往下走。
快到底时,简隋因视线被蓬起的婚纱遮挡,撞到了楼梯两侧的小瓷瓶,脚一崴带着沈迎嘉往下倒去。伴娘没有反应过来,只本能抱紧婚纱裙摆,两方用力,腰部薄纱被扯出一道口子。
旁边人见状,赶忙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花开富贵,岁碎平安。”
“婚纱怎么办?”
“换一套吧。”
沈迎嘉摇头,“另外几套婚纱昨晚就送到办宴席的酒店那边了,别墅只留了这一套。”
简隋安抚道,“别急,我叫设计师过来缝一下吧。”
黄姨否定了简隋的提议,一个是兆头不吉利,另外口子大,缝好了时间也来不及。
“我记得当时赵二哥结婚,不是给清荣订了三十多套婚纱吗?应该有多的吧,清荣和迎嘉身高也差不多。”
“是是是,两家离得也近,而且啊,我看清荣当时也就换了两套,放着也是放着。”
简隋看一眼沈迎嘉,低头问她,“嘉嘉,你介意吗?”
沈迎嘉无所谓,反正她对这门婚事没什么期待,“我都行。”
“好,那我给赵二哥打电话。”
赵屿就这样被来电吵醒,他立即摁掉电话,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的周清荣,披上睡袍,轻轻起身出了卧室。
他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窗外灰蓝天空,把电话拨了回去,“喂?”
“赵二哥,我是简隋。”
“嗯,怎么了?”
“我刚刚不小心把嘉嘉的婚纱扯坏了,这会儿赶时间,来不及换了,想问清荣姐借一套,不知道行不行?”
“肯定不行啊。”
赵屿根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种事不提前打算好,两人真是儿戏,一个逃婚推迟婚期,一个跟毛头小子一样出点事儿就得到处求人。
“什么事?”
周清荣的声音响起,赵屿回头,见她赤着脚站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他浅笑着挪开手机,“没事儿,乖,快回去再睡会儿。”
人却已经走到她身边,牵了她的手把人往卧室里带,电话没挂,他就这样晾着简隋跟周清荣说:“现在才六点过,咱们等八点再起来,你做个造型漂漂亮亮的,再出门。”
说的是出门参加简沈两家的婚礼。
周清荣停下来,望着赵屿问,“是不是迎嘉出了什么问题,如果需要帮忙,你就帮一下吧。”
赵屿的声音温柔,“能有什么事儿,你别瞎操心。”
简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忽然大喊,“清荣姐,清荣姐...”
周清荣盯着赵屿拿手机的右手,“他在叫我,你把免提打开。”
...
周清荣从订婚到结婚,穿过和没穿过的礼服都统一放在地下室,而那里她几乎不去。
结婚前房子重新装修过,赵屿把红酒室改成了第二个衣帽间,专门用来给周清荣放婚纱和珠宝。
沈迎嘉进来后,突然就觉得那就是爱情具象化的表现。
她有些后悔给自己表哥说那些没根据的话,其实清荣过的一点也不差,是她们这些不幸福,不知情的外人,把自己生活的不如意赋予到了别人的婚姻上。
她有些羡慕,对周清荣说:“清荣姐,这些都好漂亮,我能试试吗?”
周清荣不在意,大方表示,“嗯,你随便试,合适的穿走就行。”
一旁的赵屿倒是面色阴沉地看了一眼简隋,侧头低声问身边人:“这么早被吵醒,头昏不昏?”
周清容摇头,看着沈迎嘉选婚纱,任由赵屿拉着她的手,神色平静麻木。
周清荣比沈迎嘉瘦一些,也更矮一点,好在婚纱小一点儿也不碍事,反而更修身。
沈迎嘉借的那一件 Vera Wang高定,周清荣只拍婚纱照时穿过一回,后来送去清洗,再往后被赵屿收起来,她本人其实没什么印象了。
而常成宗却记得十分清楚,以至于沈迎嘉走出来时,他都在恍惚,是周清荣在朝自己走过来。
近一些后,他看清了,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周清荣结婚时有一组婚纱照是去贡嘎雪山拍的,是赵屿非要去,他兴致很高说他们在那里定情,自然要重温一番。
那会儿赵屿提前派私人飞机把婚纱珠宝运过去,又运了好大一批工作人员过去,为他那所谓的,费心包装出来的爱情服务。
起初周清荣还能麻木配合他,到后面装不下去,深夜跑出来在雪地里哭。
赵屿跟鬼一样,很快就找到她,把毯子往她身上披,搂着她说:“哭什么?常成宗娶不了你,而我可以。他当初怎么拒绝你的,你好好想想,他有多爱你我才不信,表演型人格听过吗?我看他就是。”
常成宗没有看到她深夜的难过,但第二天她拍婚纱照的全过程却都参与了。
在山头对着的别墅里头,他见到周清荣裹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出来,下面露出长长一截曳地婚纱的裙摆。
常成宗连大衣都忘记穿上,赶忙推了门绕到露台去看她。
隔了太远,他看不清周清荣眼角眉梢是否快乐,他想她得偿所愿,总归是心满意足的。
他又想起更久之前那一日,她渴求希冀地提议道,“瀛久,我们结婚吧。”
那时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那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机会,他只说:“宝贝,谈结婚也太早了吧。”
不知站了多久,后来夜风杳然而至,他才有一些知觉,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周清荣真的不要他了。
“瀛久,你看迎嘉都结婚了,你也要抓紧啊。”
“对啊,上次黄姨给你介绍的她家侄女,你去见见吧。”
“昭盈打小就漂亮,去见见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呢?”
身边长辈找准机会,开始劝慰起他来,昔时为爱疯狂的常成宗他们默契地翻篇不再提,好像他就是一个为了事业耽误了个人终身大事的中年男子而已。
在他们圈子,三十多岁未婚,有这身家一样是可以随意挑选年轻漂亮的女人,有个词叫钻石王老五,是专门用来形容他们的。
后来婚礼仪式结束,他们进包间吃饭,身边人依旧乐此不疲地提出要给他介绍对象。
常成宗含笑拒绝,恋爱,婚姻,甚至于誓言,周清荣早已败坏了他对于这些东西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