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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灵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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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最后的一句话,让成望心中存了一丝念想,总觉得雪玉总会回来。
此后的日子,成望一有空就在城里四处寻找。他走遍了大街小巷,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有两次,他在街角瞥见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心脏猛地一跳,快步追上去——可走近细看,都不是雪玉。一次是只普通白猫,见人就怯生生溜走;另一次连猫都不是,只是个被风吹着滚动的白色塑料袋。
他站在原地,空欢喜一场,心里那点念想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地疼。
他不甘心,又去了仙子山。沿着当初的山路,找遍了雪玉消失的那片山谷,翻看了每一处石缝和树丛,呼唤声在山间回荡,最终只换来自己的回声。
一日傍晚,成望拖着疲惫的步子再次走过那个僻静街角,竟又见到了那位算命老者。老者依旧坐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成望急忙上前,躬身行礼:「老先生,请您帮我。」
老者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缘分天定,强求无益。」
「我不敢强求,」成望不肯放弃,「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老者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道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纸递给他:「此为入梦符。你将此符放在枕下,入睡前心无杂念,默念其名,或可见她一面。」
成望双手接过符咒:「多谢您。不知该付多少钱?」
「送你罢。」老者不再多言,眯眼低头,等待下一位客人。
当晚,成望将符咒仔细压在枕下。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排除一切杂念,在心中一遍遍默念「雪玉」。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未有任何动静。
成望转念一想,或许雪玉在灵境中应当被称为「玄月灵主」,便改在心中默念此名。
才念了十数遍,枕下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如同无法抑制的心跳。
过了一会,颤动渐息,一股温热舒适的暖流透过枕巾渗入他的脑海,意识随之沉入一片朦胧的光晕。
当他再度看清周遭时,已置身于那片双月交辉的原野。这一次,景致比以往任何梦境都要清晰、稳定。
河水潺潺,芳草萋萋,月光如水银泻地。
河边站立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女,身姿清雅,容颜绝世,周身笼罩一层淡淡的清辉。
成望想,她应该就是雪玉,准确说就是雪玉在灵境的真身——玄月灵主。
「雪玉……」成望唤道,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她微微颔首,声音空灵地直接在他心间响起:「你既已知晓,我便不再隐瞒。我乃灵境玄月灵主,因倦怠族类纷争,故遁入人间,欲寻一处清净。
「在人间岁月,承你悉心照料,让我重尝久违的人情温暖,此恩难忘,然离乡愈久,思乡愈切。那日不饮不食,便是因心怀故土,魂梦牵挂。」
「山中游历所见恶狼,实为灵境执念深重的灵犬所化。我情急之下将其惊退,却也耗损了灵力,又遇月圆之夜,灵性呼唤,令我觉悟自己不是凡俗猫儿,别有使命,故此不告而别。」
成望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凝视她的双眸:「那些都不重要。只是在你走了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玄月灵主眼中泛起微澜,轻声问道:「成望,你想的是昔日伴你身旁的白猫,还是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
这一问,令成望陷入沉思。
初遇雪玉时,他刚经历情伤,何尝不是将养猫当作移情?用现在的话,不知不觉将雪玉视作「备胎」。也许正是这种因果,才能解释他一个单身爷们,忽然对一只猫无微不至。
那晚皎月流辉,通灵柱上,雪玉不见了,出现的是一位俊美飘逸的女子。说他对女子没有动心,那是假的,他大龄未婚,荷尔蒙驱动他和常人一样被美女吸引,何况是那样的浪漫月夜。
虽然当时他还不清楚雪玉和那女子的关系,但潜意识相信她们存在某种联系,也许他对雪玉的思念和寻觅,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揭开这种联系。
后来算命老者告诉了他雪玉的来历,以及通灵柱上女子的身份,按说谜底已经揭开,然而他的思念未减反增,这其中必然混杂许多对玄月的情愫。
成望有不少缺点,但他最大的优点是真诚,沉吟片刻,他决定坦诚相告:「我想念猫,更想念你。也许不只是想,而是……爱。」
玄月灵主眼中掠过一丝动容,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
「雪玉不过是一个消逝的幻影,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吗?你厌倦了灵境的对立纷争,我厌倦了人世的市侩功利,不如我们在一起,在这冷漠的世界相互取暖?」成望被自己的直率吓了一跳,这话无异于对玄月的表白。
玄月白皙的面庞泛起淡淡的红晕,但很快羞涩消退,重新恢复俊逸洒脱。
「灵境有灵境的法则。你若爱的是灵境中的猫,则需先变身为灵境中的狗;而我若要爱你,则仙凡两途,难如登天,除非……」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成望瞬间陷入迷茫。情感与法则,真心与代价,交织成一片他无法立刻理清的迷雾。
玄月看出他的失落,柔语中夹带安慰:「多谢你过去的百般关爱,如果希望我怎么补偿你,只管提出。」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逐渐淡去,如同融入月华。
成望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躺在公寓的床上。
晨光微熹。枕下的符咒已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