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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从此,我与你同伤同死 ...

  •   羽无尘拢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去了水牢。

      这是百年前用来锁羽心的地方,沈云川四年前来过一次。他整个人被泡在水中,水中有蚀魂之力,他心口和肩头的伤浸染在水中,伤口一直没有愈合。

      他的双手手腕被锁住,整个人仍然端方地站着,月光洒下,他拢了一些在掌心把玩,一点点将水牢照亮。

      朦胧中照见羽无尘站在水牢外,正看着自己,他将月光收回一些,水牢暗了下来,羽无尘走了过来,他定定地看着沈云川。

      是这张脸吗?自己已经分不清过去那些梦和今夜这个梦是什么关系。过去躺在冰棺时那个扶棺而泣的人,和今夜梦里手持短刀的人,是不是都是眼前的沈云川。

      他到底和自己什么关系?

      “你来了。”沈云川依然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语气。

      “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你…想来或不来,都可以。”

      羽无尘站在水牢外,眼神晦暗地看向他,“沈云川,于公,你杀的是我羽族前掌事,于私,你杀的是我的母亲,怎么想,都需要一个交代。”

      他顿了一会,抬脚踏入了水牢之中。

      “不要!”沈云川惊呼。

      蚀魂之力侵入羽无尘的身体,他觉得有无数的虫蚁在身上爬着,他一点点走近沈云川,“但此事若要论责,我当与你共担。仇归仇,恩归恩。”

      他走到沈云川身前,看到沈云川心口的伤因为蚀魂之力仍渗着血,他用指腹刮了刮,沈云川偏头“嘶”了一声,他心头一紧,抬眼看着沈云川,即便身处水牢这样污乱之地,也依然看着是一张清冷干净的脸。

      羽无尘忽然抱住了他,“沈云川,你与我非亲非故,非敌非友,为何要做这样的坏人来救我。”

      沈云川感受到体内两股魂力在纠缠,羽无尘的鼻息在颈间深埋,片刻后冷却下来。他的唇停留了一瞬,后重重地在沈云川侧颈处咬了一口,直到唇齿间弥漫出血腥味来。

      沈云川脸上有伤,却也顾不得,侧脸看向羽无尘,正与他的眉眼对上,两人隔得极近。

      羽无尘将脸抬起,吃痛地闷哼一声,“成了。”

      沈云川看见羽无尘的侧颈处竟也出现一道被咬出的血印,“结魂咒?”

      “看来我羽族之术向你万剑门进献不少,只不过沈宗主这般事务繁忙,竟连这样冷门的术法也看过”,羽无尘背过身去离开水牢,上台阶时回身挥出一道气剑,沈云川另一侧的胸口裂出一道缝,羽无尘的白衫上也涌出血色来。

      “以后你受的每一寸伤,我与你同受,算是偿还你的恩。”羽无尘吞咽了一口,嘴里均是血腥的味道,“沈云川,好好活着,你死了,我这条命你便白救了。”

      羽无尘走到了水牢长廊的暗处,一只手扶着墙,留下几道血指印,他过去二十二年魂力全无,加上刚才使了结魂咒,魂力有些翻涌,一时掌控不好轻重,刚才一剑出手有些重,此刻血仍在往外冒着。

      回到小院之时,小荷赶忙给他扶坐下,小荷心思更深一些,看见羽无尘此番样子,也未过问,拿出了最好的伤药擦上。

      “左肩,还有心口,也上些药。”小荷照做了,心中有些疑惑,左肩和心口分明无伤,为何要上药。

      羽轻闲的死对外宣称沉珂难治,于昨夜仙去,遵生前所愿,没有大范围操办,只简单置办了灵堂,羽无尘以继子之名守灵。

      长风萧萧,春柳絮絮,这世上的万物都在刻舟求剑,可时间这艘船总是不在原地等人。

      沈长风迈进灵堂看见那灵柩时,只觉自己这半生都像个荒诞的笑话。

      年少时轻狂无畏,以为不需要用力抓住什么,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为了让万剑门早日出五魂之师,稳住天下第一门派的地位,也为了沈氏一门保住宗主之位,闭关修炼,没想短短一年,出关之时便物是人非。

      他始终没有好好和羽轻闲告过别,二人的少年情谊是戛然而止的,从情谊浓烈约定出关后相许,到终年陌路不再见面,似乎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他以为出关后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和她再浪迹天涯,以五魂之师之名求娶她,可这些年他们从未见过,只得寥寥书信几封,无关风月,他甚至不知自己还是否有资格在这灵堂上痛哭一番。

      沈长风将四年前羽轻闲给他的那封信烧入了火盆中,他喃喃道,“闲儿,此生无缘,若有来世…”他自嘲一声,“罢了,若有来世,只愿我们做两只自由的鸟儿,别和这混沌的世间搅和在一块。”

      羽小蝶从侧边站起走近,递出一方手帕,“姑姑眼睛未失明那会绣的,她极少提起你们的事,有一次年关喝多了,她说你是她这辈子最想见却也最不想见的人。这帕子她临终前收在袖中,我想应该交给你。”

      沈长风接过,看到绣了一只歪歪斜斜的乌龟,旁边还绣了一个风字。

      她年少曾经是那样一个活泼生动的人,如今却冰冷地躺在棺椁中。

      沈长风握紧手帕,“她如何死的?”

      “久病难医。”羽小蝶说道。

      “我侄儿沈云川何在?”沈长风收到来信一刻不敢耽误,却不曾想一切发生的竟然这样快。

      “沈云川修为高深,来去自由,我们怎知晓。”羽无尘在一旁抬起头说道。

      沈长风此前未留意低着头守灵的羽无尘,此刻对上,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旋即克制着恢复了平静,“江…江尘?”

      “沈宗主,这是我羽族掌事羽无尘。”羽小蝶纠正道。

      羽无尘此前在羽族均是戴面具示人,本是羽轻闲为保护他提的要求,但提要求的人已不在,且如今他已是五魂之师,世上少有对手,不必再隐藏什么。

      沈长风心中疑惑,但也无心思在此时探究,他颔首示意,回头看了一眼灵堂,将帕子收于袖中,转身离开了灵堂。他知道羽轻闲一定不希望他逗留太久,她希望她永远活在那个年少时代,所以决绝地一面也不见他。

      一日下来,羽无尘滴米未进,如今有了魂力,身体倒也受得住。羽轻闲的墓地被选在了一处清净之处,白日过后,在月光充盈之时,羽无尘和羽小蝶将她悄然安葬,这是她遗书里的嘱咐,羽小蝶收拾遗物时发现的,上面写着如若自己身故,希望一切葬仪从简,安葬在一处有风有月光的自由之处。

      羽小蝶默默走在羽无尘身后,快到小院之时,叫住了他。

      “姑姑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羽无尘:“是。”

      “…我自小便被定为族长之位,父母疏离,只有姑姑待我亲近,我记得小时姑姑眼睛还是看得见的,后来每年身体愈差”,羽小蝶递给羽无尘一把短刀,“这是插在姑姑心口的那把刀,整理姑姑遗体时发现她心口还有很多陈旧的刀伤,怕都是姑姑自己划的。”

      羽无尘:“你想说什么?”

      “你打算如何处置沈云川?”

      “我不知。”

      “或许,他只是做了姑姑想做的事,你若想放了他…”

      “小蝶姐姐…”

      “嗯?”

      “我想自己待一会。”

      “好,早些歇息。”

      羽无尘在小院的躺椅上躺下,冷夜寂寂,偶有虫鸣。

      自己对沈云川又是何种感情,苏醒前到底忘了什么,他决定找一找答案。

      沈长风离开后遍寻不见沈云川,刚才察觉江尘体内魂力充沛,已是五魂之师之像,想来轻闲的魂心已取出。江尘若就是羽无尘,以自己对云川的了解,他不可能此刻剑走天涯,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若想重现昨日之事,世上唯有神寻之法,这是剑宗族最高的隐术,只有传闻中的沈庆怜和当今云川可为,自己虽为五魂之师,但无此机缘习得,此时或许师祖可相助。

      寻找真相的人还有二人,一位是北定王,一位是太子赵承临。

      继任礼上一役楚临确认了两件事,一是羽无尘是江尘,他飞身上前欲接住之时,清楚听到沈云川喊了江尘的名字,二是北定王已经按捺不住夺位之心,要杀自己。

      近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杀自己,只不过杀自己之余若能把三族这趟水搅得更浑,那自是一箭双雕。

      所以当赵寻站在欲仙楼之时,赵承临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也不想再问其中细节。

      “见过太子殿下。”赵寻低着头行礼。

      “有话直说吧,也不是需要寒暄的关系。”

      “卑职想求之前那女子被收走的那缕魂魄。”

      “你来的倒是快,万剑门刚对外公布事情是内乱所致,你便光明正大的来了。”

      “一切都是误会,卑职只是替北定王来观礼。”

      “若是这么说,那女子和你什么关系?她可不只是来观礼。”

      赵寻头低了许久,抬了起来,“卑职有愧,本只是镇中有缘相逢,却耽于美貌,喜欢上了她,恳求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噢?这可是新鲜,北定王的心腹,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卑职惭愧。”

      “给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若答得满意,我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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