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断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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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城回到星城后，路旻与许祎的联络进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蜜月期。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再仅仅是思想的碰撞，更充满了具体而微的未来图景。
许祎给他发去了穿着学位服的毕业合影。照片里，她在人群中笑着，阳光洒在她身上。
许祎： “看，阶段性任务完成。”
路旻：（保存了照片）“许祎，恭喜毕业。”
毕业论文是当下的主题。路旻发来他绘制的材料结构示意图，严谨却略显呆板。
许祎：“图的数据很清晰，但从视觉传播学角度看，配色可以更柔和，线条引导也可以更符合阅读习惯。比如这里……”她细致地给出了建议。
路旻：（认真看了片刻）“有道理，旁观者的视角确实能发现盲区。我调整一下。”
不久后，他发来了修改后的图，果然更具美感。这种跨越学科的协作，让他们都感到一种独特的满足。
许祎也把论文的致谢部分发给了他看。在感谢导师、同门和家人之后，她写道：“此外，亦需感谢远方那颗‘理性的星辰’，其光芒虽遥不可及，却曾照亮无数深夜的迷思，拓展了本文思考的维度。”
路旻：（反复看了几遍那段话）“‘理性的星辰’……这个代号，我很荣幸。”
他没有多言，但许祎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珍重。
他也主动分享了实验室的毕业留影。照片里，他和顾潇等人勾肩搭背，身后是熟悉的仪器。
路旻：“看，这就是我战斗过的地方。”
许祎：（笑着保存）“收到，留存!”
正是在这种被蜜糖包裹的氛围里，许祎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她的毕业旅行规划。一天晚上，她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给路旻发了消息。
许祎：“路老师，正式向你发出行程预告！我的毕业旅行路线图初步拟定，第一站——星城！”（后面跟了一个叉腰得意的小猫表情）
路旻：（回复带着一丝温和的调侃）“欢迎你来，这次换我尽地主之谊了！”
许祎：（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赋予接下来的话语更重的分量，然后才继续输入）“这次去星城，是想去看看你的‘过去’。想去走走你说了无数次的、秋天会落满银杏叶的主校道，想去你打了三年球的场地边坐一会儿，感受一下那里的夕阳……”
许祎：（她鼓足勇气，敲下了最重要的那句）“最重要的是，我想以‘许祎’这个完整的、真实的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隔着屏幕的‘网友’，在你生活的城市里，再见见你。”
屏幕那端，路旻看着这一长串带着温度的文字，特别是最后那句清晰无比的界定，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他能感觉到这次邀约背后沉甸甸的意味——这不再是一次基于“巧合”（面试）的会面，而是一次纯粹为了彼此、为了深化连接的奔赴。这种明确的目的性，让他心头一热，也让他下意识地更慎重了几分。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的回复才跳出来，字数不多，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感。
路旻：“好。等你来。这次，换我带你走一走星城，走一走我走了三年的路。”
“走了三年的路。”这简单的几个字，在许祎眼里，却仿佛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它意味着他将向她完全敞开他过去三年的生活轨迹，那是他人生中形成如今模样的重要岁月。这个承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宝石，瞬间漾开了无限的憧憬。
她几乎立刻就开始行动，兴致勃勃地查阅星城的旅游攻略，但眼光掠过那些著名的景点时，却只是微微一笑。她在电子地图上标记的，全是他曾经无意中提及的地方：那家他偶尔去整理思路的咖啡馆，那个他拍过夜景的江边平台，以及星城大学里每一个与他故事相关的角落。她甚至能想象出，在校园的小道上，他们并肩漫步，听他讲述那些她没有参与的往事的情景。
这场尚未成行的星城之旅，在她心中，已然成为了连接他们过去与未来、确认彼此在对方生命中位置的最浪漫的一道桥梁。
许祎沉浸在这份甜蜜的期待里，全然不知，命运即将露出它最残酷的一面。
就在路旻准备签署江城科技大学录用协议的前夕，一个来自北方的长途电话，打断了这一切。
弟弟突发重病入院，作为长子，作为哥哥，他必须承担起责任，回到父母身边。现实的重压如山般袭来，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江城，那个充满无限可能的起点，在现实的轰然倒塌前，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整个过程压抑、仓促得像一场噩梦。他机械地、争分夺秒地联系了之前作为保底的北城理工大学，对方的导师曾对他表示过欣赏。他几乎是以恳求的姿态，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攻读博士的名额——这不仅能解决学业，更能让他最快速度回到北方，和父亲一同支撑起家庭的重担。
整个过程仓促、压抑且混乱。他不知该如何向许祎解释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的转向。许祎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路旻的消息回复开始变得简短，有时甚至会隔很久才回复。当她问起是否在忙签约事宜时，他只含糊地回了一句：“有些手续要处理。”这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许祎心中漾开不安的涟漪。
离毕业典礼还有几天，路旻的行李已仓促打包完毕。宿舍里一片狼藉，映照着他混乱的内心。顾潇沉默地帮他收拾着散落的书本，平常的插科打诨消失无踪，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寂静。
直到把路旻送到北上高铁站的进站口，顾潇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话语最终只凝成两个字：“保重！”
路旻点了点头，拎着行李，汇入涌动的人潮，一次也没有回头。那道背影，决绝地切断了通往江城的未来，也仿佛在他们刚刚重建的连接上，划下了一道无声的休止符。
他看着手机上那些与许祎关于江城的畅想，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他几次点开对话框，却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说？说家庭的变故？说自己的无奈？这一切在既成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
最终，在登上北上的列车前，他只用一条简短的信息，仓促地画上了句号。
路旻：“家中有急事，我必须回北方。抱歉，江城的约定无法履行了。祝你在江城一切顺利。”
于许祎而言，那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许祎刚整理完几份星城旅行攻略，正兴致勃勃地点开与路旻的对话框，指尖轻快地敲下一行字：“我看了时间，你六月中旬有时间吗，到时候你……”
文字尚未打完，路旻的消息映入眼帘。不是对她旅行计划的回应，也不是日常的分享，而是那段冰冷、突兀，甚至带着一丝仓促决绝的文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碎裂。
许祎盯着那几行字，瞳孔骤然收缩，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前一秒还充盈在心间的、关于星城旅行的所有温热期待，如同被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和刺骨的寒意。
什么急事？“无法履行”是什么意思？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中炸开，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慌、困惑和巨大失望的情绪海啸般席卷而来。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要敲下连珠炮似的质问，想要抓住那根突然断掉的线。
“发生了什么？路旻！什么急事？到底……”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发送键的前一秒，一种更深的、带着钝痛感的认知，像冰水一样浇熄了她所有的冲动。
她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地追问？
她是谁？
她并非他的女朋友。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明确的关系确认。那些深夜的长谈，那些思想的共鸣，那些关于未来的具体勾勒，那些她视若珍宝的默契与特殊……在一切可以宣之于口的关系界定里，都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去介入他口中“极重要的事”，去要求一个解释，去分担他的压力。
她连质问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认知比那条信息本身更让她感到窒息和难堪。所有的情绪——担忧、愤怒、委屈——在找到出口之前，先撞上了一堵名为“身份缺失”的厚重墙壁，被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化作喉间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那条她尚未发出的、关于旅行日期的询问，成了一个无比巨大而讽刺的注脚。所有的畅想、所有的希望、所有关于“近在咫尺”的幸福蓝图，在这一刻，被这条突如其来的信息砸得粉碎，连同她刚刚鼓起的、全部的身心投入，一起化为泡沫。
她感受到的，远不止是计划落空的失望。而是一种被轻易放弃、被彻底排除在他重大人生决策之外的巨大失落与不解。他单方面宣布了结局，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参与过程的机会。
巨大的荒谬感和受伤感淹没了她。她缓缓删掉了那半句关于旅行的询问，也失去了再发出任何消息的力气。
然而，寂静之下，风暴正在酝酿。一种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激烈、更伤人，也更绝望的冲突，已在这无声的崩解中，无可避免地滋生。
（第十一章 完 ）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断点
